《祖屋记事》鱼和勺子

4、鬼影重重

　　秦晓尘轻巧的穿过肆意枝展的树干，来到与大门正对的房间。
　　这是一个大堂，旁边便是一个书房，左右各有一间有墙的房子，右边还有一间厨房，左边还剩有一间，嗯……饭厅，吧？黑不溜秋，脏不拉稀的，反正没个正经样……
　　秦晓尘环视一周，所有的家具都是由木材组成。嘿？挺环保啊，不过幸好有电视电话什么的，不然还真只得给你一个“落后”的评价了。凉爽的空气让秦晓尘身上的亿万毛孔们都在欢呼雀跃着，她坐在一个摇椅上，轻轻地在前面桌上抹了一下。很干净，至少每星期有人在这里打扫过两次。
　　没瞧见大堂有上二楼的房间，秦晓尘干脆就赖在摇椅上，甚至把鞋子都脱了整个人直接窝在了椅子里面——反正这里自己是住定了，那还瞎讲究个啥劲？哎呀~~真是舒服，太爽了！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有没有人，想了想轻声唤了一下：“大白？……兔先生？”
　　好吧。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也没有，这气氛着实诡异了些。不过秦流氓天生大胆，丝毫没有女生该有的特质，如果不是皮相确实不错，身材也行，或许可以把“女汉子”直接换成“纯爷们儿”。
　　数次呼唤无果后，大胆的秦晓尘决定——先去各个房间看看有没有食物，自己只吃了早饭，以他的饭量，可别被饿死在这里了。开玩笑，自己只知道偏路，来回一趟城镇买菜少说两个小时，而现在已经将近3点，别说现在不可能还有菜买，自己已经累成狗了，可不想再跑一趟。
　　于是，左找右找没看见拖鞋的秦晓尘决定赤脚行进。Go!
　　轻巧的站起身，白皙的脚落在地板上别有一番魅惑的滋味，秦晓尘吐吐舌头，地上还是有那么点脏的，一些细小的颗粒压到脚底很是不舒服。不过天气这么热，她是不愿意重新穿回那双旅游鞋的。
　　忽然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晓尘刚要迈出的一只脚顿了顿，瞥了一眼，竟然发现后面多了一双拖鞋！不知何时起，从侧面传来了阵阵呼吸的声音，被寂静的大堂放大回响，让人不禁心跳加快。
　　只是秦晓尘曾经在墓地里睡过两夜，鬼呼吸什么的还真吓唬不了她。倒是很淡定的走过去穿上那双绣有血红色梅花的拖鞋，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谢谢啊，不过你若是能给我点吃的，那就更好啦。”
　　一瞬间，窸窣声和呼吸声全滚蛋了。好吧，其实秦晓尘也没指望连个饭厅都不收拾的人会给她弄吃的。
　　秦晓尘向厨房方向走去，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室友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过既然要玩，自己也就陪他们玩。一群老妖怪，老娘我会怕你们不成？秦晓尘腹俳，摸摸肚子，唉，是真的饿了。
　　扫荡行动就在秦流氓的关节活动后疯狂开始。
　　“操！！真是恶心，鸡蛋都发臭了还不舍得扔，作死啊！”
　　“真是，这几年没扫了都？嘿，表面光鲜内部腐朽呐！这都成腐海了吧？”
　　“真是群奇葩，有筷有盘有锅却连根葱都没有，这么多年喝西北风吗！……嗷，也是，人是妖怪呢，说不定不吃东西的。”
　　……
　　一个小时过后，热的满头大汗却连一个可以嚼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把所有房间的东西都翻的七七八八，甚至还在某一垃圾口袋下发现上好高压锅一枚。
　　秦晓尘无语的摊在那张摇椅上，望天花板。她有点同情自家的奶奶了。怪不得当年说起自己在这里像个劳工时，眼神如此的幽怨，不过，如今换成她，谁给谁当仆，可就说不得了。她摸摸下巴，打算制定一套野兽养成计划。
　　阳光流转，从秦晓尘的肚子那移到脚上，然后忽的逃窜不见。太阳没中午那么凶悍，所以整个房子在秦晓尘发呆之际也阴了下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看不真切。她愣了愣，没想到这里这么阴暗，于是随手往旁边的灯摸去，想找开关，结果刚一摸上灯柱，没有该有的金属质感，反倒是摸上一个毛茸茸的大手！
　　秦晓尘豁然一惊，她能够感受到这只手皮肤粗糙和冰冷，指甲尖利，就算没有毛也绝非人类之手！而那只手的主人显然也没有料到秦晓尘会伸过来，肌肉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撤离！
　　想跑？秦晓尘的反应速度不是盖的，反手就是狠狠一抓！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肉里，还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毛。这很有效，显然对方痛得很，一时竟也没能挣开，但秦晓尘却没有立即回头看。很显然，这里的妖怪，包括大白，目前还不想显身。既然如此，何苦惹怒它们，想要探查她，那就让她们观察个够。
　　可惜秦晓尘没能嘚瑟几秒，很快便被甩开了，力道之大令她不得不放手。皱皱眉，把灯打开来，秦晓尘这才把手收回来，手里还有刚才激战留下的战利品——一手的毛和指甲缝儿里的几点血迹……
　　她轻轻闻了闻，没有想象中的野兽腥味儿，反而有淡淡洗发液的味道。秦晓尘不禁闷笑出声，嘿，吃饭不积极，倒还是挺爱干净啊！
　　没有晚饭，尽管她是个吃货，秦晓尘这个懒鬼也就不去想办法了。她拿过自己的行李，走进右侧的一间有完整墙壁的房子。这里是最干净的一间，而且是间卧室，很明显是给即将入住的主人住的。
　　秦晓尘大咧咧的躺在大床上，柔软的床令他整个人都酥了，再也不想起来。然而霉运总是一来一篓筐，毛手事件还未解决，当一阵寒流从背后袭来时，秦晓尘第一次在这个屋子起了冷意。不是因为风，而是其中夹杂的怒意和恨意。
　　她冷静地回头，像未关紧的房门望了一眼，不期然的发现，有一只眼睛正透过门缝里看着她！
　　那双眼睛几乎没有眼白，黑黑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夜晚，没有动人的星光，只有阴郁滚动其中。
　　秦晓尘在惊吓过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尝试着想走近，但自己就动了一下，那双眼睛便倏地一闪，没了踪影，连脚步声都没有，但秦晓尘有理由相信，自己即便追出去也不可能找到他。
　　秦晓尘有些头疼，她想过这看似可笑的试住期实则是与这些妖怪的磨合期，或者说，是妖怪们的甄选期。她觉得自己好歹见过其中一位，也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至少可以和她们好好相处，但没想到，入住第一天就被人家怨恨上了。嘿？老娘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怄上了，这算什么？
　　秦晓尘愤愤的想着，肚子还不停的呼号以表鄙视。但她除了肚子，腿也已经快不行了，而此刻又窝在如此舒适的大床上，挣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在抗议离开，于是索性便窝在里面，发挥在那里都能睡的惊人天赋，不到几分钟，便直接睡着了。
　　不知不觉，黄昏女神来临又离开，黑夜掌管了天地，月亮既大又圆，但屋子的树太大，以至于在周围披上银白的舞裙时独穿黑色大袍，宛如踽踽独行的旅人，似乎要去向远方却扎根于此，孤立千年。
　　此时的秦晓尘趴在床上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奇异的景色。事实上，秦晓尘在没有工作的时候，睡觉时向来雷打不动，到目前为止能在叫醒他后全身而退的只有老大和罗清。
　　可今天，偏偏在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间，她忽然感到一丝压迫，骤然醒了过来！
　　秦晓尘强睁着有些迷糊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此时正值上半夜，所有的生物沉浸在梦里的时刻，也许是自己真正的职业本能，让她感知到了危险。
　　“咕~~”
　　一睡醒，秦晓尘的肚子就止不住的叫起来，肚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屋里响起，门外似乎也正好有风吹起，沙沙的叶子声伴随着大门咯吱声起伏不定，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被这么一闹，秦晓尘再也睡不着了。到没有太害怕，只是！他大爷的，太饿了！！
　　秦晓尘揉揉平坦的小腹，自己有点轻微的胃病，如今两顿未吃，更是感觉整个胃都饿得慌，鞭子抽过一般的疼。秦晓尘幽怨的叹口气，对于一个吃货而言着实痛苦，于是不死心翻开背包奢望能翻到一点食物，哪怕是一根火腿肠！
　　秦流氓悲惨的将书包翻来覆去，扯来扯去，衣服手机工作记录本满天飞，却硬是没有可以下得去口的的东西，她两眼放光，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饥饿的狼，对着外面的美丽月亮嚎两声了！
　　美丽的月亮……咦？月亮今日似乎不太美丽啊？
　　秦晓尘忽然发现窗外的光很暗，但按理来说，大山的夜晚应该很亮才对。此刻的秦晓尘已经饿得拉低了智商，又睡得浑浑噩噩的，便全然忘记了那颗大树的存在，只是想找个能转移她注意力的东西，于是下了床，像喝醉的人一般跌跌撞撞的往窗口走去。
　　她拉开窗帘，却在拉开的一瞬间被一抹红刺过眼睛！
　　屋子外面很黑，只有远离了这颗大树的区域才看得见银白的月光，但只有这里，昏暗无疑，于是，更衬得窗边的那个血红的掌印诡异无比！窗子并没有关死，缝隙之间还隐隐可以看见红色的液体，而红掌上的液体也正不断流下，滴在窗台上，但掌纹很清晰，秦晓尘仿佛看见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手正扒在窗口上！
　　秦晓尘愣愣的看着，不自觉的轻轻抽了抽鼻子，熟悉的味道……
　　忽然，卧室门口出现了敲门声，一声一声规律无比，但自己的门也并没有锁死，可门外的东西似乎想显示自己的风度，只想等主人应声才进来，或者说，才可以进来！
　　由于视角原因，秦晓尘可以清晰地看见，有长长的黑发丝已经飘了进来，似乎门外有风一样，但实际上外面只有2米左右宽的长廊，一直延伸贯通右侧所有屋子直到大堂，它一边是墙，一边就是屋子的门，风不可能大到可以吹起头发的。
　　秦晓尘歪头看了看，很是有点不能镇静了，不过步子倒是没有乱，很是稳的走到门前，然后，一把拉开！
　　门带来的旋风把对方的长发骤然旋起，挡住了对方的脸，他一身白衣带血，大吼一声，举起自己的双手便向秦晓尘扑去，而那只手，赫然就是窗口的那个手掌！
　　就在这危机之际，秦晓尘发出一声惊叫，猛然扑向对方的胸膛！
　　是的，正中红心！显然对方被秦晓尘撞得不轻，然而灾难还没有结束——
　　秦晓尘用蛮力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带着哭腔吼道：“呜~~他大爷的，终于看得到会动的了！喂，食物呢？啊？手上的番茄酱从哪来的？饿死我了你大爷的！妈蛋！你们要作死啊！”
　　“……”石化。
　　“喂！他大爷的，你不会说话啊？！啊？搞什么啊，派了个哑巴过来，有没有良心啊！”高分贝骂娘中……
　　终于，在对方骨头咯吱咯吱脆的声响中，一声雄浑的怒吼发出：
　　“你妹的放手啊！你想杀了我啊！！混蛋来人啊！要死啦！”
　　来人啊要死啦……要死啦……死啦……啦啦……
　　……
　　惊人的巨吼传遍大山。多年后，本乡因此多了一个人文习俗，传说在某个夏季夜晚，大山的妖物就会哭叫着喊救命，据说，是因为月亮太亮了，它们污浊不堪的心收到了沐浴，所以必须在山脚下进行诵佛仪式，以表欢送。
　　而事实上，那不过是某流氓饿极之时发生的一场悲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