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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外传】一、变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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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直有你。
百里屠苏来天墉城三年,日日在后山独自练剑,纤细的身影随着剑气翻飞,紫色衣诀撩动。
阿翔在高空盘旋,嘶鸣几声后转而停落在凉亭沿边上,用长喙整理凌乱的羽毛。
手中剑尖一扬,剑光卷动之间又在崖壁上留下几道深痕,清光湛湛破了日光,忽而又落在地面上,收剑刃入鞘时擦出一道短鸣。
突的听见一旁阿翔又鸣了几声。
百里屠苏唤了一声阿翔。转身看见芙蕖不知何时已走至跟前。
芙蕖无奈的瞪了少年一眼,眉头却软软的舒展开来。
“屠苏……我等你多时了……”
“……对不起,芙蕖师姐……”少年认真的垂下眼帘,面色颇严。
“……”芙蕖眨了眨眼睛,见少年这副模样应当真了,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清风染上眉梢。
百里屠苏面色疑惑的望着她。
芙蕖见状忙又咳了几声,堪堪掩盖住自己急促的笑意。
“……大师兄唤你去剑阁。”
阿翔又鸣了几声,忽的落在百里屠苏右肩上轻啄他的耳际。百里屠苏微点了下头。
芙蕖像想起什么,忽然定定的看着少年,片刻后又收回目光,面色暗淡几分,眼眸低垂,掩饰不住的失落起来。
百里屠苏少年心性,未能发觉芙蕖的细微处,见阿翔又跳至怀中,啄着他的衣服,心知阿翔是饿了,便用手安抚的摸了摸阿翔的羽毛。
短暂的告辞后便走向了剑阁
光线从门外漫过桌停留在青瓷盏上摇晃,阴影在空气中半掺半掩。现在已过了晨时,天墉城弟子或练剑,或内修,天色却仍是以往那般淡然,青鸦鸦的不见一丝云朵。
陵越倚在门沿上,眉头微蹙,唯有几缕轻风拂过时才见额发微摇。
百里屠苏远远的瞧见陵越,想是师兄等了自己多时怕有些生气了,便低头略不好意思的道。
“师兄…………”
陵越抬眼看时,语气温柔,似三月和风落在头顶。“迟了几分而已,无妨”
百里屠苏心里一动:“那……师兄找我来所说何事?”
沉默半晌,陵越忽的叹了口气,复又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
“你来天墉城已这里三年,可否记得,师尊闭关前曾说过你身上所怀煞气每三年都须加固封印……”
百里屠苏知晓了其中的意思。
陵越目光瞅着少年苍白的脸时忽的担忧起来,又道:“只是师尊对我说过,此过程诸般苦痛,常人难及………”
百里屠苏一愣,想起以往每次晦月当空,虽有天墉清气压制,煞气复发却仍是疼得犹如百虫噬骨,但第二日清晨醒来总是卧在规整的被里,睁眼是师兄的温柔面容。当下呆滞的看着陵越。心里却不知何种意味。
陵越看着百里屠苏这般,便用手搭在少年的肩上。
“师兄到时会陪着你的,不用害怕……”
冷不防却被屠苏紧紧抱住腰身。少年比之他仍是差去一个头,头部只埋在他的脖颈处。
“师兄……”
陵越愣了一愣,返手楼住少年纤细的腰。
又等了半个时辰,紫胤真人一袭白衣到了剑阁,还未等两人开口,便挥手淡然道:“屠苏,你去正中打坐之时默念清心诀,切记要凝神,勿在加固封印之时被煞气入了神志,陵越,你就在一旁为他护法。”
陵越点头抱拳应了一声,握住屠苏的手却在暗处紧了几分。
紫胤真人身后忽然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影,那人比常人壮了数倍,屠苏差点惊呼出来。
“那是师尊剑灵……不用这般害怕。”陵越安抚的解释道。
“哦……”百里屠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面色微红。
紫胤真人依然淡然道:“古钧,你前去外面看护。”
那状汉点头,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门却被缓掩上。
光线忽的暗淡下来,从缝隙间隐隐可见在外已隐隐褪去春日的温暖。
百里屠苏已闭眼,静心凝神。
片刻后,紫胤真人周身缓缓浮现出一层漂浮的淡青色烟气,背后长剑隐隐奈不住颤动起来。
陵越在一旁,额头却已隐隐渗出汗渍,只见百里屠苏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眉心隐隐有血光透出。
这过程持续了几个时辰。
待青色烟气徐徐褪去,紫胤真人面色也隐隐苍白,陵越去扶他,却见紫胤真人挥手道:“……我无妨,将你师弟带回房去,好生照顾。”
陵越这才忙去看屠苏,见少年的面色越发苍白如纸。再转头时,才发现紫胤真人已化为流光而去,便将百里屠苏抱回房里。
木桌上青瓷盏残留着昨晚的油芯,因今天要加固封印便未来得及收,陵越又去打了一盆清水,轻擦着百里屠苏的额头。又替他与掖好了被角。
百里屠苏面色突的微蹙起来,两只手伸出覆被在空中胡乱抓着。
“娘,娘……我是云溪啊……”
“您不要云溪了吗,娘,我是云溪啊……”
“娘,您不要离开我啊……”
云溪……?
陵越一愣,又悄然垂下眸子。
却听见少年的语气已带了嘶哑和哭腔,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下来。陵越心里一窒,只觉得某处钝钝的痛起来,手指轻抚过他的眼角。
忽而抓住在空中摇晃的手,低头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不要哭了……师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百里屠苏次日徐徐转醒之时,头脑昏沉,眼前不断闪过无数断裂的片段,然每每细想时却越发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只隐约记得自己抱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影子。
芙蕖听闻他醒了便拿了些许食饭过来,说是大师兄吩咐这些天须吃些极清淡之物,不然对身体有害。百里屠苏闻言一愣,微点了下头便默默的吃完。
突然听到芙蕖小声的嘟囔着大师兄好偏心,百里屠苏嘴角掀了掀却终未出声。
出门时,陵越在远处向他招了招手,阳光明亮。
——
在陵越被罚时,百里屠苏想了想就去帮他。
上午整理书籍,下午时少年便坐在椅上翻看着经文,陵越在另一案板上抄写,竹简摆得满桌都是。
偶尔疲累抬头,往侧旁望见百里屠苏看得经文入神了,修长的手指便在阳光下随着古金色书页无意的微微晃动,眼神专注,苍白的脸泛着温柔的光。陵越便细细的扫过少年的每一丝轮廓。辗转重始,却终是看不够。
少年有时看得困顿了,就将就趴在桌上,陵越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就忍不住凑下身子,在刚要接触到时有立马移开,心跳如擂鼓般震得他大脑发慌。
阿翔累了就停在窗架上,阳光沿着空气淹没了它的羽毛。
天墉城的师兄弟们依旧每天如常。
可有些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时间亦如浮云漂流,天墉城转眼间似已绿了枯木,温暖缠做丝缕轻热开始缓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