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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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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滚了两下,喻君陶伸长手摸到了手机。打开锁屏看两眼,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已经回家的肥仔,一个是姑姑家的表弟叶子聪。
有点说不清楚的失望,把手机丢在枕头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烦躁地又滚了几圈。
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很没有礼貌,他知道。
当时一脑子的混乱,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让他觉得浑身都不妥当,于是立刻滚蛋了。
但是回来了,那最后一眼里映入脑子的,对方的表情越来越清晰,让他觉得难受。那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路上小心。”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表情是平静的,甚至嘴角有着淡然的微笑,那双眼睛,深深的就好象寂静夜里的天空,载满了不知什么东西。
好像是忧伤,好像是愉快,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他看不清楚。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是觉得难受。
喻君陶狠狠喘了两口气,坐起来扭开房间里的音响系统,放进一张重金属摇滚的碟子,立刻,紧张而沉重的鼓点塞满了整个房间,乐手充满穿透力的沙哑嗓音紧跟着爆发开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直接传到了楼下。
楼下的喻家人都是一哆嗦,喻妈妈问:“陶仔不开心吧?”
喻君陶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放这种扰民到极点的歌。
电视里是几个资深解说员在评点欧联杯足球赛,喻爷爷听得津津有味,喻爸爸卷着一本风水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被老婆捅了几下腰,喻爸爸不满地挪挪屁股坐远一点,摆摆手道:“仔大仔世界啊,你忧得了多少。让他自己处理就行。”
喻妈妈不放心:“我上去看看吧。”
喻爸爸没理她。女人嘛,就是爱管头管脚的。
音乐太吵,喻君陶好久之后才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慢腾腾地去开门,看到是老妈在门口,也懒得说话,只是关掉了音响,把自己软绵绵地摊回了床上。
喻妈妈在床边坐下,摸摸儿子松软软的爆炸头,温和地问:“我们家陶仔在烦什么呢?”
“没什么。”喻君陶把脸扭到一边,闷闷地答。
明明就是“有什么”,喻妈妈精明的眼睛一闪,眼看着,她儿子这是为情所困哪?
别人家的孩子上小学一年级就有两个女朋友了,她儿子居然直到上大学一年级还没有一个。看着儿子不是玩就是玩,喻妈妈每天都要忧虑一回,开窍晚也不是这么晚的吧,也不知道儿子是少长了哪根筋,要是一辈子都这样,那麻烦绝对是大大的啊。难道是因为心智不健全?还是情商过低?还是什么病的后遗症?
对儿子的各种想象总是让喻妈妈十分内伤。
所以现在发现儿子一脸为情所困的便秘样,喻妈妈表示十分喜闻乐见!不论儿子喜欢的是男是女,总之有个喜欢的人就比没有好,大大的好!
而且儿子从小就挑剔,吃的用的东西从来都是要好看的鲜艳的,看上眼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歪瓜劣枣吧,喻妈妈想象着未来媳妇的样子,心情非常欢快。
“妈你来了又不说话,在这想什么。”喻君陶翻过身,懒洋洋地把头挪到老妈腿上。
“哎……哦,妈没想什么,妈是想告诉你,喜欢谁就去追吧,爸妈、你爷爷嫲嫲都支持你。全家人都支持你。”喻妈妈开始还小心翼翼的,越说越High:“仔啊,你也大个仔咯,这个时候谈个朋友正好,谈两年,等毕业了感情也稳定的话,顺便结个婚也不错。毕业之后你要是想进家里的公司就进,要是想做其他的事,爸妈也支持你。总之你过得高兴,爸妈都高兴。”
其实不仅喻爸爸想知道,喻妈妈也很想问到底儿子看上的是男是女,但是有当年的事在,她不敢给儿子伤口上撒一点盐,想来想去还硬是忍住了。因为——
爱情的萌芽/它是如此幼小/也许/它经受不住风雨的摧残/也许/它将会因为你的无情/悄悄地/萎焉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喻爸爸当年的情诗如此曰。
喻君陶无语,蠕动到床的另一边,闷闷道:“我没有谈朋友,你现在就想这么多干什么。没事陪老爸出去散散步吧,帮我关门。”
儿子发逐客令了,喻妈妈也不纠缠,麻利地站起来道:“那妈走咯,要是有事就跟妈妈说,妈妈保证当最好的垃圾桶哈。”
中年女士昂首阔步乐滋滋地出去了。
垃圾桶是什么鬼……
喻君陶对着房门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妈这是在保证绝对不会把听到的话说出去,只不过垃圾桶这种比喻,普通人真的会往自己身上用吗?
无力地叹口气,喻君陶坐起身,又一次把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滑开锁屏。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倒是微博推送了几百条新的,百无聊赖地点进去,一路下翻,结果没有一个字看得进眼里。
烦躁地关掉微博,手指比脑子动的更快,调出了通信录。一排名字里,依然是一眼就看见了“陈赫南”。只是看见了这个名字而已,一种微妙的热气就悄悄地、安静地从分辨不清的某处冒了出来,浑身一阵燥热。
“仔啊你爸说你要的车——”房门忽然自动打开了,喻君陶一惊,跳了起来。
喻妈妈笑眯眯地把头伸进来,但是想说的话立刻卡住了,看着站在床上的儿子猛眨眼。儿子的脸色看起来很像是——慌张?
——难道刚才儿子在做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无端端站在床上干什么?
喻妈妈充满了奇妙想象力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许多的可能性,迅速道歉道:“妈打搅你了吧,妈立刻关门,立刻关门,不要生气哈,你继续,继续。”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牢牢地。
“搞什么啊!”什么微妙的感觉都消失了,喻君陶愤愤地跳下床,过去锁门,再给老妈突然袭击几回,他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门忽然又打开了,喻妈妈小心的探进半张脸来,眼睛一转看到儿子就在跟前,立刻得意地笑了:“仔啊,妈知道你肯定要问妈刚才想跟你说的事,所以你聪明的妈又来了,你看,你老妈时机掐得准吧,也省得你再下楼找我。”
好吧,这就是他的妈。
喻君陶捂住脸,无力道:“得了,妈你要说什么快说吧,说完我真的要睡觉了,不要再来敲我的门。”
“哦,就是你爸爸说了,男孩子谈恋爱都喜欢带着心爱的人游车河嘛,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那个什么大切的牌子吗?给你弄一辆那个?”
喻君陶叹口气说:“切诺基啊,妈你连名字都捡不起来。行了,过一阵再说吧,现在没心情。你不要理我行不行,睡了。”
被儿子嫌弃了……喻妈妈有点小委屈,但还是很通情达理地说:“好吧,乖仔好好睡啊,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妈讲,不要憋在心里。”
“嗯知道了。”喻君陶敷衍地应一句,送走老妈,关上门锁好,回到床边坐下。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他重新拿过手机。
上面的通话是接通的。
陈赫南。
“南哥?!”喻君陶忽然觉得嗓子很干,又涩。
好一阵之后,电话那边的男人应了:“嗯,是我。”透过电磁波传来的声音有微弱的失真,但依然听得出那股独特的,沉稳而醇厚的味道。
电话是他刚才失手打过去的,喻君陶知道。被老妈来来回回打搅了两回,后来他还发了不知有多长时间的呆,但对方一直没有挂掉电话。
喻君陶按着心口,它在又快又急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