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弃之不舍》侧柏叶

1、第一章 夜半梦呓，匹诺曹

　　“怎么站在外面等，不是让你去找阿澈带你去自习室吗？”那人皱眉，语气冷硬而严厉，“外面不冷吗？生病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怕你出来找不到我啊…”有人委屈地小声嘟囔，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那人声音冰冷，比深秋池水还要冷上几分，“连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凭什么觉得别人会爱惜你，在乎你，为你生气！”
　　有人，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下次不要这么任性，感冒生病了痛的是你自己，为其他人，不值得。”
　　……
　　昏暗房间，沙发上蜷缩成团的身影隐约可见。粗重呼吸声夹杂着断断续续呓语，如果俯下耳朵仔细去听，不难听出那破碎沙哑嗓音反复呢喃着的两个字：“阿宇…阿宇…”紧闭的双眼，有液体轻轻滑落。
　　“以后的以后…你是谁的某某某…若是再见…只会让人更难受……”……
　　凌乱沙发上，直板蓝色光芒突然绽放，而后，又慢慢消失殆尽。一次，两次…和着悦耳铃声，反复着，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般，如此固执。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刺耳门铃声划破一室静谧，紧促仓惶而又不耐烦。
　　可窝在沙发里的人儿依旧梦呓着，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毫无知觉般。
　　须臾，门铃声止了，世界安静了。却，不过片刻，嘈杂声再次响起。
　　啪！白炽清冷灯光蓦然亮起。来人焦急目光一触到沙发上的人影，那颗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嗵”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夏沐阳看着安然窝在沙发里的梁夏，想想自己大半夜神经病一样一路红灯闯到这儿，在门外又按又敲又大呼小叫，无果，引得一众邻里叫骂纷纷，然后自己孙子似的点头哈腰赔礼道歉还厚着脸皮跑房东家找钥匙开门…靠！想想都来气，小爷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了！
　　烦躁地扒了扒脑袋上的那团乱糟糟，夏沐阳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不省心的笨蛋！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双手环胸，夏沐阳居高临下一脸嫌弃地抬脚踢踢某人，“喂！小冬瓜，起来给爷解释解释为嘛打爷电话又不说话！有没自觉，不知道大半夜扰人清梦无耻至极么！”
　　还不醒？装！再踢踢，再踢一下，“喂喂，小爷问你话呢，说话！”
　　嚷了半天也不见眼前人给点儿反应，神经大条的夏沐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登时，人就慌了。而那颗原本就吊了一路刚刚才落回去没俩分钟的心，再次巴巴给揪了起来，“喂…喂！梁夏！梁夏！”
　　夏沐阳手忙脚乱去拉梁夏，岂料，掌心触及到的肌肤竟滚烫灼人，“靠！这么烫，丫脑子该烧坏了…”
　　凌晨三点，医院，清冷的，寂静的，诡异的…如果没有这突然冒出的大呼小叫声的话。
　　“医生！医生！” 夏沐阳抱着梁夏一路火急火燎冲进急诊科，慌乱脚步声和微微颤抖的呼喊声响彻整个大厅，“来人！人呢！！！医生！快一点！快——”
　　大厅少了白日的人烟，愈发显得空旷，再过焦躁的嗓音也只能稀释回荡在清冷的空气里。夏沐阳想，这二十多年，再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而又无能…
　　闻声匆匆赶来的医务人员一边训练有素地安抚病人家属，一边有条不紊地接过病人询问病状。分秒间，梁夏已被推进治疗室。
　　走廊尽头未合的玻璃窗，有凉凉夜风习来，白色窗帘在初春星光熠熠的夜空下飞舞，似一只被无形绳索扯住翅膀的蝴蝶，任其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高烧，39.5度，昏迷不醒…脑袋没烧坏，多亏小爷我及时赶到，不然，哼！你可就真成傻子了…”病房沙发上，夏沐阳歪着脑袋，黝黑眸子一眨不眨地瞅着怀里正在输液的梁夏，低低嘟囔声时不时地响起。
　　怀里这个笨丫头，缺乏安全感，习惯性把自己缩成一团。双眼紧闭，依然稚气的娃娃脸上带着不正常潮红。透过薄薄衣料，掌心下的肌肤烫得夏沐阳整颗心都跳乱了节奏…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百无聊懒的某人开始不安分起来。
　　漂亮修长的小爪子一会儿戳戳梁夏肉肉软软的脸蛋，一会儿扯扯她长长的栗色卷发。手上不老实，嘴巴也闲不住，“喂，又小又矮又胖的小冬瓜，看你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你不是女金刚么，你病了多让人意外啊不是！你说话啊说话啊，你平时不是挺能跟我喳喳的嘛，焉了吧这回！让你再跟我瞎闹腾，让你再跟我横！再横再横，小爷现在就把你丢地上去…”吧啦吧啦吧啦…
　　“爷训话，丫乖乖听着，别每次都凶巴巴顶嘴，你那都叫强词夺理懂不！强词夺理是件特么无耻的事儿懂不！小爷都懒得说你！” 吧啦吧啦吧啦…
　　“还有，小冬瓜小冬瓜！又小又矮又胖的小冬瓜！爷说你是小冬瓜你就是小冬瓜，别爷喊一声你就伸爪子挠爷，听到没！”哈哈哈！终于让小爷等到你不跟爷呛腔的一天了，哇！这种感觉好爽的！戳戳，再戳戳，夏小爷自导自演玩得不亦乐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唔…好吵…”脑袋痛，耳边嗡嗡的，烦死了！梁夏下意识的一巴掌甩出去！立马，耳边清净了。
　　满意地咂咂嘴，脑袋左右蹭蹭，梁夏在黑了一张脸的某人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额，其实梁夏依然处于神志不清状态，刚刚的一切只是本性使然…可就是因为她连神志不清时都能折磨人才更让人抓狂！
　　终于，爪子老实了，嘴巴也消停了，夏沐阳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僵硬如石，黑如锅底。看来，刚刚那一巴掌让脑袋发热神经错乱兴奋过度时刻处于癫狂状态的夏某人，清醒了不少…
　　****
　　时间分分秒秒流转，消逝。天际微微泛白。
　　输液管里液体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滑落，掌下的体温也在随之慢慢恢复正常。
　　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的夏沐阳有点吃不消，身上酸疼也就罢了，可麻木就有点熬人了。小幅度晃了晃脑袋，活动活动僵直脖颈，夏沐阳低头看着怀里依旧安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调换了下一边吃力的手脚。
　　以额相抵，体温相当，夏沐阳的嘴角咧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抬头时，见支架上的输液袋即将见底，他连忙腾出一只手将盖在梁夏身上的黑色外套往上拉拉，然后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
　　不一会儿，年轻的小护士端着药品盘走了进来。小护士是刚刚接的早班，看到病人好端端的病床不躺居然被抱在怀里，一时大为不解，想想以为是女孩子故作矫情向男孩子撒娇，不由打趣，“是不是嫌我们医院的病床睡着不舒服啊？”
　　嘿！这个问题之前的医生护士都问过了，夏沐阳回答得那叫一个轻车熟路，“不是，是我家姑娘有洁癖。”
　　“哦，洁癖啊，难怪！”显然，见惯各种病症的小护士对于这个答案并未惊奇，还表示出理解。只是，当下这般疼爱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实属少见，不禁羡慕道，“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幸福？那是！小爷我胳膊都快累折了，她能不幸福吗！
　　不过，女朋友？之前的护士阿姨说的可是媳妇儿哦！夏沐阳伸手戳戳怀里人的脸蛋儿，笑得极其灿烂，“哪里是女朋友，这是我媳妇儿！”
　　“媳妇儿？你们这么早就结婚了？”这次小护士倒是很吃惊。
　　呃…果然，年轻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这回换夏沐阳错愕了。
　　“我们是看着年轻，其实吧，我都二十七岁了，我老婆娃娃脸，看着小，其实她今年都二十九了！”某男星星眼亮晶晶的，撒谎从来不打草稿。
　　二十七？二十九？姐弟恋？现在奔三的人都跟她这个二十出头的一个样子么？这都什么世道啊！而且，老婆漂亮，老公好看，般配！这都什么人呢！果然，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小护士一阵激烈腹诽。不过面上依然笑意盈盈，“这是最后一袋药液了。”利落地换了药，小护士伸手拿过托盘里的体温计，甩至35度以下，递给夏沐阳，“给，体温计，帮你老婆夹咯吱窝，我回办公室一趟马上回来。”
　　小护士话音一落就端着托盘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地走了。被留下的夏匹诺曹同学只能巴巴干瞪眼。完了，撒谎要长长鼻子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让我塞？”夏沐阳瞅瞅手里的体温计，再瞅瞅连个护士人影都没有的门口，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往梁夏身上瞟。
　　“塞吧？呜呜…如果被她知道了我会不会被打死啊？找护士塞？不成不成！难道让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夏小爷我自打嘴巴子承认自己是说谎的骗子么！要死了要死了！塞呢还是不塞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天人交战呢，突然，清浅嗓音幽幽响起，“你说呢？”
　　顿时，夏沐阳心里“咯噔”一声巨响，一张俊脸瞬间苦瓜了。呜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哪有做坏事被现场抓包的啊…好倒霉…
　　其实，小护士进来的时候梁夏就已经悠悠转醒了，只是当时脑袋迷糊得厉害，浑身乏力，实在是不想动弹。不想，这样都能免费看到某渣男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厚颜无耻。”梁夏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喂！小爷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留点口德哈！”夏沐阳立即反驳。不过一见梁夏那副“你还有脸说”的表情，夏小爷的小眼神又开始左飘飘右飘飘绝对不对焦了…
　　“扶我起来。”
　　“哦。”
　　“拿来。”
　　“什么？”
　　“体温计。”
　　“哦。”
　　“头，转过去。”
　　“为什么？”
　　“有色狼。”
　　“梁夏你别欺人太甚！”反骨骤生，极力配合的夏小爷怒了！
　　“我生病了。”平平淡淡四个字忽而砸过来，某小爷刚冒头的小骨头立马碎得粉尘粉尘的。伤自尊！撇撇嘴，夏沐阳极不情愿地将他那颗自认为尊贵无比的头颅扭到一边。
　　冰冷的体温计一沾上皮肤，梁夏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呵！哪来的娇气！自嘲地笑笑，伸手就塞进了咯吱窝。
　　片刻，清浅嗓音悠悠道，“夏沐阳。”
　　捏着又酸又麻的胳膊腿，夏沐阳没好气的从牙缝里挤了俩字奉上，“干嘛！”哼，小爷也是有脾气的！
　　“房东的钥匙？”
　　极端跳跃性思维…唔！每次都这样，真让人无语问苍天…幸好小爷我聪明，知道你的驴头对的是谁家的马嘴！
　　“嗯！”使劲点点头。小爷哪敢踹你家门呢，不小心踢到一下下你都能一脚踹得我痛三天…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他昨夜敲门敲得有多卖力的！
　　“我家门锁了没？”
　　死女人，自己都病得任人宰割了居然还惦记着自家那个小破屋！财奴！“锁了！”
　　“我今年几岁？”
　　“呃…”他跟小护士的谈话她听到了？夏沐阳怒，龇牙咧嘴举着拳头示威性地冲梁夏晃了晃，“早醒了也不吱一声，成心看小爷笑话是吧！”
　　一记白眼软绵绵砸过去…其实梁夏挺无语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家伙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吧，怎么还跟十一似的，幼稚到了极点，“我今年几岁？”
　　“二十五！”夏沐阳气结！
　　“我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