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骨》九画

31、19小白与大白

　　待钟离一行人赶到杨帆报的地点时谢修已经在了，车上还捆着个水嫩嫩的漂亮妹子，旁边杨帆用来蹲点的任务用车撞到了树上，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谢修没带人来，他自个儿正戴着手套检查那姑娘的随身背包，摆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杨帆一手用冰袋捂着额头一手翻查，啧啧称奇中。

　　谢修见钟离到了便停下手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一言难尽。”钟离摇摇头，随后拍了拍杨帆的肩膀，“伤哪儿了？”

　　杨帆拿开冰袋，额头上红又肿但好歹没破皮，“还行，不过那姑娘本来柔柔顺顺的突然满脸狰狞的扑过来吓了我一跳！当时撞懵了好悬还有些武力值，收拾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说罢还秀了秀胳膊的肌肉，然后发现穿了外套啥都看不出来。

　　“……嘿嘿嘿。”咧嘴傻笑。

　　那边的叶渺一到就跑过去把贴住妹子嘴的胶布一撕，两个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白饮岁倒是没打算去搅局，只是安静如鸡的拿了谢修整理出来的一卷东西在看，然后闲庭信步般走到撞坏的车边，探个半个身子到车里捣鼓些什么，拿出一个黑胶碟子。

　　杨帆见到之后一排手，指着白饮岁手里的碟子道：“就是这个！当时她说因为家住的远没有出租司机肯载她，说什么路上闷得慌为了答谢我就介绍一些歌儿给我听，曲子一放就跟窜台似得吵得很我还没好意思说。”

　　“啧啧。”白饮岁溜溜达达看戏一样走过来，翻了翻旁边清理出来的东西，“尸香、指骨、入梦曲，这偷出来的是入梦术还是禁书啊……”

　　“这是人骨头么？”杨帆指了指那一小截泛黄的东西问道。

　　“是啊。”白饮岁似乎挺高兴，见叶渺走过来手一翻就把那一卷竹稿扔给他，“问出什么了？”

　　叶渺摇了摇头，“让我给她叶家人的血，否则什么都不肯说。”

　　“杨帆。”谢修突然喊了一声，手里捏着刚从背包里搜出的一张照片问杨帆，“看这个，眼熟么？”

　　杨帆打着手电筒一照，眯着眼凑过去认人，好半天才“咦”了一下，“这不是公车事故幸存的那个小姑娘吗？回来报仇的？”

　　“应该是她。”钟离想，这就能合理的说明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做48路这趟事故车辆的梦了。这么一说，阻止后来一连串事故站在天桥上以及追捕魃让自己休息的那个人，是叶家的家主吗？

　　“哇……那立案要怎么说？这报告写上去我们就回家吃自己吧。”杨帆皱着脸说道。

　　一直安静听他们瞎聊的叶渺突然看到谢修摊开的东西，不可置信的捡起一块黑色的胶状物质，说了和白饮岁差不多的话，“尸香、指骨、坟土、香炉……犀角，驭鬼？”

　　神叨叨的念了几遍后怒气冲冲的走到车边，谢修担心这人情绪激动伤了人也急忙跟上去，就见他拿着那块黑色石头质问车里被捆的妹子，“你哪儿来的犀角香？他们……”

　　那姑娘阴测测的笑了，嗓音有点哑，“有血统就是好，随便一点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真相。你就是他们说的叶家小叔叔吧，叶渺？给我血，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叶家人活着就是神，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多讽刺！”

　　“他们在哪儿？都死了吗？”

　　“死没死，你不会自己看嘛？手指轻轻一点就能看见，不像我，还要借助外力，呵呵。”她眼睛充血通红，冷笑道，“他们对我可是没有保留的哦，什么都和我说。叶家注重血脉，向来歧视外系血统，而且规矩也多。小叔叔，你破了唯一能触碰的规矩，再破一次就会被逐出叶家，对吧？不怕的话，再看一次啊！”

　　“你！”叶渺被气得不轻，“他们是你的同学！”

　　“你也说了，只是同学。”她头发凌乱，神情冷漠，“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呢？什么都有偏还不满足，你让普通人怎么办？让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三言两语就能把那几个傻子哄去偷东西，手把手的教我。棋子一旦控制不住就丢掉，不过我还留了一个，知道为什么吗？”

　　叶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冷笑道：“呵，你看不懂他们偷出来书。”

　　“对！”她激动的挣扎起来，“她的血和眼睛还有用！不过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她！怎么样？你是不是已经生气了？哈哈哈哈哈，来啊！直接动手看啊！你是要家族呢还是要家人？”

　　叶渺双手握拳，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疯了一样的女人暴打一顿。可他不仅不能动手，还要继续陪着这疯子耗费时间，能力也不能用。

　　杨帆听了半天只听懂了一点点，出主意道，“你用了不说也没人知道啊。”

　　“不行。”叶渺摊开手，掌心上有个拇指大的黑点，“族里规定，事出紧急只能用一次，再用就逐出家族。这黑点一天就会褪，可如果再用，就会变成红色。”

　　叶渺大概是急了，连他不认识的杨帆搭话也回答，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那姑娘咯咯的笑着，自言自语道：“知道么，复仇的感觉真棒啊！先告诉他再让他死，我给过机会的。夺走我妈妈的人早就死了，我不甘心！然后找啊找，发现和他一个血缘的人竟然是人渣，这种人怎么能过的这么好？你们还保护他，竟然还保护他……”

　　谢修敲了敲车顶，把姑娘的目光吸引过去，轻道：“你复仇的对象我不提，但出租车事故死去的司机，还有那个女律师，以及其他我不知道的受害者。这些人，你有什么资格轻易夺走他们的生命？”

　　“人活着本就艰难，可我们依旧要艰难的活下去。别把自己的苦难全怪罪到别人身上，说到底，你不过是自私罢了。”

　　谢修一向温和，气质温润如玉，就算是愤怒也不显山露水。不说则已，一说字字戳人家痛处，直接撕开皮肉把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你面前，痛不痛由你自己决定。

　　“你知道什么？！”姑娘不干了，被刺激的咬着牙床怒瞪谢修直喘粗气。

　　谢修微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杨帆凑到钟离身边和他咬耳朵，“看到没，老大超可怕的！这不是在笑啊，他眼睛里面都没有笑的好恐怖！”

　　钟离知道谢修的脾气早见怪不怪了，他比较在意的是掉线半天的白饮岁在地上画圈摆阵型准备做什么，“白饮岁……你在干嘛？”

　　白大师顺走叶渺手里的犀角香，准备点燃，搓了半天火柴愣是打不着，在场的人里都是不抽烟的，火机也没有一个。他撇撇嘴朝钟离招招手，“过来，点火。”

　　钟离皮笑肉不笑，点燃犀角的典故古青和他说过，“烧犀角香要干嘛？你还嫌不够乱啊？”

　　白饮岁摊手作无奈状，“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娘们也不嫌掉价？她那话的意思就是养了鬼呗，召出来问一问不就得了？打嘴炮人家也听不进去，她脑子有毛病你们也跟着犯傻啊？跟个半桶水冒牌货叽歪半天。”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听见。

　　钟离只觉不对，这话和白饮岁平时说的不一样，不是他的风格。

　　果不其然，那姑娘不知道被这番话里的哪一句触到怒点，狂暴了。

　　“有本事你就召！别后悔！”

　　“不正在召么，你急什么？”

　　搓了半天还是点不着……

　　“呵呵，不一样半斤八两，你也好意思笑话我！我跟了旁边这位小哥好几天，听说你本事不小，如今一看，不过也正是听说罢了。”

　　白饮岁收了笑看她，双手往兜里一放站起身，片刻后地上摆着的香炉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不就点个火么。”

　　一阵风袭过，香炉里的烟雾渐渐淡了，而后消失。那姑娘大笑起来，笑声有些凄厉。叶渺和白饮岁则是同时扭头看左边的方向，异口同声道：“谁？！”

　　现在是深夜，出了事后杨帆摆了路障放在路口，和交通科值班的人打了招呼。幸而这段路平时就没什么车，这会儿突然来个人确实挺稀奇，也挺吓人的。

　　黑暗里走出一个男人，细碎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只穿了件毛衣，手里拎着一截竹笛。这人钟离认识，或许应该说是见过，丁乐带回店里的那个人。他正想和白饮岁说话呢，抬头就见白大师变了脸色，还疾步朝那人走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那人见了白饮岁还挺高兴，孩子似得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小白！”

　　大白……所以那时候说出来找的人叫“小白”，指的是白饮岁么？

　　白饮岁扯了扯嘴角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是让你好好睡觉么？”

　　“你不高兴？”

　　“没有……”白饮岁心累，“我有点事你先到那边的车上等着，一会儿带你回家。”

　　大白不满的嘟起嘴，随后探过脑袋看钟离，活泼的跑过去挽住他的手打招呼，“城城！好久不见！”

　　钟离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这小名只有奶奶这么喊过他，“……你好。”

　　傻住的不止钟离，还有杨帆，这傻孩子在想，白饮岁家里的基因好棒啊，这个人和白饮岁长得像，一样的漂亮！

　　而叶渺则是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白……”

　　大白这时候才注意到叶渺，仔细辨认了一下，笑眯眯的说：“渺渺，你长大了啊！伤口疼不疼？”

　　叶渺有些激动，“不疼，你什么会还……”

　　“乖孩子。”大白上前轻轻一拍他的脑袋，转过身把所有人都看了一圈，问道：“在玩什么？我也想玩。”

　　说了后条件反射的去看白饮岁，“小白，我也要玩！”

　　“别闹了。”

　　“哦……”躲到钟离身后。

　　“九叔！”

　　大白一惊，“你不要生气！我可以帮忙，渺渺，你想知道什么？”

　　“啊？”

　　“九叔。”白饮岁脸更臭了，上前抓住大白的手腕子，“不想我不理你的话，就到车上去。”

　　“看你们很苦恼的样子，我会入梦术啊，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钟离表示信息量太大需要消化一下。

　　车里的姑娘不淡定了，“你会？又一个叶家人么？！给我血！给我血我就告诉你！”

　　大白笑眯眯的，“我姓白啊。”

　　姑娘傻眼，喃喃道：“你没有被反噬？”

　　“没有。”

　　“可非叶家血脉学入梦术，五脏六腑会被侵蚀！你是不是在骗我？！”

　　大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认真的道：“因为你笨吧，不难的。”

　　“你！你骗我！我不信！”

　　大白俯下、身子，眼睛盯着人家看，随后伸手轻轻一点姑娘额头，“睡吧，乖孩子。”

　　那姑娘意志挺坚强，恨恨的瞪着人看后不甘的闭上眼垂下了头。

　　“渺渺，过来。”大白收回手转身道。

　　“前辈？”

　　大白凑到叶渺耳边叽里咕噜了几句，退回来伸了伸懒腰，“快去吧。”

　　叶渺顿了顿，道：“谢谢。”

　　叶渺走后，钟离和杨帆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大白则是跑到谢修跟前，和他要纸笔。在纸上写了“放火”两个字后递给谢修，然后指了指昏睡过去的那姑娘。这解谜一样诡异又神奇的动作谢修竟然懂了，恍然大悟的朝他道谢。

　　十分钟后众人相继离开，白饮岁一言不发的在开车。大概是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大白很高兴，在后座挽着钟离的手亲昵的问他：“城城，你最近是不是住到家里来了？住很久吗？”

　　“额，暂时，让白饮岁帮个忙而已，找到房子会搬出去的。”

　　“哦……”大白似乎有点不开心，但马上他又忘了，“我想吃乐乐做的蛋糕。”

　　“带你到店里让他给你做？”

　　“好啊！”

　　钟离也被感染了笑意，“很开心？”

　　“嗯，小白有朋友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