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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迷魂阵迷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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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眼珠一转,“我是知道百里在这里,所以来救他的呀,然后……”
李寻欢双手一背,抬脚便走,长平赶紧拉住了,低下头去,“是……是我想与你说说话,你又一直躲着我,我才找了吕先生,吕先生是个好人,说会帮我出气,还会捉了你……”
李寻欢轻叹一声,“这我知道了,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长平道:“吕先生昨晚便带我来了,这里呢是一位妇人的居所,妇人人很好,还跟我说只需借我几个人一晚,就可以把你乖乖引来,你果真便来了呢。”
李寻欢道:“你跟邱少京何时见的面?”
长平大眼睛一眨,“昨晚在沉香亭见了他,他怎么了?”
李寻欢看一眼楚留香,眼珠一转,“那么李无双呢?你跟她什么关系?”
长平嘻嘻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其实是我同门师姐。”
李寻欢皱眉,“怎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竟然还有个白沙屿孙太母的师父?”
长平道:“那要问你对我有多少关注,我年年都会去白沙屿小住,你不知道怨我咯。”
李寻欢揉了揉眉头,“她是你同门师姐,你那样害她?她与我同……又经过刚才那样的事,你啊,又闯祸了。”
长平嘟起嘴来,“我也没怎么样嘛,就是小小惩戒你一下,再说了我师姐她蛮厉害的,并且我以为你被点了穴道,不会怎么样嘛。”
李寻欢吸了口气,眼中浮出阴郁来,他又忍不住的伸手去腰间,却摸了个空。
长平道:“你别生气嘛,我去跟师姐求求情,让她不为难你便是了。”
李寻欢摇头,“罢了,你且说说,在楚香帅跟前又编排了我什么?”
长平“啊”的一声,瞅一眼楚留香,没了下文。
李寻欢道:“我对你唯利是图?阿珠母子?还有……”他视线落在彤三娘身上,没有继续下去,“不必听你亲口说我都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幸好是香帅不曾上当,若不然……”
楚留香笑了笑,“我起初也是受了迷惑的,后来一看见探花郎的眼睛便明白了,只是有人想看我演出,我不得已只有配合了。”
李寻欢看向他,“我的眼睛?”
楚留香微微凑近了他,声音放轻了些,“你的眼睛,温柔如一池春水,这样的人是不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又怎会伤害区区几个弱女子?”
李寻欢蓦然转开眼来,心里一动,咳嗽一声,道:“香帅谬赞了,我与长平有些……我在外又有些花名,长平便编排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来自得其乐,这不是第一次,你也不是第一个受害人,我跟长平玩闹惯了的,阿珠之事虽非因我受害,我到底是脱不得干系的,至于彤老板,我便不多说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
彤三娘蓦然打断他,“你说啊,有什么不敢说不能说,谁跟谁两情相悦呢,说不得我就是一傻子,一次次的被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深深看一眼楚留香,转身便走。
楚留香咳嗽一声,道:“她静静也好,我倒好奇李探花何时冲开穴道的,我虽只用了三分力,想冲开估摸着也该有一个时辰。”
李寻欢摇头,“事态紧急,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他看清楚留香眼中晃动的神色,忍不住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身体无碍。”
无疑李寻欢是十分敏锐的人,楚留香转开视线,心中浮起一股如醉了酒般的醇香,与这样的人交往无疑是愉快的,他的心境何曾这般跳脱过。
李寻欢视线若有所思的在他身上停留一会,转头看长平,“你说到百里,你见着他了?他怎么样?”
长平嘟起嘴来,“他好好的呀,你说要救他,我才觉得奇怪呢,呀,你瞧那不是么?”
顺了他手指,果真便是奚百里匆匆而来,李寻欢惊喜。
奚百里快步走近,给李寻欢一个大大的熊抱,“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
李寻欢上下打量他,“你可安全?”
奚百里一拍胸脯,“身体倍棒,好得很。”
李寻欢道:“你既然好好的,如何一夜不回宫?陛下着人找了你一夜你可知晓?”
奚百里惊讶,“我昨日托人给皇宫送了消息啊,难道出了岔子?”
那是必然了,就不知使坏的是谁,李寻欢道:“极少见你夜不归宿,昨日是有要事?”
奚百里喜道:“要事谈不上,我遇见我师父了,他老人家难得回一趟京城,我无论如何不得陪着,走,你与我去见他。”
李寻欢道:“不忙,我且问你,你刚才说知道我会来,如何知道?”
奚百里道:“自然是师父,他老人家说会庄而重之的请你来,我知道你是好热闹的,定然会来。”
李寻欢看一眼楚留香,苦笑一声,好一个庄而重之法,先是制造了奚百里失踪的假象,之后利用他与邱少京的矛盾诱他到平南王府,又以长平的马车一路带他到此,到此之后,又把长平推到他跟前对他戏耍一番,这是算好了李寻欢的每一步,以奚百里为饵,对李寻欢熟悉,算计的了邱少京和长平,又与江湖息息相关,还能有几人呢。
李寻欢摇头,“百里啊百里,你这师父,若非是你,我是一眼也不愿见着的。”
奚百里笑,“师父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他等你多时了,快随我来吧,还有,”他视线落到楚留香身上,表情冷淡不少,“对了,师父还专门交待了,让楚香帅一同前往,楚香帅,久仰大名,你我竟当面而不相识,可真是有趣哈。”
李寻欢推他一把,笑骂道:“脱了官服便别这么尽职尽责了,香帅是我的朋友,不要拿这种语气说他。”
奚百里不可思议,“喂,你这好交朋友的毛病又犯了吧,他是大盗哎,偷了七王爷府上的东西我都还没有交差……”
李寻欢道:“能与香帅交上朋友是我的荣幸,你可莫要坏我的兴致,还不带路?”
奚百里嘟囔一声,当先带路。
李寻欢朝楚留香一抬手,楚留香笑了,“如何不是我的荣幸。”
一行三人沿着小径走了许久,道旁树篱修剪整齐,鸟鸣在远处,一层薄雾在树篱上端萦绕,一路风景清幽雅致,却仿佛眼前树篱永无止境,眼前小径永无尽头,走了一刻钟,奚百里摸了摸脑袋,奇道:“我来时就是这条路,并未觉得有这么长啊,奇怪。”
李寻欢停下脚步,四周打量一会,苦笑道:“看来我们又入了障了,与我刚才所见并无二致,香帅,你看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道:“便是刚才无双姑娘所设的阵法么?”
李寻欢点头,“阵法之初是这样的,之后么,所思即所见,你会见到你思念的,牵挂的,喜爱的,憎恶的,以及……守住心神方为要务。”
奚百里忽道:“寻欢你瞧,前面是否有一处庭院,我已瞧见房檐,走,过去瞧瞧。”
李寻欢皱眉,他顺着奚百里的视线瞧去,唯有树木深深,哪来的庭院,他忙的拉住百里,百里手腕却从他手中滑脱,百里喜道:“寻欢,你瞧那楼上的不是陛下么?他朝这里招手呢,我们快过去。”
李寻欢忙的追赶,尚未举步,便听得一声呼唤,转头一瞧,不正是父亲么,父亲正下了马车,微笑着走来,父亲道:“寻欢,陛下恩准了我回京,我便日夜兼程,盼着与你相聚,我的孩儿,为父想你想的好苦……”
李寻欢鼻头一酸,几乎就要扑了过去,一只手忽然扯住他手腕,他转身一瞧,却是心中牵之念之不得见之的诗音,诗音似乎又长高了些,揪着大辫子,微微低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即娇俏又纯真,诗音道:“表哥,你书信中常跟我说京城如何的繁华好玩,有精致的我们城里买不到的胭脂,有从未见过的轻薄布料,便是上次你捎给我的蜀锦我可喜欢的很,你快带我上街去,我要再买些。”
李寻欢宠溺一笑,“你既到了京城,之后我陪你随便逛去,瞧见好吃好玩的便买,好么?此时却该先接了父亲,父亲他好容易从蜀中回来,他身体不好,尤其是腿脚,我们——”
便是此时,父亲在十步远处忽然一声闷哼,左腿忽然打跌,整个身体扑倒地面,一动不动,便如同他每每梦回时候一样,此时莫非也是梦境?梦境何以如此真实?
他控制不住的往前扑去,便是梦也不由他漠然看着,身后的手却紧紧握着他,几乎是以让他发疼的力道,诗音何时有这样的气力,那么个如诗如画一般的女子,他回头瞧去,耳畔却是一声惨呼,以及持续不断高低起伏的哭声,那是大哥在母亲灵前哭的肝肠寸断,以致一口鲜血喷出,自那以后大哥的身体便再没好过,卧床半年,病情一日沉重过一日,终致撒手归西,不多久父亲又被派往蜀中,好好一个家,忽然便剩了他一个……
悲恸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周身力气被抽空,生无可恋,生有何欢,父母给他命名寻欢,可他该如何个寻欢法儿呢?府上日日的高朋满座,夜夜的莺歌燕舞,却总觉得填充不了他心中残缺的那一块……
有人承受住了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抱了个满怀,怀抱温暖厚实,绝非纤瘦单薄的诗音可有的,他凝神瞧去,却是一张让他情绪瞬间繁杂的脸。
那张脸瘦削到几乎刻薄,一双眼中神色幽暗不明,永远似乎充满关心却又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那是当今皇帝的眼睛,那是皇帝的脸,这个人给了他最大的宽容与最好的物质,却夺走了他仅剩的那点儿从父亲那里可汲取的亲情,这个人胸怀天下却又刻薄狠毒,多少人命明的暗的都折在他手里,这个人——
这个人忽然伸手紧紧捂住他口鼻,力道之大,让李寻欢瞬间挣扎,也顾不得不能对皇帝无礼,提掌如刀朝他手腕切去,这人却手腕一转十分巧妙的避过了,李寻欢化掌为指,点他大臂穴道,这人却忽然抱紧了他,紧到两人之间再无缝隙,他的手指自然也被扣住。
李寻欢呼吸渐渐困难,开始感到阵阵晕眩,晕眩之后却又似乎有种醍醐灌顶大梦初醒的感觉,捂着他口鼻的手未曾放开,李寻欢却闻清了近在咫尺的那股奇特味道,郁金香的香气。
李寻欢卸下全部力道,狠狠的一闭眼,眼前依旧是树篱,远处依旧有鸟叫,仅此而已。
他抬手握住捂着他口鼻的手的手腕,力道温和而坚持,那人立即松开了他,退后一步,仔细观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闪烁的惟有关心。
李寻欢笑了笑,“香帅,你又帮了我一次,可让我如何谢你才好。”
楚留香看他已恢复神智,不觉往后又退了一步,双手缩入袖内,笑道:“探花客气了,若要谢,谢我一壶陈年竹叶青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