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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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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住的镇子里,唐姨被当作是个异类。
虽然她待人有礼温和也长得漂亮,但在整日谈论着家长里短,“谁家要办喜事了”、“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的街坊领居眼中,她却过分的不合群。
她从不讲闲话,对待镇子里的每个人都礼貌而疏离,可镇子里有不少关于她的八卦。
没办法,小镇子,人们总是对这些感兴趣。
唐姨今年四十六岁,至今未婚。
听镇子里的老一辈说,她是二十年前搬到这个镇子来的。
刚来镇子的几年,她总在找一个人。
有人说,她是被抛弃了,才会来镇子里寻人。
后来,兴许是没找到,她在镇子的报社当了编辑,在镇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镇子里的人没少给她介绍对象,但总是被她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四十多岁还不结婚,这在小镇人眼里人就有问题。
有人说她,眼高于顶,是个难相与的。
但我却觉得他们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唐姨明明是个顶顶好的人。
她家里有几个书柜,书柜上摆满了书籍,我每次去她家都能借上几本,还都是小镇报刊亭买不到的。
有时候我有什么问题,她也会耐心的回答我,怎么会是个难相处的。
不过是那些人总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还不说好话罢了,就像后来对待我一样。
唐姨家里整齐又干净,总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做的饭菜比我妈妈做的还要好吃。
但我以前有一点总想不明白,每到饭点去唐姨家里,她的桌上总会有两副碗筷。
起初我以为是她家有客人来,或者是预料到我会去所以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可开饭的时候,唐姨又给我拿了一副碗筷,也没有客人要来,但她会给碗里夹菜。
之后每次也都是如此,我意识到那似乎是她的一个习惯。
我家客厅的走廊里挂着的是我父母的结婚照,而唐姨家客厅走廊里挂着的却是她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合照。
即便是黑白照也不难看出那个女孩的好看。
那个女孩搂着年轻时候的唐姨,两个人对着镜头笑的很开心。
我觉得那个女孩应该是唐姨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和唐姨熟悉起来后,我问过一回,她沉默好久,才和我说那是她的一个老朋友。
我见她不想多说,便也没有问,也许因为一些原因,她和那个很重要的朋友分开了。
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对唐姨真正的意义。
在我二十一岁这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她有着乌黑秀丽的头发,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从我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书里写的都是真的。
爱和性别没关系,和人有关系,是灵魂的相吸。
我们在一起了。
可很快我就毕业了,她也大四了。
家里想要我回镇上找工作,可我想出去闯闯。
我寻思着她还有一年毕业,回去工作可以住家里花不了几个钱,还能存上点,等她毕业了就能一起去大城市生活,于是就先回了家里。(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家里的夺命连环call)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是我爸做的饭,我吃完饭后就上吐下泻,意识模糊。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迫出柜了。
都怪我不久前新买了个手机没有设密码。
我和她小情侣之间的短信消息,被我爸妈翻了个遍。
“七七,你跟妈妈讲实话,是不是这个女孩把你带不正常了。你告诉妈妈,妈妈去找这个女孩子的爸爸妈妈,这样是变态啊七七你知不知道。”
我刚醒,等待我的就是哭泣着的妈妈的质问。
“我没有不正常,她也没有,我们只是互相喜欢。”我看着我爸手里亮着的手机就知道大事不妙,我不是没想过今天的场景,但听到妈妈的话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难过。
“你听听她说的是些什么话!”我爸看上去气极了,他把我的手机狠狠的摔到墙壁上,崩裂的电池砸在我的脸上,很快就乌青一片。
“你和孩子好好说嘛,你摔什么东西呢?!”我妈边哭用手轻轻摸着我青了的脸颊,我除了痛感受不到别的。
“和她好好说?和这畜生有什么好说的,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说一问你有没有喜欢你的男生的时候,你就说没有,原来搞这种丢人的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爸瞪着我,眼睛睁好大像巨兽,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他今生最大的仇人。
我知道他最爱他的面子,任何时候即便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从世俗意义上来讲,我这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的确是要让他没面子,但我不觉得。
“我怎么丢人了?我喜欢女孩子怎么了?我伤害谁了?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喜欢女生了?”我把掉在床上的手机收到被子下面,据理力争。
但对于我爸,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他如同钢铁一般的手掌扇在我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与此同时,我的嘴也肿了,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喉咙里传来的血腥味。
“你再给我嘴贱?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你读大学就学了这些东西是吧,要不我给你老师打电话问问,是不是他就教了你这些东西!”
“你打呀!书里说了爱情和性别无关!你找我老师老师也会说你是错的。”
“你再给我说一句!”我爸抄起一旁的花盆对准我。
“你砸呀,你就是砸死我也不喜欢男的!”我扯着被子试图能在他砸我的时候挡一挡,我根本不觉得他会放弃砸我。
他总是这样,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小时候我成绩没有他预想的好,打一顿就好了。
大一点我说的话不中听,还是一样打一顿就好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