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记事》鱼和勺子

20、长安记忆（四）

　　长安的夜晚是很热闹的，喧哗的吆喝总是响彻整个城市，可这也因此让人忽略了在某些小角落里，可能隐藏的惊心动魄。
　　就在一个青楼后的拐角处，一个以一敌众的的生死斗就在上演。
　　“乓……铛！”武器相撞的声音清脆明亮，却没能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刀光剑影在墙上不断闪烁，让人不由冒着冷意。被围在中间的秦晓尘杵着抢来的剑倚在墙头急促的喘息着。
　　秦晓尘虽然常年跟着陆韧甲在危机四伏的交易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可陆韧甲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总是尽力避免秦晓尘与那些血腥的场面接触，所以到目前为止秦晓尘接触过最危险的场面就是在某个美国的小镇上演的汽车追逐与枪战。
　　而要近身杀杀打打什么的，虽然体术很厉害可秦流氓还做不来。可人家是来拼命的啊，所以也就导致了目前这样的局面。秦晓尘不得不苦笑，托大了啊！
　　这群人摆明了要她死，虽然他们的目的是秦灯浅，可止不住秦晓尘太凶悍，竟然不小心扒拉下了人的黑色头套，看见了对方颈子上的刺青。
　　于是当看到对方眼睛开始冒杀意的时候，电视剧告诉她，自己似乎应该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她确实不知道这刺青出自谁家啊！秦晓尘简直想挥舞着手上的头套喊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可惜电视剧大神告诉他这种人通常是死的最快的，而且……这头套是黑色的啊TM的叫暂停不应该是白布吗orz！
　　这群人目前还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挡不住体力消耗实在过大，秦晓尘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拖多久。该怎么办？
　　眼见对方再一次向自己冲过来，秦晓尘撑着腰艰难的站直了：“停！”
　　“……”依旧向前冲刺。
　　好吧就知道没戏，秦晓尘撇嘴，一群没脑子的傻缺啊啊啊！听姐说一句怎么啦啊啊！！！
　　一把剑从一边狠狠自上往下砍过来，秦晓尘连忙闪开了，可体力本就超支，而且下午又喝了酒，眼前忽然预料不及地一下子发黑！
　　糟了！！秦晓尘在心里狂叫，可这种时刻哪容得你有片刻的失神，听着棍棒从前面挥来的声音，秦晓尘只得认命的护住关键部位，希望能够挡一下，一旦失去行动力，那真就只能等死了。
　　可是等了那么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从身上传来，反而问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秦晓尘轻轻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白丝划过了眼瞳。
　　蝉鸣在耳边响起，秦晓尘彻底愣在原地！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炎热的午后，那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森林，那个母亲还在世的最后一年，那个遇见白色狐狸的那一天。
　　眼前穿着白色衣衫的男人背对着站在秦晓尘的面前，白色的发在黑夜里尽显优雅。他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来看着秦晓尘，他虽然微笑着，可金色的眼瞳全是冰冷，丝毫没有温度。
　　“大白……“秦晓尘几乎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对面的男人完全转过了身，他略带戏谑的看了看秦晓尘，才说道：“大白？那是谁。”
　　秦晓尘愣怔了一下，迅速恢复清醒。这不是大白，应该说，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大白，大白永远是淡然温和的，而这个家伙，浑身上下全是煞气，冰冷的气场可以把所有人冻结在五步之内。
　　秦晓尘的眼睛瞄到对方长长的指甲里暗红的血迹，眼瞳猛然一缩：“你，你杀人啦？！”
　　“呵呵……”秦晓尘的反应让他笑了出来，“这么惊讶干什么。我需要进食，更何况只杀了一只猎物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只猎物……秦晓尘努力压抑住心中沸腾的心绪，平静的说道：“可是你们吃人类食物一样能活。”
　　男人侧头，轻佻的用一只手指卷起女孩的黑发绕在指尖，就像是个柔情的恋人，可秦晓尘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指甲正好落在她脖子的大动脉上，只需轻轻向前一送，她就会没命！
　　“有趣。你果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你知道我是妖怪，对吗？”
　　“……”
　　“但你似乎……不怕我，而且，知道林辻是妖怪，还死皮赖脸的进了秦家镖局……嗯？”男人喃喃的用述说情话的方式道出危险的话语。
　　秦晓尘整个身子僵的犹如石头，就差没有抖出石头灰了！她从小到大什么人都遇见过，可从未怕过任何人，包括刚刚住进祖屋里那会儿。可秦晓尘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很怕眼前的这个人，哪怕他是大白！可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大白会纵容她，对她微笑保护她，可眼前的这个狐妖，或许下一秒就会让她没命！
　　“你知道林辻？你们是朋友？”
　　“呵呵，有趣的猜测。”男人退了一步，秦晓尘终于找回了身体的一点知觉，“不过不是，林辻只是在我们的圈里很有名，为了报恩来到恩人家中却爱上了恩人的孩子，这不是很可笑么？”
　　可笑？秦晓尘有些恼怒，却不敢发泄出来，只得问道：“有什么可笑了！”
　　“啧啧……”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瞧你，都要喷火了。你会爱上和你不同物种的生物吗，而且这生物是可食用的。”
　　“这，这不一样。”
　　“一样的。”男人笑着伸出手，握住秦晓尘的脖子，“一样的，你也是，闻着似乎，不错……”
　　略有些冰凉的手掌让秦晓尘整个人为之一颤！她连忙打开对方的手，当然，这种力度是甩不掉的，只是男人顺着她的力道撤回了手。
　　“别紧张。我不会吃掉你的……更何况，我需要你小小的帮我一个忙。”
　　忙？秦晓尘疑惑，她虽然不太清楚妖怪界的有什么厉害的妖怪，但她从夏武口中知道，大白绝对是在整个妖怪圈里排的上号的。更何况是这种状态的大白，她不觉得他需要什么帮助。
　　正想开口发问，却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大白曾和她说过，由于她的身躯已经接受过‘元’的洗礼，尽管感受不到妖力，可身体会本能的对妖怪的存在极其敏感。而这种感觉……秦晓尘觉得自己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来者不善的妖怪。今天是怎么了，要翻天了吗？！
　　只要晃眼就看得到，四周的墙都有些扭曲，有什么黑影在上面起起伏伏，仿佛在挣扎着脱离什么！秦晓尘揉揉眼想再看清楚些，结果还没等看上第二眼，就被一个人一把抱了起来！
　　等秦晓尘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只狐妖带到了半空！！
　　“……”
　　“你似乎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壮士诶，老娘好歹有100多斤，你倒是踉跄一下再飞升吧，老衲不急啊！若这心脏病发了可就得不偿失啦……”秦晓尘扶额，无语的说道。她真的被吓到了好吗，原本就很紧张，再加上这重力加速度……不是盖的啊！可是望了望下面狂魔乱舞的黑影，眼见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瞬间吞没，她还是觉得快点好。
　　“哈哈哈……”听着秦晓尘有气无力的调侃，男人一下子笑出声来，连带着冰冷的气息也融化了几分。
　　“现在怎么办？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嘛……”男人朝他眨眨眼，“陪我，私奔如何？”
　　……
　　青楼前。
　　秦灯浅脚步受伤，根本不可能走的多快，想要回秦家大院请求支援显然不合理，而且这个时辰了，即使去了秦家的几个分据点也不可能有多少人，不得已，秦灯浅只得返回去找李斐。李斐有一只专门保护他的一队侍卫，武功不错，只好找他借借了。
　　距离他们遇见李斐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在秦灯浅闯进楼要求见李斐后，店里管事的知道他的身份，便亲自引人到了顶楼一间优雅的房间。
　　秦灯浅一打开门，便被满屋子的香气熏得受不了的退了一步。
　　“哟！这不是秦小公子吗！快点快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一个身穿月牙白华服的男子率先站起来，笑容满面的举起酒杯。
　　秦灯浅没空与他周旋，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脸色明显不好的李斐面前，顿了顿才说道：“……李大哥，借一步说话。”
　　她在外以男儿自称，与李斐的关系也是义兄弟，这是外面的人都知道的。
　　李斐重重的把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上，怒道：“你怎么可以来这里，伯父不是告诫过你不许来这里吗！”
　　有人跳出来打圆场道：“诶诶，秦浅公子虽然家风严，但毕竟是男子，年龄也到了，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可以的嘛。你不说，秦家主自然也不知道嘛！”
　　秦灯浅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被吓到而噤声的一干妓女们，耐着性子说道：“我家仆人出事了！所以只是想借借李大哥的侍卫队用用！”
　　李斐闻言，脸色稍微缓了一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仆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你个做主人的，参与这么多干什么。”
　　“……参与那么多干嘛？那可是我的兄弟！”这还是秦灯浅第一次朝着李斐吼。李斐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更别说是其他几位公子，眼见不对早就悄悄带着那几个妓女离开了房间。
　　两人对视片刻，李斐才缓缓地走过来，道：“到底怎么啦？浅浅？”
　　“……有人在小巷子围截我们。晓尘为了保护我，被困在那里了！”秦灯浅哀求道，“李斐，拜托你，快……”
　　李斐抬手，深邃的眼看不清任何情绪，他打断她的话：“行了！那女孩，秦晓尘是吧？既然有人围截你们，想取你性命，那么她作为仆人保护你是应该的。你赶快回秦家，在大街上他们不敢贸然动手，我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就过去。”
　　秦灯浅几乎要笑出来，眼底的失望摇摇欲坠。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先和妓女们睡了再处理这事？”
　　“别闹！”李斐皱眉，“那几位公子的来头不小，此次他们来京城，若我们和他们打好关系，秦家想要做大就更容易了，灯浅，我是在帮你。”
　　“呵！”秦灯浅眯起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夺门而出，速度快的李斐都来不及阻止。
　　她不会矫情，也说不出什么“为何你不关心关心我有没有受伤，甚至连一个侍卫都不肯借给我护我回秦家之类的话”。因为李斐永远有无数个理由让她住口，他甚至……不会去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青楼。
　　永远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永远的妥协，永远的都是自己用假象来维持这表面的幸福。
　　可笑李斐都如此对她了，她秦灯浅的心却依然被困在原地，等着下一把刀向她砍来。
　　真是做贱。
　　秦灯浅跑的越来越快，全然不顾腿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夏日任然炎热，长安依旧繁华，可她却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热度，她现在唯一可想的，就是快点，再快点，她得赶快回去求救，她得……忘掉今晚的伤痛。
　　由于跑得太快，神智又有些恍惚，秦灯浅一路上撞到了不少人，只不过她跑得太快，很多人都未来得及反应她人就不见了，但现在撞到的人，显然不在“很多人”的范畴里。
　　“诶哟！魂淡谁呀，眼睛长疮啦……秦灯浅？！”
　　一个惊讶的男孩的声音传来，秦灯浅抬头一看，竟是出去玩了一天的林思浅和林辻！
　　林辻连忙拉开林思浅，拍拍她的脸，明明如此着急，却又如此温和和柔软：“怎么了小灯？发生什么了？你脚怎么了？”
　　小灯是还在她小时，林辻爱这么叫她，可后来就像是要疏远距离一般一直叫她“小老大”，如今再听着这厚实温纯的声音这样叫她，眼泪竟一下子涌出来。
　　两个男人一下子愣住了，别说林思浅，连林辻都吓住了，因为从小到大，秦灯浅哭过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说是在外面了。林辻更急了，可他一急，话更没有条理可言，林思浅嫌他爹碍眼，一把推开了林辻，自己站在了女子面前。
　　“快说，怎么了！”
　　“快，快去救救你姐姐，有人围截我们，晓尘为了救我被他们围住了！就在东市青楼的后面一个巷子！”
　　林思浅一愣，不是吧！那个凶悍的女汉子？魂淡！他二话不说拔腿就想跑，结果被林辻一把拉住了。
　　“你一个人跑去干什么？我去，你带小灯回去！”
　　“才不要！那可是我姐诶！”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出事了他怎么回去啊！
　　秦灯浅擦擦眼泪：“我也去！脚没什么大碍，我很担心小尘！”
　　林辻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把秦灯浅被到了背上，秦灯浅一愣，本想挣扎着起来，却被林辻一个瞪眼警告缩在了原地。这是当初她学武时，林辻经常做的动作，潜意识有阴影。
　　林思浅一边和林辻一起向前跑，一边不忘愤愤磨牙，背背什么的不应该是儿子的专权吗！这女人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林思浅还是止不住的望向秦灯浅的腿，那伤口是擦伤，可还是很深，若在这么跑下去，对腿的压力确实很大，而且很明显来袭的人是高手。
　　那家伙，真的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