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霁**然

2、02

　　02
　　“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
　　“……”

　　江暮雨颓败地仰面跌在床上，各种衣服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床上，地上，柜子里。
　　到底穿什么好？
　　日光透过玻璃窗和薄薄的白色窗帘投进来，闭上眼睛会有暗暗的红色，心烦意乱，江暮雨起身把厚窗帘也一并拉上了。
　　在房里踱了几步，她想了想，干脆一闭眼，随手摸到哪件就穿哪件。
　　当她摸到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时，想象了一下自己穿得圆滚滚的在瘦长的周悦生面前……呵！呵！看上去一定很怂，才不要穿成这样！不行，太草率了……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只是出去交答案而已却纠结这么久实在是太没用了的江暮雨终于爬起来，打开房门，被客厅里的温度冻得哆嗦了一下，裹了裹衣服就走向餐桌。
　　老妈早上出门前给她准备的青菜瘦肉粥早就冷掉了，她拿了个脸盆，倒上热水，把粥放进去捂，等温度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哗啦哗啦”几口喝光了。
　　接着她又去卫生间纠结她的发型。
　　马尾？双马尾？扎高点还是扎低点？还是干脆披发？要不麻花辫？算了，看上去一定很蛇精病。
　　她又是挫败地解开了发圈，三两根头发掉在洁白的洗手池里，懒得清理。
　　带着略低落的心情回到房间，看了看手机，才上午九点。
　　以隐身状态点开□□，刷了下空间，那家伙也没什么新动态。会话列表里有两个人找她求答案，是今天凌晨一点发的，她扫了扫，也不想理——她登录□□从来都是隐身，不是说不想被谁看见，而是隐身状态的话，有些你不想搭理的人给你发来信息，你可以装作没看见，这样也不会让别人不爽。
　　又点开百度看了看新闻，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干了，就把手机一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又去纠结穿什么好了。
　　但其实不论怎样，他也不会在意的不是吗？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纠结？好不公平。
　　暗恋就是不公平的，纠结难过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江暮雨从一开始，就是认命的。
　　往事的碎片交错在脑海中，拼凑出那一张稚气未退的脸。

　　六年级暑假，新概念英语最后一堂课。
　　倒数第二堂课的时候，nice的老师为了奖励那些表现不错的同学说，下节课请他们吃冰淇淋，那时周悦生也在列，江暮雨是唯一一个选了可爱多的人，当然她是跑到老师跟前讲的。
　　老师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啊。”
　　课快结束时，小卖部的老爷爷终于拎着那一大袋冰淇淋进来了。
　　江暮雨整理好了书本，想起来还有几道题要去问老师，就打算先去问，反正冰淇淋在那边也没人会去抢。
　　况且居冉也帮她拿好了冰淇淋，边说着说：“可爱多放你桌上啦！我先走了，拜拜！”边挥挥手就跑了出去。
　　但是，当江暮雨问完问题回来，却发现她草莓味的可爱多正在被一个男生蹂躏。
　　“你……”
　　男生微微抬头，看到一个又矮又小的小丫头指着他，哦不，指着他手里的可爱多，一脸不可思议与怨念。
　　“呃……不会是你的吧？”说完他又舔了一口，咂咂嘴。
　　简直是明目张胆招仇恨！
　　江暮雨皱着眉，怨念又加深了一分：“你怎么能吃我的可爱多？”
　　“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啊，它就放在我旁边，我以为是给我的呢。”男生白白嫩嫩，又有好看的五官，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江暮雨。
　　江暮雨原本是要发火的，但此刻只觉得这个男生好好看，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男生说的不错，他就坐在江暮雨旁边，奖励的名单里也有他，但是他刚才在和另一个男生打闹，居冉的话他就更不可能听到了，回到位子上看到桌子旁边有个可爱多，以为是分给他的呢，况且是他中意的草莓味，就毫不犹豫撕开吃了，没想到这是别人的。
　　江暮雨神游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太亏了，脸上写满了难过和委屈。
　　男生最受不了这种表情了，见状忙说：“诶你别哭啊，要不我的那个给你吃？”
　　“谁要啊！”
　　“……”男生想了想，又说，“那大不了我明天请你喝奶茶！我最喜欢的布丁奶茶，诚意推荐哦！”
　　男生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看得江暮雨怨念难过的心思完全没有了，愣了愣才说：“好吧……你刚刚说什么，我才没有哭……”
　　那个男生就是周悦生。
　　但是后来，明天的奶茶根本没有来。

　　江暮雨从沉沉的梦中醒来，被子裹在身上暖融融，四周一片昏黑。
　　居然梦到了周悦生？江暮雨想想那个梦——那也是所发生的真实，虽然过去了四年多，同学的名字样貌早已模糊不清，却意外的，在没有任何照片的情况下，唯独对周悦生的脸印象深刻。
　　后来初中三年，江暮雨各种暗中观察，有意无意打听，觉得像周悦生这种性格，忘了是真的很正常的，何况自己跟他做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同桌，他到后来都不知道江暮雨的名字，更不用说是无心的一个承诺。
　　所以真的，没必要太纠结。
　　可还有一些小失落。
　　江暮雨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拉开厚厚的窗帘，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看时间，什么？居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她暗叫糟糕，看了床上一堆被她躺得乱糟糟的衣服，终于还是决定——跟昨天穿一样的：黑色加厚毛衣，深棕色大衣，加绒深灰色小脚裤，黑色运动鞋。
　　鲜有亮色，一点都不少女，跟崔瑶不能比，江暮雨暗自叹了口气，给自己加了条米白色围巾。
　　至于发型她也不再纠结了，还是跟昨天一样吧，三七分披发，梳梳顺就好了，不花什么时间。
　　肚子实在很饿，她从茶几上拿了一小包饼干就背上背包匆匆出门了。
　　拦了辆的士，司机飞速的开到了新华书店楼下，付了钱快步跑上去，喘着气看了看手机，才一点五十五分，还好没迟到。
　　然后她气定神闲地逛起了书店，等着周悦生拎着奶茶走到她面前说：“学霸，你的奶茶，一手交奶茶，一手交答案！”
　　她应该用什么表情，怎么回答呢?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在书店待了将近四十分钟，参考书早就选好了，随便找的一本小说都读了大半了，周悦生还是没有来。
　　大概是他又忘了吧？江暮雨猜着，就像那时，答案而已，他找谁都可以抄到的。
　　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可自己到底还是当了真。
　　江暮雨忽然有点想哭，自己纠结穿着，又急匆匆连中饭都没吃就跑过来，结果那人根本就没有来，真是够了。
　　一直以来，在乎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她连居冉都没有告诉，喜欢的心情只有一个人知道，与其说独享，不如说自虐。
　　又无法自拔。
　　最后江暮雨还是忍住了，心情低落的去付了钱，走出了新华书店。
　　将近下午三点，就算是冬天，晴天午后的阳光还是挺温暖的。江暮雨松了松围巾，径自去了奶茶店。
　　买了杯布丁奶茶后就坐在店里，前面摊着她刚才没看完的小说，却在发呆。

　　那时候也是一样的。
　　自己在新概念附近唯一一家奶茶店门前等了好久，太阳晒得她有点发晕，才想起来周悦生昨天连时间地点都没有讲，自己就这么跑出来了，好蠢。
　　然后她进了奶茶店，自己给自己买了杯布丁奶茶，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对面空着的椅子发着呆，独自难过着。
　　后来她在新的初中里看到周悦生的时候，他显然已经忘记自己了。虽然两人的班级隔了很远，但是每次做操，或者体育课相同的时候，她都会在很多很多人中间看到周悦生，更不用说什么社团活动，文艺汇报演出，运动会了。
　　她从很多很多人口中了解周悦生，一开始是充满怨念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喜欢他，难道是他长得越来越好看？
　　你看他性格又不好，学习也不好，体育也一般般，江暮雨觉得一定是他长得好看的缘故。
　　他笑起来会有一颗虎牙，唇色淡淡的，皮肤白皙，鼻梁左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痣。他有点近视却不戴眼镜 ，因为怕影响到他帅气的脸。他试过好多发型，从板寸到能扎个小辫的长发，从长的三七分刘海到短的齐刘海，高中后还是将头发剃成了标准的板寸，最近又长长了，有几撮稍长的贴着他脑门。他的眉色也淡淡的，眼角微微上挑，有漂亮的外双，笑起来有点眼袋，也有点皱纹，但还是很好看。
　　真好看……
　　江暮雨盯着前面的笑脸失神。
　　“学霸？学霸？”那人又笑着叫了她几声，提高了点声音。
　　“啊？咳咳咳……”江暮雨一惊，已经入口的奶茶立马呛到了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满面通红停下了咳嗽，终于回过神来，尼玛敢情这笑脸不是幻觉，周悦生，真的来了！
　　怎么办，好丢脸。
　　激动又尴尬。
　　周悦生坐在她前面乖乖等她咳完，重新看向自己的时候，才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学霸不好意思，昨天回去LOL，我从两点睡到了两点，醒来才发现过了时间，对不起啊……不过我可是很快很快就穿好衣服刷好牙洗好脸就来给你买奶茶了，我连早饭，哦不，中饭都没吃呢……嘿嘿……”
　　这时候，江暮雨的肚子也“咕噜”叫起来。
　　江暮雨：“……”
　　总不能说“我其实很早就起来了，但是纠结要穿什么来见你却睡着了，为了及时赶到我也是连中饭都没吃”吧？
　　周悦生见状，连忙说：“学霸你也饿了吗？走，我们去吃寿司，我请你，就当是代替奶茶给你的报酬吧！怎么样？”
　　江暮雨心里很激动，之前的失落早在周悦生来之后就统统抛在脑后了，她肚子正饿，如此提议正中下怀，所谓人生一大幸事便是——你缺什么的时候就有什么，何况这个人是周悦生。
　　于是她收拾好书本，淡淡道：“十点起来，本来想早饭午饭一起解决的，现在正好饿了，我们走吧。”
　　“好的学霸！”
　　于是两人出了奶茶店，周悦生走在前头，江暮雨跟在后头。她不求并肩，走路时能看着他的背影，就这样跟随着，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虽然周悦生是有求于她，但她此刻也毫不介意。
　　前面转角就是寿司店，这时，从转角处出来了另一个人——拎着四盒寿司的韦凉。
　　一见周悦生，就跟他打招呼：“嘿——”然后他看见了后面的江暮雨，笑容瞬间转变，不可思议地指指江暮雨，又指指周悦生，“你……你们……不是吧？诶，周悦生你不是要追……啊不不不，江学霸你就当我没说！”
　　周悦生一听就知道韦凉想歪了，几步过去踹了他一屁股：“滚！”
　　韦凉躲开了第一下，第二下却被踢到了小腿，痛得他“嗷嗷”跳着转了几圈，继续揶揄道：“你下手，啊不，下腿也太重了吧？我可是你十几年的好基友，你如今为了红颜如此对我！你忍心吗？”
　　“你滚吧！”周悦生又踢了一脚，然后趁韦凉躲开的时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寿司袋子，挑了两盒量多的递给江暮雨，剩下的自顾自打开，一口吞了一个。
　　韦凉大惊，伸手去抢：“你干什么啊你？这可是我妈要我带回去的！”
　　“急什么？”周悦生嚼着寿司口齿不清道，“我们饿了，先拿来救急一下，待会儿我买还给你。”
　　韦凉这才收手，对江暮雨说：“学霸你吃好，就当是我感谢你以往的答案的，以后也拜托你多多照顾啊！”
　　江暮雨：“……”
　　三人寂静了三秒，江暮雨递过来一盒说：“一份就够了，谢谢你。”
　　韦凉：“学霸我真是太感动了！周悦生你看看你！”
　　然后三人进了寿司店，周悦生付钱叫那小哥再做三盒跟刚才一样的，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周悦生和韦凉并排，江暮雨面对着他们。
　　周悦生狼吞虎咽，江暮雨细嚼慢咽。
　　韦凉没事干，于是在一边道：“诶其实我刚在真以为你们……周悦生都换了件新的外套，学霸你又打扮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学霸你头发放下来也挺好看的。”
　　江暮雨忽略掉后面的夸奖，内心：打扮你妹子！我去见居冉也是这样的！
　　一旁的周悦生连忙咽下了寿司，却因为太急而噎住了，喝了口水之后才缓回来：“你滚，我是太急了才随便穿了件出来的，况且她平时也就这样啊！”
　　他想起昨天星巴克里见到江暮雨，因为头发放下来了，也没有戴眼镜，第一时间觉得像又没仔细看，崔瑶还在呢。但是崔瑶走后，周悦生才发现：尼玛这就是江暮雨啊！
　　想到这里，周悦生犹犹豫豫说：“那个……我们昨天说好的那个……”
　　果然求答案这种事应该是韦凉干的！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
　　江暮雨顿了顿说：“哦，那个啊，我忘带了。”
　　周悦生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随即又一脸委屈：“学霸你不能抛弃我！”手却伸过来要拿江暮雨的寿司。
　　江暮雨一把护住寿司，况且她也受不了周悦生如此卖萌，连忙说：“我在逗你玩。”
　　周悦生内心：呵呵！学霸我们还能快乐的玩耍了吗？
　　旁边的韦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这个那个？你们在密谋什么啊？”
　　江暮雨往口里塞进最后一个寿司，边嚼边从背包拿出一叠试卷，不仅是数学，其他科目应有尽有，任君选择。
　　答案是她昨天一回去就放好的，怎么可能忘？
　　对面两人瞬间双眼冒星星。
　　周悦生说：“学霸你果然不会抛弃我！”
　　韦凉说：“周悦生你好小子啊！背着我勾搭学霸，我也要一份！”
　　周悦生闻言瞥了眼江暮雨，一点反应也没有，虽然看不出她有没有生气，但总归当着别人的面瓜分答案这种事好像有点不道德，于是拨开韦凉脑袋，冷冷道：“不行，你滚吧。”
　　“你怎么能这样？学霸是大家的，你不能独享！”
　　“我就独享！”
　　对面的江暮雨嚼着寿司停了下来，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看着定格在那边的欲打起来的两人。
　　韦凉道：“学霸你在卖萌……”
　　江暮雨想笑，差点把寿司吐出来，内心：你才卖萌，你全家都卖萌！
　　迅速咽下了最后的寿司，把答案递给周悦生，道：“不要弄皱，不要弄脏，还给我的时候按原来的顺序叠好，我知道你们肯定要传的，最好不要全部抄我的，我的肯定会有错的，随便改几题，错一样老师会发现。”
　　周悦生接过来，只拿了语数英三门的，其他的还给了江暮雨，他正想说好，被韦凉抢先一步：“学霸放心，抄作业界的潜规则嘛，大家懂的！”
　　江暮雨内心：还有这东西？
　　“你不要一脸不相信！”
　　江暮雨道：“我信我信！那这样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的寿司。”朝两人挥手，“拜拜！”
　　“不谢不谢，学霸走好！”
　　而周悦生在一旁没说什么话。

　　江暮雨一路回家觉得心情甚好，晚上看了部美国喜剧片，都十点钟了越笑越激动，终于关了电脑，洗漱好后躺床上，点开□□，刷了下空间动态，往下翻了翻，等等这是什么？
　　屏幕中，韦凉把全套试卷摆好只露出一个标题，拍了张照，写道：零点之前。
　　要命的是，他露出了一张写了小小的“JMY”的卷子，那是江暮雨平时做卷子时标志性的写名字方式。
　　那条说说下面有很多评论。
　　看完后江暮雨也评论道：呵！呵！我们友尽！
　　过了会儿韦凉回复：都是他的错！@ 周悦生
　　居冉也回道：我们也友尽了！呵！呵！
　　又过了会儿，周悦生回复：低调点啊亲爹！
　　江暮雨想了想，还是私下点开了周悦生的头像：我不太喜欢这样，以后会有越来越多人找我要答案的，很烦。
　　周悦生秒回：QAQ我错辣求原谅！我叫韦凉立马就去删！
　　过了会儿，江暮雨真的找不到那条说说了。
　　周悦生又给江暮雨发道：已经好了，求不生气辣OvO
　　江暮雨是有点生气的 ，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她明明只想给周悦生一个人的，却被他随便给了韦凉，然后还这样大肆传播。
　　心塞，难过。
　　江暮雨等着手机黑了屏幕，也懒得回周悦生，怀着平复一下心情的目的想眯一会儿，然后睡着了。
　　梦里她又梦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周悦生第二天果然出现了，并且请她喝了布丁奶茶。

　　这件事情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毕竟江暮雨写的“JMY”比较小，基本没人发现，而韦凉也仅仅发了三个人而已，这三个人也都懂得潜规则，抄的时候做了些改动，他们再传的时候相似度就更低了。
　　尽管这样，但后来还是被数学老师发现了。
　　她心血来潮收了全班的第一和最后一张卷子去批，却发现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第一张卷子的第一道填空题就错了，仔细一看，后面的答案还有几分相似，再翻翻其他的卷子，什么原因她自然就明了了。
　　后来她批评了半节课，又语重心长地讲理科班的数学是多么多么重要，虽然三月份要小高考，你们也不能忽视数学之类之类的话……
　　期间，周悦生从后面传给江暮雨一张纸条：下次真的不会这样了！我不会跟别人分享你的！
　　彼时江暮雨座位已经换到了周悦生前面，离他更近了。
　　她高冷回复：呵！呵！
　　就是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语，江暮雨最讨厌，因为她知道这绝对不是真心，不能按照字面意思一厢情愿。
　　她只是偶尔YY一下，不能当真。
　　认真你就输了。
　　她早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