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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极宴娱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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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一闹,竟然却是真的。只见他含笑看着汨和那一张怪脸,把阁在小几上的黄折子展开一望,又从容的收在怀内。这时他手又伸向汨和脸珠,霍然一弹,而封侯拜相的事,于皇上亦只是弹指一瞬。
「怎么了?金郎倒是不愿意了吗?」皇上等他一会,见这金郎还是不知机的,尊口不禁流出贵言提醒。
汨和一愣,諵諵只懂学着戏里的词儿念:「谢.....谢主隆恩。」
他这番话一说,事情便已定了。加急的驿马迅即自眼前飞掠而去,而皇上亲自抱了汨和上车,掉下了王湘顾婴尾随。两个人待在一个厢子里,皇上看着金郎笑,边笑边抚着金郎的手。汨和把头一倚,虽隔了一重帘子,可仍旧是在回头看去。
自此他与一切都远了,殊宠加身,恩遇非常。一簇簇红霞绿玉,都纷纷往他招手,锦团簇拥,却是把他的眼耳口鼻都淹去了,从此却变成了一个金大将军。皇上这车跑得极快,可安太监方从园前接驾,所需的物事却都已一一备好了。
汨和才刚被推至房中,一时间下跪的下跪,量身的量身,屋内黑压压的积了一层小黑帽,而那张千却隐身在角落位置。大概是知道他今日非昔日,这张千左右言顾,挑水的挑水,梳头的梳头,他却是待在一角,怎样也不肯近汨和身边。
汨和也不在意,只怕他近了还弄脏自己,两手一伸便让人把他的锦衣套上。那的确也是种不同常日的威风,只见那角袖一伸,恰似飞檐自肩上斜去,衬得汨和肩厚壮实,自不同平素柔软姿态。锦甲一套,自显得他熊腰铁胆,举手投足尽显威风,煞是锐不可挡。
皇帝进门来看他,也满意,也乐意。当天夜里便在园中大宴群臣,让汨和坐了上座,便连那三世袭封爵爷丞相,都落在下位而已。河塘莲花正盛,皇上酒兴也高,连饮了两三盏,低头便拉了汨和往他嘴里灌去。
他们高兴是高兴,难为座下儒生雅士亦得拍手称和。汨和教他灌了酒,心头一热,满脸也是高兴起来。举目四顾,却见不着顾婴王湘。他袖子一摆,大红便自黑甲下细细流出。人靠衣装,汨和着了一身戎装,也自觉着是个将军了。至于底下那些细碎之语,他又岂能察觉。
然后底下的乐声悠扬和起,日后许是被诵为亡国之音,可今日又在谁脸上看到丝毫不快?皇上笑,汨和也笑,眼角底下瞄到一叶轻舟,缓缓往黑漆水面荡开,几许白丝自舟中溢出,倦怠地拖在水里。
可皇上也不在意,他高兴了,便普天同兴。安太监立在一旁,低头不知在向小黑帽们说些什么,由是湖上又飘上几叶扁舟。可汨和看到这里,皇上便把他抱在怀内,兴高采烈的向群臣介绍他的新将军。
先是老相韩大人笑了,一边起身作躬,道皇上大喜。群臣亦作躬,举杯迎上,贺国之栋梁。然后他们相互对望,但笑不语。韩大人一个前步上前,直视金汨和一眼,随而又谦恭的道:「皇上大喜,圣朝的骠骑大将军竟然出在园子里。可见圣朝上下,人人会武,三岁丫头、黄毛小子也能杀敌卫国。富国强兵,可喜可贺﹗」
「贺喜皇上﹗」此时底下诸位,亦同声和唱。
皇上见了,只是一声冷笑。随而那酒盏一摔,不偏不倚便落在韩相头上,尔后自少不免一声呜呼哀哉,数十人忠勇尽义的扑上迎救。只怕这下救得太迟,韩大人身娇肉贵,尊头又薄如蛋壳,这一哼一敲,早己血流满脸,卟通便昏倒过去。
一时间乐声已静,人也痴傻了。只见一群小黑帽哗啦哗啦的涌入宴席,干脆利落的便把韩大人匆匆抬走。底下的人想追,也不敢,纷纷一脸惶惑的看向皇上,而皇上只接过安太监递上的新盏径自饮酒。
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方才突然发难,本来是想藉此一陈国事。只是没想到皇上心狠,丁点儿面子也不顾,抬手便把韩大人摔得四肢朝天。可回头再看座上那个小白脸,一想他无端当上了个大将军,却仍旧痛心疾首,忍不住要慷慨陈词。
此时汨和也是惊惶失措,慌忙看向皇上,却得着了然一笑。皇上接过安太监逞上的面巾,抹了抹汨和脸上酒液,巧目盼顾,却道:「安太监,朕方才不察掉了酒器,未知韩相是否无妥?」
下边人一听,无一不寒毛倒竖。天子下臣,何只隔了一重河汉?便是失手掉了,也不至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分明是故意摔的。只是皇上放了话,下臣亦得唯唯诺诺的应,不然这下台阶不往下走,将来自少不免捆在菜市口相见。
于是一个一个,也便软伏在地,口中諵諵诵着韩相必然大安,纷纷安抚着皇上的心。皇上也乐得答应,妙指一扬,仙音妙韵又从容自王母座下遣来。式式舞姬乱舞,一片喜庆祥和,又重新布起。
汨和听他们这一唱一和,愣了愣,忽然有意会,原来宫中真比戏里精彩。只是安太监脸上丝毫不动,他也不敢暗自偷笑。只是皇上仍旧伸手闲闲地抚着金郎的头,目光一转,却仍旧平常那个温厚书生,举手一赦便教众人都起了作乐。
乐,亦只有乐。其它愁苦事情,皇上这园子里亦是半分不容。群臣倒也知情识趣,走了一个韩相,倒也不阻他们与侍女作乐心情。终此一夜,皇上一盼一顾,都昭示这金郎地位不凡。
一时之间,升价十倍。想是明日里巷又练了新戏,唱这金郎将军,如何威风征驰,战功显克,而终不出这迟尺方圆。或许就在一瞬,王郎的戏本便老了,只能随着这落泊班子,走进了穷乡僻壤,便在这一班父老面前,悠悠唱着这亡国妖孽故事。或告或谏,或娱或笑,彼此都不过想赚个钱儿,安身保命。至于一代新人,又如何淹去旧人,这些乡里倒是不在意。只要能吃着口饭,听着这些愚昧故事,便也是赏心乐事,赏心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