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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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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正好。窗外小鸟叽叽而鸣,忽而入室的微风也不认破坏这美好的场景,只敢轻轻拂过学子的前额,吹起或轻或重的刘海,只为减轻一丝负担、几许汗水。
教室里三十余人正在提笔作画,手上纷纷托着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调色盘,面对初始洁净的纸张,毫不懈怠。唯韩冰一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呆若木鸡,滞积目光投注在窗外的几片叶子上。
韩冰像别人一样作画是有理由的,一是他的工具不齐全,无法画;二是他不会画这类的作品,无心画。
刚刚师者很淡定地接纳了他,让他进来找位置坐好便继续讲述这堂课的内容。师者憨厚的身子在台上挪动着,不时挪挪镜框。
这一世的师者仍然学识渊博。他先是给学生们大概描述了下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再特地挑选了他欣赏的画作来进行拓展,之后便选定一副画作让学生开始临摹。
“想要学好画,就先从临摹开始。”他是这么说的。
意简言赅,这一世的师者总算不像从前那么罗嗦了。韩冰欣慰地想到。回忆起从前的师者,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有着一身仿佛使不完的劲。
身为朝廷画师之首,他严格律己,实事求是地作画,也从不为富贵折腰;身为师者,他对学生谆谆教导,对于韩冰,更是如夏日里的知了。烦人,却沁心。
别人都说师者如父,他在韩冰心中确实是个如同父亲般的存在。在韩冰遭人囚禁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只为求韩冰平安;在得知韩冰与皇帝交好后,更是愤怒,然而苦苦劝告,只为求他回头……
恍然回神,韩冰看见了师者近在咫尺的脸庞。
韩冰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眼前是那么一副不怒而威的脸。
韩冰耸了耸肩,连忙摇头道:“没,没……”
沈重海,即韩冰认为的师者,见这毅学生在台下公然开小差,就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不画?”
韩冰脸色微微发红,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踌躇道“没带工具。”
沈重海闻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说:“下课后留下。”
韩冰面上点头应承,心里却禁不住发凉:不知道这一世的师者像不像上一世那么刻板而严厉。
待师者走远,韩冰轻叹了口气,又懊恼了起来:他怎么没仔细想好带什么工具呢。画画从不简单,怎么会想着要投机取巧呢!
韩冰又陷入了回忆中。
那一世,他的家宅理有个独立的房间充当画室。正门对着的墙上便是挂着一副出自师者手的画作,旁则便是书架,接而是一张宽长的红木桌子。桌上架起了各式的毛笔,羊毫、狼毫的……大的、小的……还有品种参差不齐的宣纸。随手涂鸦用李氏宣纸,作为习作用张氏宣纸,想要用心创作便用最贵品种也最好的程家宣纸。
这些宣纸出品不同,质量价格更是相差颇大,韩冰精打细算着呢。
下课铃不紧不慢地响起,解放了无数少年的心。韩冰帮师者收完众人的习作后,便站立一旁,想要听师者的“教导”。
只见师者,沈重海叹了口气,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我见你有很好的天资,实在不该虚耗光阴,让之前的努力白白浪费。至于你家里的情况,不要太介怀,这不应该成为你未来的障碍……”
他看着韩冰,目光带着不加修饰的希冀,这令韩冰心神一怔。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画画。”沈重海看过韩冰的作品,稍微带有点灵气,是可塑之才。
此时,韩冰心里涟漪不停激起。
“我不会的。我本来也没想过要放弃。”
是的,尽管遭遇到这么多的变故,及时来到了一个莫名的时空,陌生的世界,即使那一世他以为要身赴黄泉,也未曾想过放弃。提笔作画,乃他之信仰啊。
沈重海会心地笑了,“那就好。”
沈重海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满意地接着说:“这我就放心了。怎么说你也曾是霍老头的得意门生啊,怎么能到我的手里就不成气候了呢!既然你现在拜我门下,希望你能听我的教导……”
“所以今天回去给我准备齐工具,连画具都不准备好成何体统!”随机,沈重海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韩冰连忙点头,敢情后半句才是重点。
至于沈重海提到的“霍老头”,则是“韩冰”从前的导师,多亏得他的悉心教导,使得"韩冰"有得一技之长,并且顺利考上了这所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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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韩冰与师者再交流了片刻,其实是单方面被训,便走出了教学楼。外面空气清新,陡然间让韩冰感到无比的美好。
忽地,韩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宛陵身着一身素衣,打扮简单却掩盖不住他的气质。只见他背着一个黑色的直立卷筒式的袋子,然后倚墙而站。他的目光望向天空,似是在闲暇地数着天边的云彩。
忽地,宋宛陵像是余光扫到了什么似的。
“韩冰。”
韩冰刚欲抬脚离开,瞬间顿住了,他维持着这个抬脚姿势几秒,然后默默收回,把目光投向宋宛陵:“叫我?”
宋宛陵点了点头,又扬了扬下巴,似乎在说“不是叫你叫谁”。
“怎么啦?”韩冰问。别看此刻韩冰的外面多么的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浪花朵朵飘。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说着,宋宛陵脱下沉重的背包,递给韩冰,“这是你那天从树上掉下来,忘记拿的。”
韩冰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伸手接过。
这确实是“韩冰”的物品,而且里面收纳的应该是各式的画具。
“你是怎么找到的?”韩冰忍不住疑惑道,回忆起他们这个时空的初次见面,虽然有些窝囊与措手不及,可是当时韩冰环顾四周,并没有像这样的庞然大物。
宋宛陵笑着给韩冰解答:“这是我爬上树为你拿的。”他回忆起韩冰从树上掉了下来,醒了后呆头呆脑的表情,忍俊不禁。宋宛陵打趣地想着:那时韩冰该不会是像调皮的猫儿般爬上树是为了藏起此物吧。
“啊?”韩冰一脸茫然,同时额头隐隐作痛,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何时将背包放上枝头,又是为何这样做。
宋宛陵见他苦思不解的样子,竟笑不停口,他伸手蹂躏着韩冰的脑袋:“别想了。走吧,跟我去吃饭。”
韩冰恍然回神,只见此时日暮西山,只余残晖照耀下修长的影子,还有二人。
宋宛陵见韩冰不答,顿时夸张地放开手脚,惊呼:“你该不会是要赖账吧?”
“什么?”这回该韩冰听不懂了。
宋宛陵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帮你买了文具,你还欠我七块钱呢!”
韩冰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这什么表情?”
“……我认的意思。”韩冰无奈了。与此同时,他的嘴角默默勾起,因为他感觉到,似乎皇帝就在他的身边。就算换了个时空,换了段岁月,可是感觉是不会变的。
宋宛陵见此,只管揽着他的肩膀,有种不容推辞的强势:“走,吃饭。”
……
余晖下,两个青年徐徐前行。地面拖曳着的影子,若有若无地靠在一起,引人遐想。
“宋宛陵。”
“什么?”
“真的要我请吗?”
“不然呢?”可以想象出某个厚脸皮的家伙自大的表情,额,稍微有点欠扁。
“小气鬼。”这里是韩冰小声的嘟囔。
“嗯?说什么?”
“没…啊…”
“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好像,没带钱。”
“啧,你请客我买单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