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木叶下

1、新月

　　月神仇恨着天空
　　于是有了阴晴圆缺
　　破碎午夜的寂寞
　　流淌下
　　很浓很浓的鲜血
　　……

　　一线月光从纸窗间透了进来，洒在床前。
　　我一下子从那个梦中醒来，冰冰凉凉。抚去额角的汗水，我抱着月剑蜷缩在床的一角。眼泪一不小心流淌下，滴在剑锋上化开，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哭？今天……不过是狐狸的祭日，我最爱那个人的祭日。
　　猫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满脸坏笑地坐在我的身旁。
　　“月神，若是让别人知道你脆弱的一面，是否，会来打破你的神话呢？”
　　我别过头，重新挂上我常有的，那种轻蔑的面容。
　　“好冷的月光哦，”猫笑着靠近我，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庞。
　　“猫，你太放肆了。”
　　猫耸了耸肩。“你还是月神，高不可攀，哪怕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我从不需要慰籍，”我站起身，向外走去，“只需要杀人。”
　　猫站在我身后，我知道他在无奈的笑着。
　　“我会为你留着店门。”猫说。

　　我是月神，一个妄称为神的人。
　　一个人在外过着游游荡荡的生活。快乐的时候，喜欢用别人的血装点笑颜。
　　那个冬天，带着仇恨的冬天，在满天飘扬的白雪中，我遇见了猫。
　　猫在这个寒冷的边塞城市里拥有一家客栈，每天可见来来往往的各方异士，也沾染了些许江湖气。那夜他温柔的看着我，像狐狸常常做的那样，对我说：“你的目光像月色般寒冷。”
　　然后，永久地为我留下一间上房。
　　后来我依然游游荡荡，到处杀人，去体验血的温度。直到我疲倦地不知所措，才会回到猫的生活中去，休憩片刻。
　　这样的日子有三年了，月光却依旧明亮。

　　猫倚着门等我。
　　一个月后，我终于拖着疲惫和血腥的身躯回到猫的客栈。
　　猫轻轻抚过我被风吹散的长发，柔柔地道：“我的月神……”
　　寒，我的寒……以前狐狸总是这么喃呢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如浮光掠影般闪过我的脑海，心中顿时泛起涟漪。
　　于是我猛地推开了猫。
　　猫满脸惶恐，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不干你的事，”我垂下眼帘，“我只是累了。”
　　“那么睡一下吧，”猫恢复他以往轻浮的笑容，“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醒来的时候，是那天的黄昏。
　　在梦中又出现了一些人，像是久翔、烈，还有他，狐狸。
　　太过刻骨铭心的往事，无论如何都没有忘记的理由。
　　我走到猫的园子里去。猫的确是个有心的男人，他的园子里有不少南国的植物。不知为何，在凌厉的北风中，依旧被调教地很好。
　　可是满园花木，始终没有桃花。
　　猫轻轻地来到我的身边，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依旧很冷，”猫亲昵地道，“当心着凉。”
　　我默默地望了几眼枝上花蕾，回答道：“不冷了，春毕竟已经来临。这个时候，家里的桃花早已开放。”
　　猫挑起一边的眉毛。“你第一次提起家里，那儿一定很美吧。”
　　“不美，猫，那里的桃花确实很艳，但却是用血液来染红的。”我叹了一口气，“离家也这么久了，始终无法忘记。”
　　“桃花的确是难以侍弄的植物，”猫说，似乎想转移话题，“那是江南独有的风景，看不起我这冬天的园子，不愿在这里成活。”
　　“是吗，原来它那么恋家。”我眺望远天，早归的飞鸿零散在回家的途中。
　　“月神，离家太久的鸟儿总会回去，你也有这个打算是吧。”
　　“是的。我父亲快要死了。”
　　“去见他最后一面？”
　　“在他断气之前，杀了他。”

　　夜又来了。
　　我将远行，背负着仇恨和月剑，踏着月光离开。
　　这一次，大约不再回来。
　　“你真的愿意离开吗？”
　　“仇恨不是时间可以淡化的。”
　　猫浅浅地笑。
　　“月神，你终究没有听我的话，在这个颇为伤感的时刻。”
　　我给了他一个安慰似的表情，然后站在风中不说话。
　　“你之所以信任我，完全因为我和他的相似？”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我露出足以肯定的眼神，然后满满转过身，踏碎一地琼玉。
　　“我会为你留着店门。”猫说。

　　我是月神，一个妄称为神、平凡又寂寞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