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格》公子越

2、第二章

　　刘辰夜最初注意到楼下那三人，纯属偶然。

　　因为这京师最大的酒楼——聚宴楼便是他名下的产业。今日店里掌柜说做了新菜式，请他品验，这不他才坐在了二楼的独间里。

　　百无聊赖之际，眼神就游离地飘移到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初初，刘辰夜也没觉得眼前那白衣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论相貌，绝不及他那皇叔家的姮儿妹妹，艳绝京师，可就是让人挪不开眼。从她远远走来，这一路，仿佛都是笑着的，其实，他也爱笑，对着父皇，对着皇兄们的时候，真正发自肺腑的，又有多少？

　　但，她的笑容却能柔和得让人融化到心底。

　　她们一行在走，殊不知早就入了路人的眼，成了旁人眼中的风景，也包括他。

　　看着她逗留在一个小摊前，微微低头，等她身边的丫鬟捻起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银钗替她插上，她稍稍扬头，原本柔顺的发丝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露出那双水润的美眸，清澄纯净，仿佛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微微荡漾开涟漪，潋滟生姿，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曼妙，和她的笑容一样，刘辰夜心微微一动，酥酥麻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此蔓延开来。

　　“你可认识那穿白裳的女子？”

　　身旁伺候的掌柜闻言，探出脑袋张望：“回九皇子的话，不认得。但见这姑娘穿着华贵，气质高雅，应该不是寻常百姓，只是，小的却不曾见过，应该不是京师里诸位大人的千金。”

　　不要问这喧哗拥挤的人群，人来人往的，他怎么就能凭九皇子一句话，认定问的便是那个被自家丫头牵着走的姑娘，实在是那姑娘的笑容太过醒目，哪怕是初次相见，亦是让人心生好感。

　　刘辰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一行三人一路走来，直至聚宴楼下，听她对乞丐说的一番话，心中越发觉得有趣。

　　不是京师哪位大人的千金，身边又跟着这么一位非等闲之辈的护卫，刚才那一眼，煞气冷硬，若非经历过血腥厮杀，绝不可能有这种眼神。

　　刘辰夜的食指关节微微敲打着桌面——
　　最近才入的京师……
　　二八年纪的千金……
　　上过战场的护卫……

　　必然和盘踞在蜀中的定国大将军府陆鸣天有关联！

　　西北连年灾荒，民心不稳，谁都知道，定国大将军陆鸣天年前领旨率军前去西北平乱了。

　　前些天，宫里得了急件，说是陆鸣天擒获匪首，不日将大胜而归，父皇龙心大悦，当即表示要大赏，并且下旨派人去蜀中定国将军府将将军家眷接来京师，一并庆贺。

　　听说陆鸣天原配产下一女后，便失血过多而亡，这些年府里虽妻妾成群，却再无所出。此女乃是陆鸣天唯一的心肝宝贝，有蜀中明珠之称。

　　蜀中明珠，看这样子——多半是她了。

　　刘辰夜不自觉地将目光再度投向了窗外，只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楼梯间传来说话声，那小丫头的声音清脆得很，刘辰夜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

　　“小姐，小姐，听说这聚宴楼的八宝鸭乃是京师一绝，您可必须得尝尝。”

　　“还有还有，这的五香酱鸡，金腿烧圆鱼，川汁鸭掌……可都是招牌。”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绿阑是土生土长的京师人呢。”

　　离得近了，她的声音越发清晰，刘辰夜唇角微微上扬，果然跟她的笑容一样，温柔如水，如春风拂面。

　　“小姐，你又取笑我！”小丫头跺了跺脚，“人家来京师之前，可是问了好些人的。哎呀——谁这么不长眼睛，走路横冲直撞的，小姐，你没事吧……”

　　陆湘南被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险些踏空楼梯，幸而身边伸出一臂，将其护在怀里。

　　陆湘南稳了稳身子站稳，想着方才那坚硬的胸膛，手腕上的力道，不由得脸颊微微发热，只低声说了声：“有劳萧护卫。”

　　萧卓终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面上清冷道：“小姐客气了。”

　　“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道歉，全当没这回事！”绿阑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陆湘南顺着撞人那人仓促的脚步，看她走进了二楼最里间的包间。

　　“爷，端王府无忧郡主身边的丫鬟柳儿求见。”

　　“让她进来。”刘姮身边的大侍女，不在端王府待着，跑聚宴楼来做什么，而且看样子还是特地来寻他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起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叔家的妹妹，刘辰夜就头疼。

　　端王府的无忧郡主刘姮——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身是皇叔的幺女，深受端王府上下宠爱不说，还因为她长了一双和刘氏开过先祖极为相似的丹凤眼，还深得父皇的疼爱。

　　刘氏小辈之中，就属他俩年纪相当，她是皇叔的幺女，他是父皇的幺子；身份相当，她是端王府里万千宠爱的无忧郡主，他是皇城里最受宠的小皇子；脾性也对的上，刘姮性子直爽，肆意妄为，他行事乖张，从不按常理出牌……所以，长久以来，刘姮一度是他刘辰夜最好的玩伴。

　　但是，那也只是曾经而已。

　　自从一年前，刘姮在一次宫宴之上见过北陵王赵淮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骄傲无比的性子，在北陵王赵淮面前，磨得一干二净。

　　她可以为了赵淮，乔装打扮潜入北陵封地，只为见他一面；
　　她可以为了赵淮，不顾皇室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那赵淮的心上人，一介商贾之女大打出手，最后闹的不欢而散，徒留笑柄；
　　她可以舔着脸皮，无视赵淮嫌弃的眼神，赖在北陵王府为其亲自烹饪食物……

　　自从遇上赵淮，她就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满身傲骨的端王府郡主刘姮了。

　　刘辰夜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回忆，唇角上扬，带着讥诮道：“姮儿妹妹已经得偿所愿，求得父皇圣旨嫁给北陵王赵淮，这会儿不在府里庆祝，让你来这找本王做什么？”

　　柳儿扑通一声双膝跪下，额头碰撞着地面，砰砰作响：“求九皇子救救我家郡主。”

　　“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曹公公确实前来端王府传旨，可郡主突然说什么都不愿嫁给北陵王，不止这样，还直接进宫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圣旨已下，皇上哪里会同意，这会儿郡主还跪在御书房门口，这都已经两个时辰了。”

　　“胡闹！”刘辰夜收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她这又是闹哪出？死活要嫁给赵淮的人是她，父皇和皇叔当初就不同意，百般劝她都劝不住，这会儿终是架不住她折腾，同意赐婚了，她倒好，又反悔了！她让父皇的脸面往哪里放？天子一言九鼎，哪是说收就收的，更何况圣旨都已经下了，全天下都知道端王府的无忧郡主下月初下嫁北陵王赵淮。她让父皇如何收回成命？”

　　“九皇子，求你看在我们家郡主跟您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救救郡主吧。郡主这回是真知道错了，铁了心地想要退婚，要不然也不会顶着皇上这般怒气，非往枪头上撞啊。”

　　“走，随我进宫。”刘辰夜豁然起身。

　　“哎，哎！”柳儿慌乱地摸着眼泪，赶紧站起身跟上。

　　一行人以刘辰夜为首，浩浩荡荡地自包间里走出，迎面对上正上楼梯的三人，刘辰夜的目光落在了中间那袭白衣身上，近看更觉得她的眼睛极美，虽不如刘姮的那双极媚的丹凤眼，但那汪清泉，清澈见底，她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眼底仅有你一人。

　　刘辰夜微微一怔，随即迅速收敛了心绪，直奔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