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流后》六月白

2、第二章

　　穆倾离开公安局之后，无事一身轻，得瑟的在回家路上哼着小调：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在上楼的时候，忽然被楼层里传出的震天响音乐吓了一跳，这楼层住了好多年一直都是非常安静和谐的，现在都大半夜了，这么大声的摇滚音乐是怎么回事？
　　他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心里面也一直打着鼓，在三楼到四楼的转角处就看见了一个影子真蹲在角落，手机的光照射在脸上，乍一看还真有人吓人。
　　他咳嗽了一声，大喊：“嗳，大半夜在这装鬼吓人啊！”
　　原来是女人，披肩的长发，幸好不是白色连衣裙，他这样想着，视线落到她的脸上，看清楚的一瞬间，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的说：“你……你是？”
　　“穆医生……”她走了几步靠近穆倾，穆倾却一直往后退，眼看着要踩空，她一把拉住了穆倾的胳膊，“小心点，穆医生。”
　　穆倾挣脱开她的手，转身往楼上跑去。
　　“穆医生，穆医生……”
　　待他按亮了楼层的灯，女人也跟着他到了他后面，“穆医生。”
　　“你认识钟烟？”穆倾已经冷静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外貌上看的确和钟烟很像，不过从穿着气质来看，还是有不同。
　　只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简直让他吓尿了。
　　“我就是钟烟。”
　　穆倾睁大了眼睛，“什么？！”
　　……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前都放着一杯水。
　　钟烟进了房间后就一直沉默着，穆倾也没开口，因为他看着她的样子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和他上床的可能是她，而不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穆倾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抚摸着杯壁，等着她开口。
　　他看着她有点泛红的脸颊，那天晚上的是她吗？如果她是钟烟，那已经死了的女人是谁？脑海中冒出一个个问号，也不断的闪现出那天晚上的画面，激情，亲吻，撕扯。
　　那晚是堕落的，但他也是快乐的，是那种仿佛脱离了自己灵魂无法言语的快乐。
　　“穆医生，想必你已经知道张杨杀了我姐姐的事情。”刚才还唯唯诺诺惹人怜的样子，现在却一副冷静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事情。态度的转换让他意外，也让他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消化她接下来的话。
　　“我和我姐姐虽然是双胞胎，但从小就分开了，她在孤儿院长大，我有幸被收养，也就是张杨的爸妈收养了我。”
　　穆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之所以看着她的嘴巴是因为她一直都低着头半闭着眼帘，看不见她的眼睛。
　　她的语速很慢，给了他很多思考的空间，但是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却只有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到底是谁。
　　“其实……名义上说是张家的养女，其实就是童养媳。”钟烟呵呵的笑，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或许是在笑自己的命运，亦或者是在笑在这二十一世纪居然也会发生童养媳这种事。
　　穆倾听进去了，也不在胡思乱想。
　　“我姐姐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也比我来的好。是吧？”
　　“你在张家过的不好吗？”穆倾反问，虽然是做童养媳，理论上讲不会过的很差。
　　“没有不好，爸妈对我很好，只是张杨是个有病的男人，根本没有未来可言。”钟烟真是出人意料，看着柔软的样子内心却强大的很，说的云淡风轻。
　　穆倾不言语。他是知道张杨的病的，不但精神上有问题，智商也是有些障碍的。跟着这样的男人，未来的确是个问号。
　　既然如此，张杨怎么会杀得了钟烟的姐姐呢？
　　“张杨虽然脑子笨了点，对人却很好。他很听我的话，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穆倾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同意。
　　“穆医生，你能帮帮他吗？”
　　穆倾皱眉，按照自己不爱管闲事的性格让她进门已经是破了例，再让他搀和这件事，岂不是要他的命？
　　可是，为什么心底有点小雀跃？
　　他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怎么帮？”
　　钟烟又伸过手抓住他的手腕，激动的说：“你开张医生证明，证明他有精神病。”
　　“他没有精神病。”就算有，也不至于神经到去杀人。据他的了解，张杨精神的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智商上的问题导致他泛起精神问题的时候表现的会很严重，其实并不是。
　　“他在精神病院住那么久，怎么没有……”钟烟提高了声音，似乎要宣泄，却在说了一半又把分贝降低了。
　　穆倾看着她，若有所思。
　　“张杨住院期间，你怎么不去看他。”
　　“要赚医药费，爸妈都退休了。”
　　说的倒是在理，穆倾心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杨精神上是有些问题，并不严重。这种证明不能开。”
　　钟烟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站起来，扑通一下跪倒在他脚下：“穆医生，求求你……”
　　行为虽激动，话语却还是淡定。
　　穆倾吓的站起身，退后了两步，把手塞进了牛仔裤袋里。她正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是迷离的，没有希望的迷离。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能这么准确的去形容一个眼神。
　　“他都不能给你未来，你何必呢？”他忽然就说出了这句话，停顿了一下又说，“先起来吧。”
　　钟烟果真站了起来，面对面和他站着。
　　“穆倾，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
　　穆倾忽的睁大了眼睛，果真是她。
　　“是你？”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答案马上就会揭晓，全身的血液都快速运转起来，皮肤都开始发烫。
　　她笑了一声，转身拿起包离开了房间。
　　穆倾瞬间就懵了，心想：这娘们是在耍我吗？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让穆倾有点懵，洗了澡，关了灯，躺在阳台的躺椅上。
　　他需要沉思。
　　可能是半夜的微风吹的他太舒服了点，也可能是这晚上真的折腾的厉害了点，他还没理清思绪就睡着了。

　　第二天穆倾是被敲门声叫醒的，门敲的巨响，甚至似乎有人在撞击。他迷迷糊糊的起身就被破门而入的人吓呆了。
　　穆倾穿着睡衣坐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囧。这一大早的又是在抽什么风，公安局的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还是之前的女警官，只是脸似乎比之前更臭了。
　　“哼！”女警刚坐下就哼了一声，板着脸问：“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杀了钟烟！”
　　钟烟？是昨天那个女人，那死了的女人并不叫钟烟。她如此问，看来是还不知道。穆倾为自己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消息有点小得意。
　　“我说美女警官，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可知道，那死了的女人并不叫钟烟。”
　　女警眼睛忽的睁大，一拍桌子：“你还敢糊弄。”
　　穆倾不理，闭嘴不说话。
　　女警看他这幅样子，也不逼问，从文件夹里掏出一本书丢在他面前。
　　“还敢说不认识钟烟，她的日记本里可每一天都提到你了。”
　　穆倾看过去，是一本红颜色的本子，有些旧了，看到的纸业都有些泛黄。他伸手过去拿随手翻开了看。
　　手写的日记本，还真是意外。穆倾有点意外有点好奇又带着一点欣赏看着本子上的娟娟字样。
　　他每看一页，眉头就皱的越深。本子上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他的喜欢，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医院，酒吧，甚至有在街边的偶遇……
　　……穆倾翻到了那一晚的事情，她居然对那一晚的事情感到了无比的意外，但她也表示不后悔。而这之后却再也没有写什么。
　　好混乱，为什么他对这个女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你还有什么话说？”女警一脸鄙夷。
　　穆倾把书放在桌上，轻抚了一下书面。
　　“我没有话说。”
　　“你和她上床之后，知道她有艾滋，所以你恨她，所以你杀了她？是不是！”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就算知道自己可能得了艾滋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过去找到这个人。
　　“你最好坦白从宽，不然……”女警的话被推门进来的人打断，那人在她耳边言语了几句撇了他一眼又走了出去。
　　女警似乎放轻松了点，也不再逼问他，一直低着头。
　　“是不是又找到证据了？”
　　女警拿着笔转圈，翻着手上的文件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房间里安静的让人发慌，穆倾却翘起了二郎腿，想要得瑟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情吗？却不想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女警抬头，盯着他问：“你知道张莎莎吗？”
　　“不知道。”穆倾倾身靠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美女，能搞桶泡面吃吗？”
　　见她没理，又说：“我吃饱了绝对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会告诉你们一个重大的线索。”
　　女警不理，严肃的说：“穆倾先生，不管你吃不吃饱，你都得配合我们的调查，因为有人提供证据说是你杀了钟烟。”
　　“呵呵呵……”穆倾冷笑，“那女人根本不是钟烟，我杀了她？你们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你果然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除非你们给我吃的。”
　　女警忽然噗的笑出声，瞬间又严肃下来，敲了敲桌面：“严肃点。”
　　“死者有一个双胞胎叫钟烟，昨天晚上来找我了，你们可以查查这个人。”再这样纠结下去很烦，索信帮他们破了案。
　　“死者的确有一个姐妹，不过不是叫钟烟，而是叫张莎莎，是张杨的妹妹。并且就是张莎莎给我们提供了证据，举报是你杀了钟烟。因为你和钟烟一夜情之后，被感染了艾滋，气不过所以杀了他，是不是！”
　　“放他/娘的狗屁！”穆倾气的站起身，情绪激动，“昨天那女亲口告诉她是钟烟，要我开一个精神病的证明救张杨，我没同意！她这绝对是诬陷，报复！”你们这群愚蠢的警察。
　　“坐下！”
　　……
　　“我们现在正对死者艾滋病鉴定检查。”
　　……
　　穆倾感觉到了世界的黑暗，想起来昨晚上那女人的眼神，她彻彻底底的体会到。
　　“我能见见张杨吗？”
　　“不能。”
　　穆倾被这一串的事情搞的有点懵，钟烟不是钟烟？钟烟是张莎莎？到底是谁和他上的床？为什么要污蔑他杀了人，昨晚上那女人是不是在撒谎？
　　张杨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我必须要见张杨。”
　　女警当然不会同意他去见张杨，却很意外张杨也要求见穆倾。

　　两人在监控房间里见面，所有的对话都被录音。
　　张杨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只是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把穆倾吓了一跳。
　　“穆医生，求求你救救莎莎。”口齿咬字都非常清楚，这句话一定是在他脑子里运转了很多次才会这么清楚的表达出来。
　　“莎莎是谁啊？”穆倾的职业病开是发作，以一个医生的态度开始引导式的发问。
　　“莎莎就是……我妹妹啊。”
　　“那你妹妹怎么没来看你啊？”
　　“妹妹，很忙的，妹妹要赚钱照顾我，我身体不好。”张杨说着就低下了头，玩着手指。
　　“那你妹妹怎么了？也生病了吗？”
　　张杨听到这个问题忽然就激动起来，抓住穆倾的手腕：“莎莎生病了，可是，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你怎么知道她生病了？”
　　“她天天去医院的，可是她看见我都说不认识我。”张杨委屈的说。
　　穆倾皱眉，张杨说的到底是死者还是已经死了的女人呢？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非常懊恼这件事惹的自己一身腥不说，还被诬陷杀了人。
　　“穆……穆医生，你能救救莎莎吗？”
　　“可以啊，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耶。”
　　“她……”张杨挠了挠头，很认真的想着，“她应该是在家里，也可能是在医院，还有可能去了酒吧。”
　　“酒吧？”穆倾抓住重点，“莎莎去酒吧做什么呀？”
　　“去陪她姐姐，她姐姐死了，死了。”张杨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抱着头。紧接着还尖叫起来。
　　穆倾站起来，抱着头抚慰：“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去帮莎莎治病好不好，好了好了……”那一刻，穆倾就是医生。
　　过了一会，张杨安静下来，靠在穆倾的怀里，不停的说：“好多的血，莎莎身上也有血，好多好多……穆医生，快去救救她，快去……”
　　“莎莎哪里流血了？快，你指给我看。”
　　“这里，这里，啊啊啊啊……莎莎的手上都是血，都是血。快去救她啊啊……姐姐死了，啊！”尖叫声刺激的穆倾耳鸣，却也激起了他医生的职能，抛开所有的，紧紧的抱住张杨，想让他安静下来。
　　房门忽然打开进来了几个医生，在张杨身上打了一针镇定剂。
　　张杨的事情给了他很多的启发，不管是这个案子还是他这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作为一个精神病院的医生，以往对职业的绝望忽然好像又重燃起了火焰。张杨发病时候的无助，被需要感是极其强烈的，也给了他无穷的安慰。
　　殊不知在他和张杨的对话过程中，张莎莎已经来到了公安局，在警察的引导下，给她看到了这一幕。
　　女警来到房间，对着穆倾说：“张莎莎来了，要求见你。”

　　张莎莎一见到他进来，就非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拍了一下桌子：“虚伪！”
　　穆倾飘着过去，坐在她对面：“我虚伪，也比不过你。昨天晚上的演技真的棒极了，不当演员真是委屈了你。”
　　张莎莎气，呼吸沉重，胸口起起伏伏。
　　“要不是你勾引了我姐姐，我怎么会……”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姐姐。”
　　“你不认识她，你会带她回家？你会跟她上床？”
　　“那是意外。”
　　张莎莎别开脸，望向别处。
　　“那日记本是你的吧？”
　　张莎莎一脸欣喜的转过脸：“你……”
　　穆倾摆了一下手，阻止她问出问题：“你需要心理治疗。你的日记本里的确有一个很完美的男人存在，但你写的并不是我，除了最后一页。你有幻想症，你幻想着有这么一个人来拯救你出火海。”
　　张莎莎欲言，穆倾马上打断她，继续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导火线，你姐姐虽然在孤儿院长大，在你看来却比你自由，比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偏执了，你想得到；你嫉妒了，你要保护自己的梦。”
　　“狗屎，你在胡说什么！”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姐姐阻碍了你，因为本来张家是要带她走的，你姐姐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了。没想到，到了张家却完完全全的让你没有了未来。”
　　穆倾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张莎莎用力的呼吸着，像是有什么要从胸口呼之欲出。
　　“你才有病，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张莎莎虽还嘴硬着，声音却低了下去。
　　“听不懂没关系，张杨虽然弱智，但是也分得清杀人要坐牢。他帮你顶了这个罪名，你心里面过得去吗？”
　　张莎莎的眼睛又出现那种眼神，穆倾放低声音：“张杨一直都称你为妹妹，他智商虽低，但很疼你。”
　　张莎莎不再说话。
　　“我也有偏执过，我偏执的认为全世界都看不起精神病医生，认为精神病医生也都是有精神病。其实不然，只是我们井底之蛙了，只看到了世界的一面。你不会没有未来，还有更大的世界在等你去看。”
　　张莎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可是……我杀了我姐姐，我再也没有希望了。”
　　“不会的。”穆倾握住她颤抖的手给她传输着力量，“相信我。”

　　穆倾看着她离开房间的一瞬间，心里面所有的灰暗像是都散去了，就连本身吊儿郎当的气息都变的沉稳起来。
　　其实在昨天晚上，他就开始怀疑她有心理病，不管从态度的转换，还是眼神的传递，凭着他多年的从医经验，还是看出了一些，只是一直没有确定，直到看到那个日记本。
　　日记本上虽然每一页都提到了他的名字，却并不是他。
　　张莎莎只是把他幻想成了一个可以拯救她的人，想必是在医院的时候给她有了什么印象。
　　“穆医生，你是个好医生。”张莎莎回头说，“还有，那天晚上和你说有艾滋的是我，是假的。对不起。”
　　穆倾抬手没所谓的挥了挥。
　　穆倾离开公安局的时候站在玻璃门前看了看自己的样貌，还穿着睡衣，真是囧。刚好女警从另一面走过，看见他停下脚步，站在玻璃门的另一面笑意满满。
　　“怎么的，是不是觉得我穿睡衣都这么帅！”穆倾说。
　　女警咧了咧嘴，向着他敬了一个礼。
　　穆倾却挥了挥手，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