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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凶信·胎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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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答案,明月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萧无应从容的回望她,片刻之后,男人弯下了身子一阵咳嗽,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明月一声喟叹,她小心的把彩漆和胎儿的指骨放好,还了给他,“无应,我现在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来得及吗?”
萧无应用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你说呢?”
明月脑海里只有“误交损友”这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她看着对面男人平静淡然的眼神,只能摇摇头,“说吧,无应,你要我做什么?”
萧无应还是定定的看着她,忽然笑容微微在苍白的容颜上泛滥开来,“我相信,如果连明月女史都无法判断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那天底下必然没有人可能知道。”
“怎会?天底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就比如这块彩漆,虽然我没法辨认,但是神工刘寄……”方字刚脱口而出,明月立刻掩住了嘴。
她中计了。
萧无应就是等她说出那个名字。
萧无应用温和的眼神鼓励她说下去,甚至很悠闲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明月只觉得今天自己的聪明才智大概都放假了,她转动着眼珠努力想办法如何挣脱出现在这个倒霉的局面,最后,她放弃的一摊手。
“无应,你不要告诉我,你要我帮你去找刘寄奴那家伙。”
“明月,你总是聪慧可人,连我未说出口的话都知道。”
“……”她只想对天翻个白眼。
神工刘寄奴,江湖之中修复鉴定古董的翘楚,如果是他的话,这薄薄一片彩漆和这方木盒丝巾大概还真是难不倒他。
但是,是那个刘寄奴啊……毒药三人组的刘寄奴啊。
月明开始觉得头疼了。
莫名其妙的被搅到一件人命官司里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去找那个刘寄奴。
只祈祷刘寄奴这次是单独行动,没有另外两个祸害陪在身边。
看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萧无应便知道她已然答应了,刚要说话,冷风一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是一阵低咳。
明月伸手拍拍他的背,他从袖里掏出一条丝巾,掩了口,过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叠好丝巾,放回袖中。
明月靠近他,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萧无应淡淡的笑起来,略侧了头,眼神流转,“明月,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无应,你这次是不是预谋的?说起来,一个月前……正好是我和阿宵开赌的时候哟~无应,这日子真巧。我算算,嗯,命案发生一个月后,似乎正是你可以处理完公务,有空来走这一趟的时间哪。”
萧无应从容的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女子,微笑,“明月,我夸你多次冰雪聪明。”
是啊,他从来不吝惜夸她冰雪聪明,然后也从来不吝惜亏她损她奴役她。
她眼珠一转,大大方方的坐回去,纤长的指头托着下颌,“无应,你请玉宵把我留在这里一个月,答应给他什么代价?”
“桃花盛开之际为他吹一曲《花犯》。”
“这家伙两边收钱。”明月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明明是为萧无应留她一个月,却偏偏还赚了她一局赌局去。
萧无应点点头,笑得颇有几分意味深长,“我也觉得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不太妥当。”
“是啊是啊,这样的事情,既然自己被人拖下了水,如果看到有别人在岸上抄着手看热闹,真是让人愉快不起来啊。”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举起杯子,轻轻一碰,各自饮尽。
当夜,三骑星夜潜出玉宵楼,其中被两骑包抄在中间的一个人份外委屈的咕哝,“真是的,我也不过是拿了双份礼金而已嘛,你们真小气……呜,我要我的翠羽枕头、还有我的火凤羽被,没有它们我会失眠的……”
当然,另外两个人谁都当自己没听见他的碎碎念。
楼玉宵实在觉得自己有委屈的本钱。
任何一个半夜被人从暖乎乎的被窝里挖起来,不由分说丢到马背上,然后几乎不眠不休的疾驰了一天的人都有委屈的本钱。
更何况他现在是刚下马,连气都没喘匀就被一个人丢到停放尸房里去了。
他可不可以说好黑好暗他好怕啊?
悻悻然的举着一枝蜡烛,他在两具停放了一个多月之久的尸体之间走来走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不知道萧无应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这两具尸体都没有太严重的腐烂,只是有些缩水。
手指在鼻翼附近善了扇,楼玉宵闻了闻空气中硭硝的味道,该不会萧无应把这两具尸体当腊肉在腌了吧……
呃……还是不要想了= =
最后,他只想说一句,凭什么那两只可以在县衙里喝茶聊天,他却要跑来这里验尸。
满腹怨气的又咕哝了几句,楼玉宵把烛台固定在木架上,从怀里掏出一副薄如蝉翼的冰白色手套,戴上之后,他翻过尸体,开始检查。
空气里霎时弥漫开尸臭和香料混合的味道。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团昏黄的蜡烛在尸体之间晃动,蜡黄衬着尸体,分外骇人。
越是检查,楼玉宵的表情越发凝重,过了近两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直起腰,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盯着尸体沉默了一会儿,刚要习惯性的转头唤自己的侍女为自己摘下手套,却想起来自己现在在那里,不禁又咕哝了一句,“至少让我再多带一个侍女嘛……你们好讨厌……”
说完,他手上一震,手套立刻粉碎,就在手套粉碎的刹那,他身形一动,人已出了房间,袖风拂动之间,门已关上。
萧无应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摇头,“上好的冰蚕玉锦啊……”
“怎样,本公子有钱,乐得挥霍。”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萧无应,楼玉宵欣慰的发现这小子还算识相,懂得给他端来一壶茶。
也不和他多说,抢了壶大大的灌了一口,漱口之后全吐在花丛里。
楼玉宵取出丝巾擦了擦嘴角,盯着对面似乎在叹气的青年,“无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漱口的是吓杀人香。”
“然后?”
“那花是洛阳焦枝牡丹。”
听着无应幽幽怨怨的声音,楼玉宵撇了撇嘴,“……小气。”
“算了。”萧无应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只要你能多告诉我仵作们不能告诉我的,就一切都随你。”
那我一定要拆了你家房子种桃花。
楼玉宵暗暗的在心里发誓。
明月正在县衙的偏厅里等他们,在楼玉宵验尸的时候,她一直在和萧无应研究仵作的报告。
看着楼玉宵来了,她拍手笑道,“玉宵公子,此去有什么收获?”
“有啊,无应做腊肉的时候喜欢放花椒。”楼玉宵笑眯眯的答道,另外两人脸色都是一白,心里暗道,今年大概可以不用吃腊肉了……
喝了一口茶,楼玉宵脸色一整,他翻了翻案卷,抬头看向屋顶,才沉声说道,“……心脉俱断,中有凝血,颜色乌黑,肝胆俱有凝血,确实是惊吓致死。”
“然后呢?”
“……唔,他们血液中有药物,代表他们生前曾经服用过什么。”
无应紧紧的盯着他,“阿宵,你能验出来是什么吗?”
“老大……已经是一个月后的尸体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验不出来血液里到底是什么吧?”
明月笑眯眯的插话,“大罗金仙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但是,玉宵,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谁都知道,令祖号称宋慈再世,你可是得他唯一真传的人啊~”
“……其实一个月也不是没有法子,但是……”
“但是什么?”萧无应急问,楼玉宵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纯真笑容。
“但是,无应你花椒放多了~~香料的成分和血液里的药物成分已经混在一起了。”
一句话出,四座皆默,楼玉宵慢悠悠的道:“不过,这赵氏的死状却别有蹊跷。”
“怎么说?”明月追问。
“她颈上有四道伤口,却不是生前所伤,而是有人在她死后砍上的。”
萧无应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楼玉宵继续说道:“这四道伤口都上宽而下浅,前三刀几乎没有砍断气管,这就肯定了砍上这四刀的人,是一个不会武功,而且颇为文弱的人。”
“男人还是女人?”明月问道。
“男人。”说到这里,楼玉宵抿起了嘴唇,形状优美的眉眼轻轻一弯。
萧无应和明月都沉默了。
赵氏是武林豪侠去剑门掌门的独生女儿,闺名景兰,一手点穴功夫可说是出神入化,年轻的时候是响誉江湖的美人,当年玉衡山下拈花一笑便让凤浅亭神魂颠倒,也是江湖中一段佳话,这些年来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赵景兰更是以贤淑温柔而闻名,两人端的是武林里美满夫妻的代表。
而把这样的女子死后犹要加上数道伤口,这样的仇恨又是怎么种下的呢?
过了片刻,明月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楼玉宵立刻粘过去,“怎样怎样,我们不管了是不是?回去吧回去吧~~”
明月瞪他一眼,转头看向萧无应,“走,我们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