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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秀]斗琴 ...

  •   要说起江湖上出名的女侠,总是少不了万花琴圣苏雨鸾的。她还是七秀中的菡秀,每年重阳节都会回七秀坊。
      顾清商猜测师父是因怀念公孙大娘才每年都会回去。顾清商,万花门下,“商羽”弟子,时年七岁。因为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在谷中难免被师兄师姐捏捏脸摸摸头拍拍肩,因此这年重阳苏雨鸾要回七秀,他就缠着要跟着自家师父出谷。
      上回师姐说七秀坊的男弟子相貌都生得好,作为一个从小就被担心——“小商男生女相长大了会不会被欺负?”“小商男生女相长大了会不会娶不到媳妇啊?”“小商男生女相长大了会不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拐走?”——的男孩子,他觉得七秀坊的男弟子一定可以和自己玩到一起。
      “师父。”顾清商皱着眉,神色认真,“七秀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我们要在那住多久?”
      “此次我们在七秀坊住半个月。”苏雨鸾一边擦拭琴弦一边安抚自己的小弟子,“小商不用担心,秀坊……秀坊与万花谷、长歌门齐名,并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
      提到秀坊时,她神色复杂,因此顾清商便乖巧的点头:“弟子知道了。师父,那长歌门又是什么地方?”
      “长歌门啊……”
      两人就在这样的对话里,在重阳前赶到了七秀坊。
      七秀坊坐落在扬州瘦西湖畔,风景秀丽,实在不输万花谷。顾清商虽然好奇,但是还是乖乖跟在师父身边,只是趁着师父和秀坊的代坊主叙旧情的时候偷偷张望了一下四周。
      左右还是女弟子更多一点,诶?那个小女孩很好看啊。他自觉很友好的冲小姑娘点头微笑,不想人家直接将头别过去了。
      “小商?”苏雨鸾含笑看着自己徒弟,“怎么,看上七秀弟子了?”
      顾清商摇摇头:“我只是看她好看。”
      萧白胭招手召了那个七秀弟子上前:“你带这位万花弟子去玩罢。”
      于是顾清商就被带着逛起了七秀。

      一路沉默着从七秀码头走到了二十四桥,看起来对方是不准备主动说话了,顾清商摸摸鼻梁开口:“唔,我是顾清商,你叫什么?”
      毫无应答。
      他从来没见过性格这么冷淡的女孩子,一时也只好将注意力转到七秀美景上去了。
      “咦?小穆?这位是……万花弟子?”来人的视线莫名变得不善起来,顾清商站定将笔取下来握在手心,被叫做“小穆”的女孩子冷冷看了他一眼。
      “万花弟子,一定是跟着苏师叔来的了?想必琴弹的很好,我是琴秀弟子,愿以一曲相赠。”
      ……为什么这位七秀师姐说着要谈曲子给他听,气势上却像是要与他比武一般?
      顾清商纠结了一下,将笔又别回腰间:“多谢师姐。”
      “谁是你师姐!”
      几次三番受了冷待,顾清商也懒得再和和气气说话:“客随主便,七秀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见识了。”
      “你!小穆也是琴秀弟子,你们二人年岁相当,不如便来一钞琴斗’,不至于叫人说我们琴秀弟子欺负你!”
      “小商!”苏雨鸾和萧白胭几个起落挡在顾清商面前,“师父忘了告诉你,别去琴秀亭。”
      “师父,这位琴秀弟子要与我斗琴,还请师父将琴借徒儿一用。”看来万花谷和七秀坊的琴秀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不过,“不管我万花谷与琴秀之间有何往事,我对你们以礼相待是我万花谷名人雅士的风范,如今应下‘琴斗’,是我万花谷从不曾惧过谁,请赐教。”
      苏雨鸾叹气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知道劝不住他,便将琴取来递给他,自己同萧白胭坐到一旁低声解释,“这孩子从小就在万花谷长到现在的,不知父母,只颈上的长命锁上刻着个顾字,我替他取名作‘清商’。最是容不得谁人说万花谷不好。”
      萧白胭皱眉犹豫片刻,由着两个琴秀弟子了:她自己对琴秀高绛婷的事尚且十分在意,只能说雨鸾这个弟子来得不巧。

      被称作“小穆”的孩子弹了一支曲子,神色冷淡,看起来对胜负不是很在意,顾清商冲他身边的那个大一些的琴秀弟子一扬眉,挥手弹了同一支曲子。
      胜只胜在他比那位琴秀弟子走出了门派。
      倒是苏雨鸾看那个孩子天赋极高不下于顾清商,称赞了好几句。顾清商拉拉她的披帛:“师父,你在七秀坊住半个月,我传信叫大师姐来接我好不好。”
      “出谷也是你闹着要跟来的,怎么又反悔了?”苏雨鸾一指戳在他额头,“小孩子脾气。”
      顾清商撇嘴:“我原以为七秀坊很好玩,现在么……比较想我温柔体贴的师姐们。”他有意瞥了那个气鼓鼓的琴秀弟子一眼,又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我不要和七秀坊的女弟子一起玩了,长得好看但是脾气都不好。”
      “你大师姐就是来接你路上也要两三天,好好住着吧。”苏雨鸾拿他没有办法,领着他往七秀信使那走,让他自己写信。
      从那以后,顾清商再也没说过要跟苏雨鸾一起到七秀的话,就在谷中安心待了十年。

      给师弟撑伞走过了荷叶桥,一抬头见苏雨鸾还在崖边的台子上弹琴,顾清商把伞塞给师弟,叮嘱了小孩不许乱跑,自己轻身飞到苏雨鸾身边:“师父,下雨了不如就回屋吧。林先生都不在桥那作画了。”
      “小商,你来得不巧。”苏雨鸾取出封信交给他,“你大师姐有封信要送到七秀,她说谁先来我这就让谁去送。替你大师姐往七秀走一趟吧。”
      顾清商扭头:“不是有信使嘛?干嘛要我替她送……”
      “这情书怎么能让信使送?你大师姐看上了人家姑娘,你送不送?”她知道小商因为七岁时和秀坊琴秀弟子闹了些不愉快,所以不愿意去。但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近几年小商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渐渐大起来,七秀那边传话说想请小商过去十年后再来一场斗琴,这是雅事,她并不想拒绝。
      “……大师姐成婚的时候要是不亲自给我倒酒,我就带师妹她们去闹洞房!”这样说完,他扫了一眼旁边打着伞替自家师父挡去了雨点的侍女,“师父,我看嘉兰姐姐身上也将湿了。您再晚回去一会儿,林先生便是自己不来,也要着人来催了。”
      “不过一场细雨,就你担心到这个样子。”她面上似乎有几分嗔怪,心里却对弟子的关心感到十分熨帖,抬手拍了拍顾清商的肩,“你收拾收拾,就尽快替你大师姐把信送去。你自己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上什么人?连你几个师弟师妹都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师父。”他无奈的按按额角,苏雨鸾摆手:“师父是说真的。师父看着你长到这么大了,再看着你成家,就安心了。”
      顾清商胡乱应了两句,转身在台沿用脚尖一点,用轻功飞走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乘羽墨雕出谷一趟吧,再回来也许师父就念叨起他上面那两个师姐了呢?
      大师姐同一个秀坊姑娘交好的事他知道一点儿,没想到忽然就到了约定终生的程度了。说起来,秀坊姑娘确实大多长得极美,他幼时见得那个叫做“小穆”的,不知道长大了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了……
      羽墨雕飞起来速度很快,他一路俯瞰间或想起些许这几年听来的有关七秀的坊间传闻。到七秀坊的时候,竟也不觉得很疲累。
      “这位姑娘,在下万花弟子顾清商,受……”他拱拱手还没来得及将来的目的说出来,听他说话的豆蔻年纪的小姑娘已经惊呼一声:“啊呀!你就是顾清商?苏师叔门下的顾清商?”
      从来没被人这么称呼过的顾清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七秀弟子,自然还是将师父算作七秀之一叫作师叔也没什么不对。
      想明白了,他就含笑点头:“正是。”
      看来师父就是借口大师姐要给心上人送信,一定要他出谷而已,明明连他要来都已经同秀坊说好了。
      “你怎么没带琴过来啊?”小姑娘绕着他转了两圈,目光热切的看着他腰间的梨绒落绢包,“难道是放在背包里了?是不是苏师叔把琴又借给你了?”
      琴?
      顾清商挑眉眯眼:“为何要带琴过来?”
      师父将琴借给他的时候不多,从他自己请友人听琴开始,更是从未有过了。而一个七秀弟子同他说起借琴一事,还用了“又”字,他实在只能想起一件不那么美好的旧事。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歪过头看他:“斗琴怎么能不带琴呢?难道是你知道自己比不上如今的沈师兄,所以认输了?”
      斗琴?
      “什么斗琴?我是来替我大师姐送信的。”他从怀中取出信,“还请姑娘……”
      “就是和我沈师兄斗琴啊,你十年前不是赢了他么?我师兄前段时间给苏师叔递信说还要来一场,师叔已经答应了啊!”女孩打断他的话,兴致高昂,“沈师兄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住处,我在码头都等了四天了,你终于来了,快跟我来。没有带琴也没有关系,我们琴秀弟子有许多为了听你和沈师兄这一番斗琴都赶回秀坊了,到时候你喜欢哪一把,我们一定借你用……”
      女孩子十分活泼,顾清商仔细听了就将事情猜出来七八分。师父既然没提,想来就是没将此事看得多重要——什么事如今也很难同她大弟子的终身大事来相提并论。他后来越发觉得自己年幼时太过争强好胜,对以琴为斗赢了琴秀弟子一事不觉得多自豪,就当作以琴会友也就罢了。
      只不过,蹦蹦跳跳带路的小姑娘一口一个“沈师兄”,他神色实在有些微妙。

      而真见了沈穆,那个人还是一张漂亮但面无表情的脸,眉目也依稀可以看出年少时的样子,顾清商反而有点神思不属。
      师父说起“心上人”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面前这个人的,现在颇觉尴尬。
      沈穆倒是看似非常平静,见他住进自己亲自打扫好的屋子,垂眼在他门口安静的站了一会儿,抱了一壶酒走进院子:“经年不见,顾师兄别来无恙。”
      顾清商目光在他眉眼处来回逡巡,后来觉得十年性子有些变化也是正常,才接过他寒暄的话说了几句。他心里虽然对认定的“小姑娘”变成了男子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扭,但对上沈穆,下意识也就自己主动找起话题,免得两人对坐无话可说。
      替他和自己都倒了杯酒,沈穆等他说完师弟闹出的笑话:“……我这倒也有个故事。”
      听到他故事中的女主角被剜去双手,顾清商立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琴秀高绛婷的故事,可这个故事他虽知道的不这么详细,也隐约知道的,沈穆又为什么要说这件事?
      “而那个伤我师父的人,在你十年前来我秀坊时,刚逃出万花谷不久。”沈穆读懂了顾清商眼中的疑虑,扯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容的,可惜看顾清商的神色就知道不怎么成功,“他当时是万花谷客卿,后来入了恶人谷。”
      这算是解释为什么当年顾清商来秀坊时,遇到的两位琴秀弟子态度这样差。
      此事顾清商确实因为种种缘由并不知道,所以当年被气得离了七秀坊以后十年不肯再踏上秀坊一步。
      他仍觉有些尴尬,低头把沈穆替他倒的酒一口饮尽,叼着杯子看着沈穆眨眨左眼。见沈穆被他逗得神色一松,他才伸手把杯子放到桌面上,落下一声轻响:“万花谷景色秀丽,风流名士云集于此,客卿众多难免会有人入了歧途。只是我原来是被迁怒的?”
      沈穆点头:“当时我师姐对万花十分痛恨,后来师父已罚她面壁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话?”顾清商摸摸下巴。
      “……我那时不善言辞。只是听你琴音疏朗,为人一定也很好,所以愿与一交。”
      顾清商拍桌笑:“好!”
      沈穆被他吓了一跳,仔细看过去,顾清商已经目光迷蒙了——他只是给这个人倒了一杯桃花酒,怎么就醉了?

      于是秀坊开始传琴秀门下的沈师兄/师弟和一个万花弟子交好的消息。来围观沈穆和他相处的却不止有琴秀弟子,还有许多小孩子眼巴巴的仰头看着他,他性子比十年前软和多了,也不忍把小孩子赶出院子。
      不管是煮茶论道还是挥毫泼墨,都有人趴在窗沿看的日子,让顾清商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四五年前。他刚长成个小少年的时候,师父却又给他新收了诸多师弟师妹,他做什么身后都能跟一串小孩儿。
      那时候谁也没长大。现在和一个秀坊姑娘谈婚论嫁的他大师姐还是个斫琴时就从来不知道打理自己的整天跟在师父身边的小姑娘,二师姐一直在研究怎么以琴御敌,三师兄常常被林先生从授课的地方拎着领子丢出来……
      沈穆放下笔,拍拍他的肩:“在想什么?”
      他低头去看对方写下的“顾清商”三个字,就并列在他用新调出的浅青色随手写就的“沈穆”旁边:师父再问起心上人,他也还是要想起身边这个人的。
      “……我们私奔吧,啊不是,我是说,七秀你带我玩的差不多了,你跟我回万花,我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他笑容清浅,颇有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花秀]斗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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