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踏笙簧

5、骊（下）

　　我紧贴着墙壁，慢慢挪到对面的出口，偶尔有微风拂面，只觉得空气格外清新，心情豁然开朗。在没有杀戮的日子里，确是能带给人发自心底的平和。就像眼前的峡谷，重峦叠嶂，岩间飞瀑，倾泻而下，水汽氤氲，这奔腾的河流，纳百川，不知又奔向何处。
　　“耀日，你先回去吧，我和梓月还有别的事情。”一身黑衣的小男孩张开左臂，将叫做梓月的女孩护在身后，虽说年纪不大，却带着一种王者气势。
　　三个小孩站在峡底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脚边是幽幽的兰草，暗暗生香。
　　“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不带我，夜宸弟弟可是讨厌我？”唤做耀日的男孩皱着眉，看来是生气了，愤恨写在脸上。
　　“我没有讨厌耀日哥哥，夜宸哥哥也也不会的。”梓月扳开横在胸前的手臂，急急的上前一步说道。
　　“梓月，此事与你无关，我相信你。”耀日愤怒的眼神从夜宸身上移开，转向梓月时已是一片温柔。“今日去我那里玩好不好？”
　　夜宸紧张起来，“不行！梓月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就像有人要抢他心爱的宝贝一样，立刻就忍不住了。
　　梓月有些为难，大眼睛来回转，“要不我去你们那里各玩两个时辰，怎么样？”略微思索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可是…”
　　“夜宸哥哥不要可是啦，就这样吧。”梓月对他嘻嘻一笑。哦？这小孩还害羞了？我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看着这二殿下小时候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
　　正当我一直疑惑着怎么一条龙都没见到的时候，三条龙从天而降，一红，一黑，一白。看这颜色，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从未如此激动，果真是神兽啊，上古的传说。鳞片中透着高贵，我情不自禁，终于明白什么是激动的快要哭了……
　　三龙载着三个孩子飞走了，他们关系似乎很好，梓月临走时还特意摸摸白龙的角，开心的亲了亲。
　　夜里，还是那轮大的出奇的月亮，我并没有伸手去碰，但也被吸了进去，回到原来的地方，阿毛一家在吃饭，我在发呆……
　　这个梦早晚要把我折磨死，这是什么鬼逻辑，难道我没画出它飒爽的英姿得罪了这画……
　　“不好了不好了，恶龙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村中开始了不小的躁动，鸡飞狗跳乱作一团。阿毛爹娘赶紧收拾东西，“快，你带孩子先走，我马上下去！”阿毛爹大手一挥，格外镇定。阿毛娘就没那么淡定了，来回乱转，抓起孩子就跑，跑了两步想起我来了，“姑娘，快跟上啊。”这是让我又一次感动了。常人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却待我如此好，圣母的光辉。
　　“不，我要留下，没事的，你快走。我朝她挥手。
　　“要小心啊！”她皱皱眉头，急速离开。
　　“姑娘，一切小心。”阿毛爹嘱咐了我一句也离开了。
　　转眼之间，小村子里的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四围恢复了安静，只是我不明白，黑夜里那火龙怎么敢独闯，一直以来黑龙掌管暗夜，火龙掌管白昼，各自有各自的优势时间，而现在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太阳才会升起。当然，这些也是从村民的“闲言碎语”中得出的，这场战斗是他们的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
　　想当初，他们虽有隔阂，更多的还是无忧无虑的笑，而今，也就是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变得如此狠绝，世事无常，时间，能磨平许多有价值的东西，也能使人新生。
　　我还是坐在村头的断墙上，忽然感觉心好累，没有人烟的地方，愈发苍凉，静静地等待着战争的到来。
　　风，卷起了地上的土石，由远及近，低空的月亮不再一尘不染，而是染上了暗红的血色，远方传来野兽的低吼，生生刺痛耳膜，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沧海转桑田，看人间转地狱，抑或这场争斗也许会换回永世的和平……
　　是夜宸和耀日，“住手吧，哥哥，不要再伤及无辜，不要再有人死去，啊！”夜宸的话未说完，就被耀日近距离击了一掌。
　　“我不想听。今天，我们该做个了断。”耀日别开头，紧紧握住拳头。他后方飞舞的火龙移动的速度也快了，一副渴望战斗的模样。
　　夜宸捂着胸口，“哥哥，梓月已经不在了，你难道不怀念我们三个在神琨洞的时候么？放下杀戮，你还是我哥哥。”黑龙低声呜咽，也像是悲伤难忍。
　　“不！回不去了！我不能回头！快来，我的好弟弟，我们一决高下！神琨洞里，我忍让你，但是，从我决定打败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弟弟！”话语狠绝，他足尖点地，飞身跃起，火龙意会地低下头，耀日拽着金色的龙角，直直冲向地上伫立不动的夜宸，火舌所及之处，皆为废墟，连空气都燥热得很。黑龙迎面而上，水火不相容，水占上风，黑龙仍旧死死坚持着，被破坏的面积越来越大，空气中流动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晨光熹微，远远的看见通红的彩云，要结束了么？我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去画那跳动的火舌，今日所见会不会不同的多？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的注定。
　　火龙利用日出的强大力量与黑龙同归于尽，这便是最后的结果，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我却在整个过程中亲眼目睹，淡漠地见证这一刻。
　　画轴又出现了，平铺着展开，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我以为这些都结束了，无论结果是生是死，毕竟，换来了和平……
　　我有些失神，呆呆的望着那废墟，有毁灭，才有新生。
　　场景移到几年后，我回到了神琨洞，那三个孩子居然还在，只是好像是转世轮回，三龙也在，只是敛去一身光芒，多了份温顺。
　　其实那场战斗之前，我问过夜宸：“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嫉妒会让人失去理智，战争会让人忘了初心。”
　　“不可挽回？”我问道。
　　“我愿一试，不过，我想他不会回头的。此次怕是拉我一起下地狱的。”夜宸皱眉道。
　　我竟无言以对。
　　走到村口，看见几个小孩子拿着木棍打打杀杀的玩。
　　“阿毛，几年不见长高了呢。”我一眼就认出他，摸摸他的头，他却有些躲闪，抬眼疑惑的望着我，“啊，打劫劫你没死，娘，打劫劫回来了娘，你快来呀！”这孩子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两条小腿跑的飞快，边跑还边开心的喊着。
　　这说不清话的毛病现在都没改，我跟着他走进村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对这里我已经产生了不寻常的感情。
　　“姑娘，真是你啊。”阿毛娘从屋子里急忙跑出来，围着围裙，手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掉的面粉。她身后，阿玖，阿毛爹都在，度日安稳。
　　我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是我，我回来看看你们。”这个女人已经有了白发，她的孩子在一点一点长大。
　　“快点起来吃饭了，我都做好了。”我从睡梦中听到妈妈叫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画又变成空白了，难道每次都会这样？辛辛苦苦画的，下次一定要拍下来。我抓着乱蓬蓬的头发懊恼着。
　　这个被称为妈妈的温柔女人，其实不是我的生母，我和她，是好朋友。
　　我盯着子上一片狼藉，想起昨天晚上的作业没写，只好去学校补了，数学老师的温柔的笑就是把无形的刀，想到这，匆匆吃了口饭上学去。
　　“路上慢点。”妈妈趴在门口对急匆匆下楼的我叮嘱道。
　　“嗯知道啦”我朝她吐吐舌头，扭头离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