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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中二期的黑历史逃不掉 ...

  •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惊天动地,整个世界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意识戛然而止,仿佛骤然间断电的屏幕一样,只余一片混沌的黑暗。

      时间突然失去意义,刹那和永恒首尾相连,被滚烫的炮火融到了一起。昏昏沉沉间,鹤子甚至分辨不清两者之间的区别。

      “……喂!!”

      仿佛置身于无光的深海中,画面和声音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必须要穿透凝重的海水才能触及她的所在。

      “……!!”

      那个模糊不清的声音还在纠缠不休,可鹤子却提不起力气去回复,甚至很想皱起眉头斥对方一句“闭嘴。”

      好困。好想睡觉。

      如此微小的愿望,却偏偏得不到满足。

      爆炸过后一片死寂的世界几乎是在瞬间喧嚣起来。

      杂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呼喊声,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声,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争先恐后地涌入耳中,仿佛要弥补之前的失职一样,震得她脆弱的耳膜嗡嗡作响,连身下的地面都颤动起来。

      记忆的断层之间,她似乎被人抱起来抬到了担架上,之后又运到了车上,硬直的木板硌得人生疼,怎么躺都不是——然后她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怪错对象了。出了问题的,是自己体内的骨头。

      在一片炸得她脑袋发晕的杂声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蓦地随着温热的手掌一起落了下来。

      “鹤子!!鹤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个声音宛若被火炙烤一般焦灼,令她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营长大叔被战火熏得发黑的熟悉面容。

      鹤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这才感受到他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掌心。

      滴滴答答的血液透过指缝落了一地,在衣襟上染出朵朵血花。

      周围战火刚熄,到处都是倒塌的营帐和未灭的火光,晃动着的人影交错重叠,几乎每个人都在忙着处理战后的狼藉。

      可她却觉得莫名安心,一直悬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落了下来。

      鹤子吃力地扯起嘴角:

      “你还没死啊……”

      说到一半,她才觉得自己荒唐,当即无声地笑了起来,哪怕断裂的骨头向她抗议也全然不顾。

      ——说的也是,他怎么会死呢。

      鹤子放松地合上眼。

      ——他怎么能死呢。

      最后的一根弦终于松开,她再也抵不过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睡意,任黑暗将自己包拢,拽着自己不断下沉,下沉。

      沉至无人知晓的远方。

      ……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昏黄的夕阳,荒芜的郊野。天空广得吓人,扭着脖子都望不到尽头。行走在杂草夹道的小路间,很容易产生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一人的错觉。

      立于时间之外,鹤子望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穿过如浪起伏的稻野。

      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的身高,那个小家伙吃力地抱着一个包裹,耳际的头发被汗水打得湿透也无暇顾及,近乎是被人追赶着一般地往前走。

      走走跑跑,眼前的道路忽然分叉开来,一颗歪脖子的老树沉郁地映入眼中,光秃秃的枝桠颓然地指着天空,上面三三两两地落了几只影子。

      瞥到等在树下的身影时,小家伙眼前一亮,突然间来了力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男人面前。

      来不及平复一下稍显急促的呼吸,她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地解开怀中的包裹,指尖甚至因为脱力微微有些颤抖。

      画面被时间侵蚀得斑驳发黄,连声音也丢失。

      男人逆光而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在小家伙紧张兮兮的注视下,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极简短地说了什么。

      纯粹的喜悦毫无预兆地在脸上绽开。

      鹤子望着年幼的自己几乎是傻笑了起来,眼底熠熠生辉,满是晃动的光。

      ——请再多肯定我一点吧。

      一时不查,她没托住包裹,里面的东西直接滚了出来。

      “咕咚”一声。

      ——只要是你想要的。

      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滚落在地,转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

      空洞洞的眼眶,正好对着自己的方向。

      ——“!!!!”

      躺在草席上的鹤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背后的衣料被汗水完全浸湿。

      意识仍在现实与梦境之中挣扎,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陌生的营帐里。

      周围都是跟她一样躺在草席上的伤患,疼痛难忍的呻丨吟声此起彼伏,身披白袍的医疗人员不断在各个铺位间来回走动,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鼻腔。

      五感重新归位,打乱的记忆也被抚平理顺,鹤子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受伤之后被运到了某处的医疗站——说到最近的医疗站点,就是攘夷军前线的本阵了。

      心神稍安,鹤子缓下呼吸,随后往旁边一瞥。

      “……”

      映入眼帘的,是个毛茸茸的屁股。

      雉鸡君毛茸茸的屁股。

      她就说怎么睡个觉也会热成这样,原来这家伙一直团在她的颈窝旁,热乎乎的体温像是毛毯一样覆盖在她脖子上。

      ……话说重点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直背对着她的雉鸡君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一望。

      一人一鸡顿时就对上了视线。

      “咯咯咯!!”激动的鸡鸣突然间在耳畔响起,鹤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雉鸡君一个哆嗦炸开了毛,直接小短腿一蹬站了起来,不待她开口,就急惶惶地扑着翅膀冲出帐外不见了。

      ……啥?啥情况?

      鹤子被震到了,躺在草席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那只鸡……到底是怎么在战火中活下来又跟着部队跑到这里的。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突然间想起,自己似乎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刀不见了!

      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鹤子几乎是一下子坐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全身还未愈合的伤口立刻尖叫着朝她抗议起来,疼得她“嘶”了一声,直接僵在了原地。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额际周围,触到是厚厚的一圈绷带,鹤子将不小心被压进去的发丝拨了出来挽到耳后,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确定没有影响到哪处的伤口之后,这才重新摸索着站了起来。

      但她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帐口处凉凉响起的声音吓得差点直接摔了回去。

      “你若是嫌骨头断得不够多的话,可以试着走走看。”

      转过头,掀开帐幕朝这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底含霜的高杉。

      借着帐幕被撩起的瞬间,鹤子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营地,各种嘈杂的人声也随着空气一同涌入,令滞闷的医疗站内短暂地活跃了起来。

      她移回视线,意外地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正安安静静地待在高杉手里:“那把刀……?”

      话未说完,高杉已经不耐烦地将刀抛了过来。

      “?!”

      鹤子手忙脚乱地将佩刀抱好,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你的东西吗?”高杉转过头,“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

      她直愣愣地望着高杉半晌,突然“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完全搞不清楚她在笑什么的高杉顿时就黑了脸:“躺回去。”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脸颊上贴着的白色纱布也跟着动了起来,鼓鼓的样子意外……咳。

      “好好好,我这就躺回去……嘶。”

      笑够了,鹤子这才捂着好像又要重新裂开的伤口坐了下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受某人之托,确定你在伤好了之前不会到处乱跑。”高杉冷哼一声,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现在看来,果然有这个必要。”

      “……”把好端端的几句话说得这么欠揍,也真是难为他了。

      话说雉鸡君什么的,该不会是他嫌麻烦,干脆让它代替守在床边的吧?只要一有动静就立刻跟他打小报告,省时又省力什么的。

      觉得自己好像真相了的鹤子忧伤望天。

      那个叛徒!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美色收买了!说好的跨生物界的友谊呢?

      话说,对待救命恩人就这态度?不应该给她买一堆馒头然后彻夜守在床边各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吗?

      鹤子想了一会儿,被自己脑内的场景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甩甩头放弃了这个可怕的脑洞。

      如果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担心的脸,她绝对会直接抽刀砍过去,想都不想的直接砍过去。

      太吓人了,简直夭寿啊。守床边伺候这点还是算了吧,留下馒头他就可以走人了。

      沉浸在脑洞之中的鹤子,完全忽略了一旁高杉愈来愈黑的脸色。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蓦地平地响起。

      “咕噜——”

      细而绵长的声音颇为幽怨,尾音还打圈儿,将神游中的鹤子一下子扯回了现实。

      “啊哈哈,那个,”她捂着肚子抬起头来,仿佛没看到高杉无语的眼神,虚弱地探出手,“你……有吃的吗?”

      既然他是来确保她好好养病的,总不能活活饿死她吧?

      小半晌之后坐在草席上嗷嗷待哺的鹤子,从未如此望眼欲穿地盼高杉回来。

      以前在厨房的时候,她恨不得将对方直接送走,送不走的话供起来也行——只要他不碰厨房里的东西——现在饥饿之下,她却觉得对方就连群嘲技能全开、瞅谁谁不顺眼的样子都格外有个性有品位,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高杉回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鹤子都要怀疑他是用跑的了。

      但这种念头只是在脑内闪了一下,她便被落到自己手中的饭团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你想被噎死吗?”

      望着三两下解决了所有饭团,拍着胸口不断给自己顺气的鹤子,高杉抽了抽嘴角,语气凉凉。

      “能被噎死也是一种福气。”鹤子长舒一口气,不以为然,“这世上更惨的死法多了去了。如果给我选择的话,我选择撑死。”

      默了默,高杉嘲讽道:“正常人不都会选择老死吗?”

      鹤子耸耸肩:“会出现在这里的,哪有正常人。”

      世道艰难,大家都是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没见过这么乐颠颠地自寻死路的。

      “……”

      吃饱喝足之后,鹤子在草席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但估计是前几天休息多了,一时间找不到睡意。

      她决定聊个天,如果成功的话。

      “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

      对方意外地接茬了。

      鹤子有点受宠若惊:“我们现在在……?”

      “攘夷军前线的大本营。”高杉语气冷淡,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这样啊,”她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诶,等等,我听说大本营应该是设在某山上的寺院里才对的啊。”

      高杉瞥她一眼,言简意赅:“原来的阵地在上一场战役中被炸掉了。”

      ……竟然连本阵都被端掉了吗。

      鹤子摸了摸草席旁极具自然气息的土地,顿觉忧伤。如果早来几天,她就不用躺在这泥地上了,而是能享受木地板的亲切待遇。

      她换了个自己更关心的话题:“营长大叔呢?”

      高杉诡异地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去找二番队的人吵架去了。”

      “……哈?”鹤子立刻就傻了眼。

      “你不知道吗?”高杉碧眸一眯,“前来应援的本该是二番队,那些人却临时推脱,如果不是这样,新兵营也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沉下嗓音,神色间的讥讽如刀子一般冰冷而锐利。

      “真不愧是由肩负本藩未来的精英组成的番队啊,所谓的武士,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鹤子跟着点点头,一脸严肃:“你说得很对,那些家伙真是太不像话了!就算是二番队,也不能真的这么二啊!太熊了!”

      “……”高杉顿时就说不下去了,转头露出一副“你脑袋被夹傻了吗”的表情。

      看懂了的鹤子也换上“你傻啊”的眼神望了回去,顺带特意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绑着的绷带。

      于是高杉……高杉不理她了。

      ……小心眼长不高。

      鹤子偷偷摸摸地腹诽道。

      但像她这样心胸宽广的人是不会跟闹脾气的矮子计较的。

      更何况,现在这个营帐里,她认识的、熟悉的人,也只有他了。

      “咳,”

      鹤子清了清嗓子,决定忍辱负重一回:

      “你可以呆着别动吗?就一下,我很快就能睡着的。真的。”

      说个小谎应该不会遭雷劈吧?

      “什么都不需要做,呆在那里就好了。”

      若是一个人的话,一定又会想起讨厌的事情。

      明明都以为忘掉了,抛在脑后了,可不管怎么拼命奔跑,蓦然回首时,才发现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丢之不去,只要自己一松懈便会展露獠牙,张出血盆大口将自己拖入不愿回首的过去。

      “……啰嗦。”

      对方好像沉默了很久,但也许这这是她的错觉。

      高杉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快睡。”

      “……”

      鹤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撞伤脑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严重。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对方的背影有那么一点点令人安心呢?

      明明都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睡了,可当她闭上眼时,令人安心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难得无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中二期的黑历史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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