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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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涛并没有从森林的出口处离开，虽然四周常有武魂殿的巡逻队，但是只要小心，凭楚涛魂宗的实力，足够悄无声息地离去，毕竟，就算是武魂殿，也没有那么多大魂师甚至魂尊来布防的。
楚涛并没有选择从大道前往诺丁城——他甚至没有雇佣马车，而是独身一人背着封邈在罕有人迹的小道上疾行。他不说话，封邈也安安静静的，只有体力不支实在需要休息或者啃几口面包之时，才会猛不丁地开口说上几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他已经很谨慎地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做了，叫封邈不要担心。
“他们会怎么也查不到你的下落，我们去诺丁城，武魂殿总不会为了一个分殿殿主来全大陆通缉，至于古家，只要小心些，他们可没那个本事找到你。到了诺丁城，我们就安全了。”
“他们也没办法确定你和柳坤元的失踪有关的，古家也不可能会把自家血脉流传在外的事情说出来，封邈，你放心。”
“大师肯定会有办法的，有大师在，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古家付出代价。”
“封邈，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封邈却从来没有回话，不仅仅是因为心头的艰涩不知如何开口，更是因为楚涛的状态相当不妙。与其说他是在安慰封邈，倒不如说他是在疯狂地去做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大概此时此刻，唯有拼命认准目标前行，他才不至于真的疯掉。
就连进城亦是偷偷摸摸，进入诺丁学院，也是选择了等到天黑，门卫在打盹的时候。期间左边那个睁开了眼，看到形色狼狈，衣裳脏乱，甚至被划破了不少口子的楚涛，不由得皱眉，只是尚未开口驱赶，楚涛便已闯入大门之中消失了踪影。难不成是自己睡糊涂了？开门的自嘲地想到，他倒不觉得是楚涛厉害，毕竟那种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穿成那个德性。
封邈的双手搂紧了楚涛的脖子，在进校门之前，他便已然从魂导器中取了一套诺丁学院的校服换了上来，楚涛还夸了他一句想得周到。
只是楚涛自己却没有换，他是因为觉得学校里的老师并无制服可以掩盖身份，却没有注意到自身形象，而封邈则是把劝说吞回了腹中。楚涛现在的状况甚至已经算得上魔怔，事实上正如他所说，并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他们的，因为尸体被抛到蚁窝里，等武魂殿发觉柳坤元死亡，便需要不少时间，再等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同时失踪的封皓成几人身上并且确认目标，又要一段时间，再然后猎魂森林这么多出入口，武魂殿又是只查进不查出，这么些日子过去，会注意到两个人的可能性，实在太过微小，而不坐马车，从小道避开行人等等，更是并无太多必要。楚涛现在为了不被注意把一切都做到了极致，而他认为不相干的比如说形象之类的事情，却是全无半点关心。
和他所说的那些相比，封邈其实更担心他现在这种到了极致的信念，只是每当看到对方坚定的样子，所有的话便全然说不出口了。更何况封邈现在本身心神便不怎么稳定，更是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所能做的便也只有乖乖听话，先随他闹一阵子了。
大师的宿舍门紧闭，楚涛敲门，许久没有人应声。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疑惑道：“应该是在操场，不过都这么晚了，他和三儿还不休息仍在训练么？这可对三儿的身体不好。”
“大概是唐三自身素质已经达到要求或者其他什么缘故，不管怎么说，先找到他们吧。”封邈趴在楚涛的背上，低声说道。
事实上倒还真是另有原因，他们却是来的不够凑巧，唐三今天与小舞交手恰又输了一次，但是机缘巧合却是让鬼影迷踪更进了一个小层次，因而打算今天一鼓作气完全稳固住那种感觉，所以会训练到这个时候。小舞却是贪玩，每次一见到唐三要去训练便大喊头疼，只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怎么用功，魂力增长以及柔术应用却是从来没有被唐三落下。
看到楚涛和封邈的模样，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夜晚操场的灯光本来就黯淡，若不是认得他们长相，简直就以为是鬼怪。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大师的话问出口，封邈还没来得急想好自己应该如何开口，楚涛便再也承受不住了，泪水顺着满是尘泥的面孔淌下，更是弄花了整张脸，显得惨不忍睹。只是他怎么也不肯哭出声来，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他蹲下身来，让封邈落到地上，而后拍了拍唐三的肩膀。唐三看了一眼他，有些震惊，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封邈面前，温和地说道：“这么晚了，我带封邈先去休息吧。”
封邈并没有看到楚涛落泪，但是想也知道对方面上绝对不怎么好看，因而沉默了几秒，便顺从地跟着唐三离去了。他现在比起楚涛，看起来要干净整齐得多，倒是没有那么瘆人，不过唐三看着他沉默疲惫的样子，到底决定还是先让他睡一觉再说。
自从熟识之后，封邈便从来没对唐三吝啬过笑容，对于封邈来说唐三是最为重视的朋友，但是唐三却看得出，现在的封邈完全是视自己无物，能如此牵动封邈的心神以至于他连唐三都完全忽视，可想而见对方如今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小三，你怎么才回……咦，疯子，你来了？”
“是啊，”封邈勉强笑了笑，扒下身上的诺丁学院校服，从床底下拿出来一直为自己留着的枕头，放到唐三和小舞枕头的中间——他向来是睡在这里的。
“封邈……”唐三皱了皱眉，如果封邈一直沉默甚至大哭出来都还好，现在这样子，反而让人担心。
“唐三，小舞。”封邈坐在两人床相接的地方，坦然道：“先让我睡一觉，我就任性这么一次，好不好？”
小舞愕然的和唐三对视了一眼，其他的工读生虽然好奇地看着封邈，不过到底没好意思出声。唐三无奈地对小舞摆摆手，小舞愣了片刻，而后也爬回自己的床上，道：“睡觉睡觉。”
唐三也躺在自己的位子上，三个人盖着一床被，也不知道谁会最先睡着。
封邈因为是诺丁学院的旁听生，所以每次来这里，唐三小舞上课时，他也会去找一门喜欢的课来听，但是这天早晨他却赖在床上，趁着唐三和小舞起床，把整个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
唐三简直有些无语，小舞更是差一点笑出了声。不过两人的心很快沉了下来，封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怎么样？
小舞看了一眼唐三，唐三想了想，帮封邈窝好被角，而后轻声对小舞说道：“先别去吃饭，我们去找大师。”
所有人都走后，封邈睁开了眼，愣磕磕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也早过了失去老师痛不欲生歇斯底里的那个时间。事实上，若不是当时的自己执意去报仇，大概黑豹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更何况，与老师还有黑豹不同，这一次，父亲至少还有希望，哪怕它飘渺得让人绝望，但是至少还有能让自己努力的目标。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骨绣。现如今，其他的都不重要，前两次他只能靠着没有尽头的信念支持自己，无论是为了帮老师复仇，还是为了完成黑豹用生命来换的那份期望，他虽然活着，但却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快乐而快乐，他只是想让自己好，来换得死者的欣慰罢了。
但这一次，父亲还有重生的希望，这是第一次，属于他自己的执念，不管是谁，都绝对阻拦不了。他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早就坚定无比，而现在，他真正在考虑的，是另外的事情。
他要不要离开？
他不应该离开，他相信，不管是任何生者死者，都不希望他自己离开，更何况没有别人的帮助，他复活父亲的可能性更是茫然。倘若这还是黑豹死得那时候，他绝对会想办法摆脱痛苦，努力让自己好好活着，因为那是黑豹用性命换来的唯一期盼，是那家伙唯一执念。
但是这一次，他累了，他不想在考虑什么自己快乐才不辜负他们的牺牲，不想去考虑其他，他只想任性地照着自己的念头去做，躲得远远地，把灾祸和痛苦带离自己在乎的人。或许自己是并没有考虑他们的想法，或许自己这样想根本是荒谬，但是那又如何？他就是这么想的，只要不连累他人，违背一点心意算什么？还有，你们都死了，我凭什么还要想你们希望我如何啊？
凭什么啊？明明答应好我的，大家都好好的。
封邈把被子裹在身上，从小舞的床上滚到唐三的床上，滚来滚去，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弄湿了枕头。
唐三和小舞去找封邈时，封邈仍在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不过他已经决心先不去考虑那么多，毕竟就算离开，也要先解决下楚先生的问题，否则自己走了，只怕对方就要发疯，反而是害了他。
他那时坐在小花园里，努力对着一株小草施展腐蚀术，只不过因为刚刚开始研究，所以就连施展都没有成功，更别提威力了。不过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亡灵法术不比精神系好改造，不过论起熟悉程度，自然还是更为胜过。更何况他成为魔导师后掌握的规则之力完全属于亡灵一系，所以进行探究改造的速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工作量大，但是速度也快，这样整体来说虽然比不得精神系，但是也足够他坚定地走下去了。
更何况，只要能让父亲复活，哪怕再慢，再无望，他也绝对不会退缩，不会崩溃的。亡灵法术，他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亡灵法术，只不过现在仍在犹豫之事，却是到底应该将父亲转化为骷髅还是巫妖。
两者各有利弊，父亲是魂王，所以虽然在特尔恩斯位面，低阶法师，也就是这里三十级以下的魂师就能转化骷髅，但是仍要到自身成就魂王才可以帮父亲进行转化仪式，不过相比起七十级才有比较大把握成功转化的巫妖，却还是要早了很多。不过骷髅想要找回生前记忆，便必须先将魂火凝为亡灵之心，这必须是提升到封号斗罗也就是传奇级实力才可以做到的，而在这个连楚先生都没提到过有黑暗力量聚集之地存在的大陆，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殊为不易的。至于巫妖，则是生来便有神智以及一定残缺记忆，但是也仅仅是极少的部分，无论是骷髅还是巫妖，想要完全恢复记忆，都必须在拥有神智后，服食以冥泉水和往魂果为主料配置而成的塑魂药水，自己虽然有配方，却从来没有真正动手配置过，更何况那两种东西到底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也未可知。而且成为巫妖的话还有个麻烦，那就是即便封住亡灵之心再使用活化术变为普通人类模样，也难以修习武技，因为活化术需要新鲜血肉为引，而过大的运动量，会使它们极快速脱落，哪怕平时练习时可以一两个小时便施展一次活化术，战斗时却是做不到的，到时候亡灵之心的封印若不解开，那便相当于慢性自杀，而若是解开，那么血肉重新僵化，连活动都不方便，更别提战斗了。至于骷髅无论哪种状态都可以战斗，却是没有这个麻烦了。
难不成要让父亲和自己学习魔法？
封邈无奈地笑笑，那都是太遥远以后的事情了，自己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有武魂存在的世界，不死生物又会是怎样。不管怎么说，先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如果自己七十级以后还是找不齐两样主材料，少不得就要将父亲转化为巫妖，这样至少还可以遗留一部分的记忆的。
还有亡灵法术的钻研也要加强了，虽然现如今无论哪一样自己都不能做到，但是同一系的魔法都有共通之处，他自然要早早摸透。更何况，在这个世界，若是他不努力，只怕还没有复活父亲，就先搭上了自己……要是离开这里，只怕更是如此了。
封邈心思复杂，而唐三和小舞正是在这时找到了他。
和唐三发觉自己父亲离开的那天一样，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不过这一次三人坐成一排，而这时也不是黄昏，太阳高挂，照耀着三张小脸，封邈闭着眼，靠在唐三身上，小舞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着。
我应该告诉他们我想走么？封邈出神地想着，只不过他忽然觉得自己大概也不是特别想走，这里到底还是有有楚先生，有大师，有唐三和小舞，有让他无比眷恋的东西在，但是和大家的安全相比，却又是无关紧要了。
只是为什么他还是说不出口？
封邈知道自己不会直接离去，他有信心劝服所有人，而如果直接走，只怕还没有离开城，就会被发现了。他现在只是在想如何把大家灰暗的情绪减到最小，如何让自己的执意离去的伤害最小化。只不过他又忽然发觉，自己大概是有一点拖延症的。
先把隐患处理好吧，他想到，问：“楚先生怎么样了？”
“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大师说他好久没睡了，现在服了我以前配的安心催眠的药物，正在睡着。”
对哦，唐三是配毒配药的高手，自己只在铭文方面有天赋，是不是让唐三帮忙配药水的好？还有他认识那么多毒草和药草，会不会知道往魂果存在的地方？
封邈愣愣地想着，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自己在想什么啊，唐三才多大，连楚先生都不知道的东西，他如何晓得哪里有？天赋也仅仅是天赋，没有时间的积累，那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明明都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什么却找着理由不想走？楚先生还不是被自己连累的么？有些东西，应该痛痛快快地有个了断了。
“唐三，小舞……”他轻声说道，“我想离开这里，我想走。”
唐三愣了一下，小舞则是用空余着的右手绞着自己的辫子，平静道：“我明白你那种感觉，疯子，我知道……但是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走好不好？”没有理由，只是轻声恳求着。唐三沉默地看着两人，许久过后，才温和平静地说道，“小舞，你离开一下，我有话想要单独和封邈说。”
小舞迟疑了一下，安静地离开了。封邈目光坦然地看着唐三，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封邈，”唐三并没有过多铺垫，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
封邈想过很多种唐三会说的话，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而唐三想象过很多次封邈会有的反应，却单单没有料到他会认真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这算是默认了么？唐三一时倒是说不话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封邈有这个表情了，那似乎还是刚刚认识时候的事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明白过封邈的想法，但是又发现，自己大概是猜测地最准的那个了，就连师兄都比不过他。
似乎之前一切的考量与思虑全都无所谓了，他笑了起来，道：“其实原因很多，大师受伤时你执意离开，就好像是惊弓之鸟不堪回首，还有特殊的冥想方法，古怪的铭文之类的，这些都不应该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应该经历过的事情，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也是从其他世界来到斗罗大陆的。”
“封邈，我知道，你既然开口，便一定有把握做得到，你似乎总比我们想得深，更何况你从来是无所求的样子，能让你提出来的事情，大概无论任何理由，任何劝说，都是说不过你的。我想告诉的，其实没有其他什么，我在我的世界没有亲人，只有宗门，我也没经历过你这种痛苦，没有资格劝说你如何，我只是想随便找些什么东西，任何都行，想要和你更亲近一些，让你更信任我一些，让你觉得还有人陪着你，就足够了。如果你要走，可以，我也会和你一起走，你甩不开我的，总有一天，会找到足够让你有安全感的联系，你也会发现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如果我不行，我相信小舞也会这么做，老师和师兄也会，我们大家是一个整体，我们绝对不会让你独自离开的。”
同样是没有理由，唐三坐在封邈的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封邈，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任何你在乎的人离开人世，你可以害怕拖累我们，你可以想要逃开那种可能，但是，不要质疑我的信誉，好么？”
“我发誓。”唐三坚定地伸出手，停留在封邈的面前，封邈看着他，忽然道：“我爸爸也发过誓。”
“你爸爸很爱你。”唐三想了想，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大不了便真的和封邈一起离开。封邈的父亲做了那种状况下于他而言最好的选择，而自己，则绝对不会让大家陷入那种状况之中。
早在圣魂村的时候，他便已经下过了决定，总有一天，就算全世界都在和小舞作对，他也可以挡在她的面前；总有一天，就算全天下都在追杀他们，他们也会安安全全。
“你啊。”封邈无奈地笑了，叹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我还是再相信一次好了，拐走诺丁学院的两个先天满魂力，只怕他们要恨死我了。”
相视而笑，封邈摸摸自己额头，心想，这也是你算计好的么，真是输给你了啊，老爸，就知道我总会被他们说服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老爸，谢谢你这么爱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