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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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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柠向来诚信,隔天便又买了件同款的阿玛尼外套送去了酒吧寄存,只是之后,杜柠便再不曾去过那里。也再没有同许濯联络过,这点志气,总归还是有的。
在伦敦生活了一年零五个月,杜柠仍没有记得出门前要带伞。这期间,Dulce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因此杜柠被淋湿的机会便越来越多。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杜柠拿了全额的奖学金,同专业比较的话,那时杜柠的成绩即便放在其他著名的学府中也是能够露一把脸的,有些碧眼同学乃至师长私底下难免窃窃私议,杜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转年三月份,杜柠在伦敦市举办的大学生室内设计创新大赛中抱了金奖回来,那些流言和质疑声至此再没来扰过。
有建筑设计节目的记者来校采访,杜柠直拖了Dulce出去顶包,自己则跑去威斯敏斯特教堂悠哉悠哉地研究建筑风格。
也渐渐有男孩约杜柠吃饭看电影,本校外校的,杜柠都没有空闲赴约,并非推脱,她是实实在在的忙。忙着读书,忙着设计,忙着四处看风景,还要忙着打工,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能用来谈恋爱。
Dulce说,Lemon,你实在矫情,金融专业的Max虽然纨绔了些,好歹人家英俊潇洒,听说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杜柠眼也不抬地继续磨着咖啡豆,万分诚恳地念上一句,“你把他收了,我管你一学期伙食可好。”
Dulce就面有难色地凑近杜柠,小心翼翼地问她,“Lemon,或者说,你喜欢的是女人?”
杜柠怔了怔,最后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六月,杜柠的学校成功拿到了某跨国集团人才定向培养输送的十个名额。这件事在校内造成了不小的波动,毕竟一走出校门就有稳妥体面又多金的工作是毕业症候群中大多数成员都在奢望的。
听说,从下一届新生开始学费就涨价了,因为学校对传闻中的某跨国集团砸了血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了每年往集团输送十名毕业生参与就业的名额,为的就是能在招生简章上镀一层毕业后将直接进入XX跨国集团工作的金。
杜柠汗颜,想必这些个集团都是下重金去哈佛牛津剑桥之流买人才,轮到她们就成学校自己个儿搭钱往外卖了,学霸与学渣之间,高下立判啊。
签订合作协议那天,杜柠作为本校成绩骄人形象可人设计能力傲人的头号种子选手,被荣幸地推举为学生发言代表。老实说,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儿杜柠是越来越打怵了,但是面色和善的院长却一再地跟杜柠表示,院方领导们实在很是看好她,甚至有包括他在内的几位领导打算在杜柠毕业时聘任她留校……
杜柠拧着眉头想了想,这事儿她应该干。
大概是换了水土的关系,这两年杜柠又窜了几公分,差不多有一百六十五六公分的样子,因为瘦便愈发显得身材修长,只是到底多高多重,杜柠自己也不甚清楚。亦从不化妆,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干净清透得不见任何嚣张叛逆的痕迹。杜柠常常梳完马尾就对着镜子发一阵呆,始终都是这张脸没错,却愈发觉得陌生。
杜柠想,当自己变得连自己都恍惚认不清楚的时候,她便是真的重新活着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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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洛常常会想起那个在伦敦跟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同胞。
有时陆怡璇会缠着他去商场,每回路过阿玛尼的时候,付青洛都会想起那件外套。陆怡璇结束学业回到中国之后,付青洛又去了那间酒吧几次,却再没遇到过杜柠。
只是,那张曾笑着流泪的脸孔在他的脑海中很是深刻,以致一年的光景漫漫过去,付青洛一眼便认出了杜柠。
其实这场没营养的签约仪式付青洛是无需亲自出席的,前几日陆怡璇给他漂洋过海来了电话特地嘱托,说她那个油盐不进的弟弟已经两个月没联系上了,家里人麻烦他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状况,可巧正赶上这么一个活动,他便来了。
陆怡璇的弟弟名叫陆禹泽,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付青洛长他三岁,陆家的事,付青洛也是略有耳闻的。陆禹泽十八岁那年,亲眼撞见他们两姐弟的妈跟一个男人在家里偷情,拿刀砍了那个男人之后,陆禹泽自己去警察局自了首。
所幸那男的没死,也所幸陆禹泽当时尚未年满十八周岁,陆父多年经商在外,想必也早就跟陆母没了感情,离婚之后,陆禹泽就被送去了英国由陆怡璇照看。后来陆怡璇留学结束回国开始接手家里生意,陆禹泽便一个人留在英国继续读书。
付青洛跟陆怡璇,是圈子里公认的金童玉女,虽然陆家曾经出过那样的丑闻,但功夫做得足,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好像并没有几个人清楚他妹妹付唯钰曾经被人打成重伤过一样。再者说,无论从学识,气质,家世还是性格,付青洛都找不出比陆怡璇更适合成为付太太的人选。
付青洛肯亲自来,校方自是受宠若惊。台下人影攒动坐满了学生,主持人开始一一介绍台上这十来位领导,念到他时,甚为隆重,付青洛微微皱眉,起身略略颔了颔首,台下掌声雷动,还夹杂着某些不安分的挑逗式口哨声。
杜柠上台致辞的时候,付青洛正准备寻个借口离开。她微笑着冲那十来位领导弯身行了礼,站直身子后目光正对上坐在正中间的付青洛。
那天,杜柠穿着海蓝色的校服,梳着利落的马尾露着光洁的额头,微笑的时候,左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简单清纯得宛如高中女生。这身装扮与一年前酒吧中的杜柠天差地别,但付青洛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来。
但是显然,通过杜柠同他在台上目光偶然对视的若干秒中来看,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杜柠看见,那个坐在台上最醒目处的男人,似乎冲她笑了笑。
那个对她穷追不舍的Max在台下起哄个没完,杜柠懒得理会,致辞一结束便安静地下了台。付青洛远远望了一眼,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哨声不断的男性很是眼熟。
杜柠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合作协议签订完毕,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讲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院长满面春风地对付青洛客客气气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付青洛起身准备走了,其他人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台上的麦还没有收,Dulce拿出手机对着杜柠一顿猛拍,说她今天的表现简直完美。然后就见台下一名男性闲庭信步地朝着台上走去,杜柠余光一扫,登时只觉太阳穴绷绷跳了两下。
杜柠拉了Dulce准备撤出礼堂,但显然那位男性一早就料到了,拿起麦便对着杜柠的方向字正腔圆地高喊一声Lemon,然后,骚动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杜柠徜装没有听见,只耷拉着脑袋拖着Dulce往外走,结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是Max哎!”Dulce一脸激动,边走边回头去看,等Max喊出杜柠名字的时候,Dulce更是跟杜柠玩起了拔河。“他在叫你,Lemon他在叫你——哇好帅!好大一捧玫瑰花——”
杜柠没回头,颤了两颤之后脸就绿了。
席间有眼尖又热情的同学,两个很是丰满的女生几步蹿到杜柠身边,具体是哪个国家的留学生杜柠也没来及看清楚,总之就是很暴力。
不暴力能配合着将她扛上肩膀之后直奔了舞台么,杜柠连惊呼一声都没来得及。
台下惊叫连连,叫得最欢的就是她们家Dulce,在倒挂在丰满女肩膀上被送往舞台期间,杜柠是真心拼命挣扎过的,挣扎无果之后杜柠便感到万分汗颜,想她努力蠕动了这么多下,结果人家却纹丝不动-_-|||……
然后放弃挣扎的杜柠就听到了一段惹得台下万千少女拂面尖叫的示爱。
杜柠又汗了汗,她绝不会想到Max会做到这种地步。双脚再次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面前是一大捧娇嫩欲滴的红色玫瑰,始作俑者则满眼深情地望着杜柠,杜柠已不能再汗。
对Max,杜柠从起初的漠不关心到冷面相对到不胜其烦到无可奈何到今时今日方圆十里看见他便疾步绕路而行,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男人,已经追了她大半年,平均每个月表白五次,典型的黄金圣斗士。
杜柠皱着眉头瞥见台下活蹦乱跳异常亢奋的Dulce,忽然就记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
“我有喜欢的人了。”杜柠叹了口气,慢慢转过头,微扬着看向Max。
Max跟她一样,是地道的中国留学生。他对她不错,但她从不上心,因为不喜欢,也因为他所喜欢的,大抵只是现在的自己。若是那些过往全然暴露,若是他也曾跟许濯一样见证了她每一次的任性妄为,那么,还会这样轻易地将喜欢说出口么。
喜欢这件事,断然是没有办法装假的,时间久了,两个人都不会幸福。
那几位领导全都在舞台最边缘处停了脚步,院长悄悄转头看了一眼付青洛的脸,尴尬地陪着笑脸说着英文,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
Max没有理会杜柠的话,反而朝她迈出一大步,目光灼灼,“就试着给我一个机会,别拒绝,好吗。”
Dulce手舞足蹈喊得嗓子都哑了,礼堂中,口哨声,哄闹声,Yes声乱成一片,杜柠感觉很热,那束玫瑰花就灿烂地绽放在她面前,说一点都没有动心,是假的。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何况,还是从来都没有收过花的自己。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许濯抱着玫瑰自阳光里走向自己的场景,也曾经无数次模仿电视剧中女主角娇羞地说着那句我愿意,可如今,再不是豆蔻年华,她的心,也再不似当初那般纯粹年轻。
有时候,杜柠会问自己,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要遇到恰好自己爱也爱自己的那一个,怎么会这样不容易。有多少人是匆匆娶了亦或嫁了,别人都行怎么她就不可以。
垂下眼睑,杜柠又不奈地叹了口气,她真的对自己太失望,可就是真的不可以。
她的心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叫嚣着不可以。
这似乎更像是一个仪式,喧闹渐息,所有人,都在等杜柠的回答。她所经历过的风浪令她过于成熟,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悸动对杜柠来说,都成了无关痛痒的稚嫩把戏。才二十二岁而已,却生生将自己逼得老成太多,亦或者,只有这样的面具,才能让她在惶惶不安中感到安全。她也清楚这样不好,可要敞开心扉,却是没勇气。
杜柠抬起头,稳稳迎上Max的炙热目光,动了动唇角,在她发出声音以前,一个低沉浑实的声音骤然将她打断。
“陆禹泽,我们谈一谈。”
杜柠看见Max疑惑地回过头,而后便有些气躁地皱了皱眉头。
循声望去,杜柠微微眯起眼睛,舞台边缘处的灯光太过昏暗,她并不能看得清楚,只模模糊糊地辨识出,那个开口讲话的男人西装革履,正缓步朝着他们走来,确切来说,应该是朝着Max走来。只是怎么会越发觉得眼熟,杜柠努力想了想,应该正是刚刚坐在正中间对她微笑过的某位领导罢。
杜柠暗自松了口气,刚好刚好,不用她再开口拒绝,也总算保全了Max的面子里子。
悄悄转身正准备逃走,那道男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原本杜柠并没有放在心上的,素不相识又与她何干。
只是怎么好像听见他说,Lemon,你存的酒,还剩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