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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暗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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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徐氏回府,见到凉国公府请帖先是诧异。他们一家初来京城,且明面上与文襄伯府未分家,国公府怎会单独送帖子来。听丫鬟说明事情经过后,她放下一半心,帖子不是伯府送来的便好。
罗炜彤坐在娘亲身边,见她劳累一天疲惫的额头,听闻帖子不是出自伯府后瞬间放松,禁不住抿唇笑道:“伯夫人肯定拿这个当天大人情,若是让她知道娘亲压根不稀罕,脸色指不定怎么精彩。”
徐氏紧绷着一天,这会坐下来,听小女儿在耳边叽叽喳喳,只觉得浑身都松快,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娇娇连娘都促狭,你不是还送一盒绢花回去?”
罗炜彤掰着手指:“娘亲,女儿跟您学过持家。祖母亲手做的绢花那般好看,丝毫不比市面上的金银首饰便宜,女儿想了想还是没舍得送,而是拿咏春前几日随手买来的塞盒子里充个数。”
边说着她边摸摸头上那顶绢花,绢花也分三六九等,宫妃跟乡野村妇所用绝不相同。庶长房诸人,曾祖母擅食,祖父擅算术,这各有一技之长已经足够让她惊讶,没想到更惊讶的还藏在后面。
那个整日呆在房里伺候祖父,颇为低调的祖母,竟然天生一双巧手。锦绣坊深受京中公侯之家喜爱,日进斗金的精致成衣,花样皆出自她手。然她精力有限,不可能每件衣服都亲手做,但同样花样,她亲手绣的图案格外活灵活现,与坊中绣娘所制高下立分。
罗炜彤在惠州时,就曾听闻锦绣坊有个神秘的当家绣娘,无人知她来历,只是她每月推出九款华服,每件样式皆不同,一般不等其他人出手,便被宫中采购收去。彼时她虽对梳妆打扮无甚特殊喜好,但却很好奇那绣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直到在玄武大街住下来,亲眼看到“神圣”飞针走线。然后她更是知晓,自幼所用襁褓、贴身里衣,皆出自祖母之手。
激动之余她更是愧疚,她常年习武衣裳烂得快,祖母只一人得多劳累。未曾想祖母看她耷拉下眼角满面愧疚,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小娇娇恁地可人疼,祖母闲着也是闲着,做点针线打发时间。”
徐氏正感慨女儿可人疼,低头就见她摸着绢花眼神发直,忍不住点下她脑袋:“这孩子,无缘无故怎么发起了呆。”
罗炜彤自回忆中醒来,顺手拔下头上绢花。绢花乃祖母亲手所制,各种适合女儿家的粉嫩颜色都有,花瓣层叠但丝毫不显臃肿,别在头上乍看起来竟比真花还精致。
“这绢花当真好看,女儿才舍不得送给他们。”嘟嘟嘴她颇为苦恼:“娘亲,曾祖母会做点心,祖父会经商,爹爹做官娘亲更是把这个家里里外外管得很好,兄长读书那般好,连祖母都这般手巧。”
她一根根掰着手指头,直到第七根才伸出小指:“这个家里,好像就数女儿最没用。”
徐氏抱着女儿,突然有点理解为何全家人都这般喜欢娇娇,甚至连这两年眼力不行而逐渐减少针线活的婆母,也熬着蜡烛给她连夜赶制一盒绢花。这孩子抱在怀中就小小一团,一双大眼更是能看得人心融化,最关键的是全家人并未把她宠得娇气。她似乎天生就有一颗纯孝赤诚之心,凡事总想着别人的好和自己的不足。
“娇娇现在这样就很好,况且……”
“况且什么?”
徐氏余光瞥向凉国公府帖子,两代凉国公夫人生辰皆在花朝节前后,出嫁前她曾随家中长辈参加过已故凉国公夫人寿宴,故而知晓宴会布局。帖子上位置虽不显贵,但比文襄伯府座次还要好。
先是麒麟玉,然后是初入那日金陵莫名其妙出现在伯府门前的凉国公世子,再然后锦绣坊内安昌侯世子看似捣乱实则帮忙的举动,再加上今日的帖子。点滴细节中都透露着不寻常,不得不让她多做注意。
“没什么,娇娇先净手,过不了多久便要用晚膳,曾祖母做了你爱吃的鸡油卷儿。”
见娘亲把她抱得更紧,非但丝毫没有嫌弃,反而越发宠溺,罗炜彤笑得越发甜。真的好喜欢现在这样,如果能彻底跟伯府断了关系,那该有多好。想归想,她也知道此事不急于一时。至于现在,还是先去尝尝曾祖母那边新出锅的鸡油卷儿。
“女儿先行探路,好吃的话……”
徐氏笑得玩味:“好吃都留给娘亲?”
“好吃的话女儿就多吃点,记住那个味道,学会再给娘亲做,娘亲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孩子。徐氏无奈摇头,眼中却满无丝毫不悦。见她出去,她也拿起凉国公府帖子仔细看起来。上面写明了邀请他们一家,并未有丝毫提及伯府。刚准备放下,她突然注意到帖子上那手字迹。不同于女儿家惯常所书簪花小楷的秀丽,那一手字遒劲有力,明显出自男儿之手。
发帖之人是名男子,这可就值得她想想。这手字虽颇有风骨,但也能看出勾画间的稚嫩,一般下人这年纪可写不出此种字,那剩下只有一个可能。
凉国公世子亲手补一张帖子,可能么?如果此事当真是他所为,那又是出自何种原因?
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金陵城内一向风度翩翩的凉国公世子蓝愈,此刻正躲在秦淮河畔一处小酒肆内,毫无形象地抓耳挠腮。
周元恪坐在好有对面,丝毫不理会他焦灼情绪,对着河面画舫自斟自饮。
“你还有心思在这饮酒?”
“连续阴了好几日,这天好不容易天放晴。春光无限好,美酒美景,何苦唉声叹气。”
“何苦……”蓝愈突然坏笑起来:“既然你都不愁,那我又愁个什么劲?四品都指挥佥事官是小了点,但罗家小姐人美,性子也讨喜,顺着我娘意愿娶进门也不错。”
周元恪脸上的惬意开始皲裂:“怎么回事?”
蓝愈自顾自端起酒杯:“春光无限好,想必画舫内风景更佳,良辰美景何故提那些烦心琐事。”
周元恪也不急:“开春来了几条新画舫,里面美人,想来是比教司坊那些还要新鲜。”
封闭的包间内,看似怯意对酌的两人,几句话间却是交手好几个回合。最终蓝愈咬咬牙,率先败下阵来:
“说来此事还是因你起欺,你怕罗家小姐受伯府那边委屈,托我发一张帖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亲手写了一张。此事被我娘知道后,误会我喜欢罗家小姐。”
周元恪皱眉,他着实没想到这点:“可罗大人才四品,你家堂堂凉国公……不对,他可不止是四品。”
见好友终于想明白,蓝愈也不再多话。也就文襄伯那老糊涂拿罗四海不当回事。这会可不是几十年前太-祖开国那会,自今上登基,大齐国运昌盛、四夷臣服,边疆少有战事,多少年未有兵卒晋升高级将领。
罗四海那四品武官,放金陵城一堆公侯中是不起眼,可放眼整个大齐官场,简直是个奇迹。就算周元恪不拜托,这样的人也值得凉国公府释放善意。
周元恪想到的远不止这些,他在宫中当值,偶然看到内阁弹劾罗四海的奏折。摩挲着酒杯,他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