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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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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喜烛燃烧出的热蜡被一点点滴在地上,穿着红衣的侍女从中间碰头逐渐后退,手上微微倾斜让热蜡凝固连成一条线。蜡烛是特质的,燃烧的很快,要在烛泪滴完之前,尽量牵出一条长线。
这条长线又被称为“姻缘线”,越长就代表姻缘更久,牵绊更重。只是因为中间很容易断掉,被视为不吉的征兆,很少人再举行这种仪式了。
这次的仪式显然很成功,长长的一条线几乎横贯半个大厅。持烛的侍女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由衷的露出庆贺的笑容。
礼官眼尖的看见了那条长线,忙出声道“姻缘长,情意重,喜事逢,福泽来!请踏姻缘线,踏上青云巅!”
宾客一下子喧闹起来,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因为这场婚宴的主人,终于要出来了!
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喜帘被掀起,从后面步出两个人影来——
宾客们又坐了回去,端是一副端庄淡定的模样,谁也不想落了下乘,只是眼睛忍不住的睨着那对新人。
这一看就是有些惊讶失色。
左边的男人穿着红色喜服,头上倌着一支血翡簪子,脸上并没有上妆,唇红齿白带着一副温润喜悦的笑颜,相貌不算倾城绝色,却也是难得有的美男子了。这幅光景,男人的装扮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旁边那位——
明明是大喜日子,却穿着一身不讨喜的黑衣,眉眼锋利神情淡漠,仿若他只是来讨杯水酒的路人,而不是今日要喜结连理的新人。
“哼。”这一声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里,略带嘲讽的音调让人心底一凉,忍不住去看是什么人。
红色喜服的男子望向出声的地方。略一颔首,带着温润的笑意。
半沧谷的侍女下仆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因为开口哼声的那人就是十祀子。
九祀子的婚宴虽然隆重,但是除了与九祀子关系极好的十祀子亲自来了之外,其他祀子都只是例行送了祝礼。
因为他们并不看好这场婚宴。
黑衣男人,就是九祀子要迎娶的祀子夫人。从衣着态度和神情上来看,这位祀子夫人好像并不心甘情愿,甚至都有点扫兴了。十祀子对于这场婚宴也是持反对意见的,如今见黑衣男人如此不配合的模样,更觉得不屑。
在场的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礼官倒是很聪明,忙出声打破尴尬“共行青云礼——”
青云礼就是成亲两人,同时过“姻缘线”,有同富贵,共荣华,姻缘世世牵连的寓意,是再好不过的祝福礼仪了。
同时踏过姻缘线并不困难,九祀子笑容满面的执起黑衣男人的手,小声数着什么,像是在约定什么时候开始,然后一跨——跨过去了。
黑衣男人也动了。
只是他那一脚,黑色的靴子不偏不倚的踩在姻缘线之上,甚至还漫不经心的在地上磨了一下。
礼官一时呐呐无言,从没人教过他,一脚踩在姻缘线上该怎么说祝词。
“呀。”黑衣男人微微皱起眉,声音还是平淡无波,他侧过头,问站在旁边的九祀子“要紧么?”
九祀子的手紧了一紧,脸色似乎有点苍白,不过还是缓缓的笑了一笑,声音拉的很长——“不要紧。”
“叮——”瓷器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十祀子面前的茶杯被扫落在地,一瓣瓣碎瓷安静的躺在地下,几滴茶水飞溅起来溅湿了衣袍下/身。
他面无表情的又坐下来,面庞一半陷入了阴影里面,看不出情绪。
九祀子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应,牵着黑衣男人的手继续向前走,刚才一瞬间的滞涩尴尬都被抛在了后头。
“时辰到了么?”九祀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喜堂,又问了一遍“时辰到了么?”
黑衣男人一愣,不知道作何感想,然后略有些试探警惕“你知道?”
“我在给你机会。”九祀子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对上黑衣男人,幽深的瞳孔里什么也看不见。
多说无益。
黑衣男人和九祀子牵着的手,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形,骨头像被重溶了又被重新组合,骨架整整大了一圈。指甲脱落下来,露出粉红色的嫩/肉和里面鲜红的血丝,然后又长出锋利的爪牙,爪牙顶端微微勾起,用来逮捕猎物正好。
那么一抓,九祀子的掌心被勾下一块肉来,带着鲜红温润的鲜血,被生生剥离。
只吃了那么一下亏,九祀利落转身,擦过黑衣男人的肩膀,一刹那的时间绕到身后,受伤的手像脱力一样不带丝毫力道的甩到男人左肩。
男人突然吃痛叫了一声,被手挨到的左肩犹如碰到了什么腐蚀力极强的毒物,开始迅速的腐烂,却一点血也没沾出来。
九祀子不断流血的手心按住了自己的眼睛,白皙俊美的面容沾上那些猩红的液体,嘴角带着笑意,形成无法诉说的反差美感。
“来吧,变成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别让我看见你披着的那张人皮。”血从眼睛的位置流下来,看上去像是泣血一般。可是他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感,勾起了藏在心底的疯狂。
“那些个人?一个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都一样是疯子,没差。”——这是来自某个不知名的人对祀子的评价。
事情突发,在场的武林群豪没几个反应的过来,不过还是保持着世家子弟应有的见识,很快就排起队列,将门派中的小辈保护起来,做出防御的姿态动作。
“我等前来!”知行门的三长老声音又大了些“岂是来看这场闹剧的!”
好好成亲的两人反目成仇,现在都已经见了血腥,这算个什么事?
“抱歉了,此是半沧谷的私事。有些毒瘤,要快些连根拔起才好。”十祀子依旧稳稳坐着,哪怕眼见自己的同伴受伤,倒也不急不缓。只喝了口新上的热茶“接下来,还请各位生死自负。”
“这算什么。”江言站起来冷笑“半沧谷?你们这是在向整个武林宣战么!自演一场好戏,就要让我们把命都送在这里?”这话实在是恶意满满,连那些原本处于观察状态的门派,都悄无声息离半沧谷随侍的侍女远了点。
有人细细打量黑衣男子那双诡异的爪牙,突然低低惊呼一声。他旁边的同伴忙凑过来,问“怎么了?”
他压低声小声答道“你看……那像不像,江湖失传已久的血鹰手?”
这名字虽然听上去平淡无奇,但这血鹰手却是纵横江湖许久,人人听见也要怵三分,只不过传说这门武功有点歪门邪道,练的人都会成为丧失理智的怪物,久而久之就失传了。
讲的人面色也有点奇怪“不过这与我所知的血鹰手并不同,没有这么恐怖,恐怕这个人使的是半吊子。”
他却不知道,真正的血鹰手,就是这么一副亏损阴德的样子。
“倾巢而出呀?”十祀子懒洋洋的拖着调子“我保此地安然无恙,各位愿留就留,不留我半沧谷绝不强求。”然后转身而去,后面的黑衣侍卫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围住了整个喜堂。
九祀子和黑衣男人斗的厉害,一追一打早就离了喜堂,半沧谷的下人也早已退下,徒留黑衣侍卫和来往的宾客在此,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有一半的人选择离开。
毕竟现在的状况并不明朗,相信一个只有口头承诺,还是一个属于半沧谷的不明男人,依靠自己绝对是最好的做法。
知行门一行弟子选择的当然也是离开。
只是这一走,能不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就难以断定了。
四周安静的出奇。
陈天酬步子稍快,本来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不能及时赶到喜堂,索性他也不是别人关注的重点,也就慢慢走,记得赶到的时候低调点溜进去就是。
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如意。
面前跳出来一个“咯咯”笑的男人,他的背很驼,像一只弯曲的虾一样,血丝充斥着眼睛,带着一股腐烂难闻的味道冲进鼻孔,二话不说如疯狗一样的跳上来咬人。
祭子的训练,当然不是每天吃喝玩乐,每一个祭子至少都有一式好招作为看家本事,对于武功并不高的对手,也足够用。所以即使形容狼狈,陈天酬也很快把对手解决。
只是连番的攻击让他有些疲劳。
真正的压力却是来源于半沧谷。
他接受了这么多攻击,却连一个侍卫也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所有人被禁锢在一个地方无法行动,二是有更重要的事等他们处理,顾不上维护谷内的秩序。
考虑到现在的半沧谷至少有一位祀子镇着,半沧谷不至于被人压着打,不必烦恼第一条。要是第二条,那就只能说明发生了什么重要事件,而他却偏偏错过了。
是什么重要事件能调动整个半沧谷的侍卫,甚至于一位祀子大人呢?
依照陈天酬的想法,只有一种可能——外敌入侵。
陈天酬看着又蹦出来的一只死气沉沉,发着破烂腐败味道的敌人,挥舞着苍白无血色的手直往他身上扑。
能够让半沧谷严阵以待的绝不是这等对手。说不定真正的对手已经被料理,而他面对的不过是些漏网的小鱼。
想到这里,心里终于轻松一点。狠狠的一脚,凌空跳起,踢在男人的颈脖上,发出“咯嗒”一声奇怪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就落地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脚腕一阵发麻,他蹲下来揉了一揉。也不过是那么一下,刚刚站的地方划过什么东西,带着极大的力道“叮”的一声钉在树干上。
陈天酬抬头一看,那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