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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

  •   原以为说着煽情的话,多少能有一点打动人心的作用,可结果索伦却被恶狠狠地揍了一拳。

      瑟兰迪尔什么也没说,只用拳头给了他回复。

      那一拳力道堪比铁锤,重重砸落在索伦消瘦的颧骨上,他俊美的脸蛋上几分钟后便肿了一大块,淤青直到雅凡娜听闻托瑞米亚庄园要举办盛大婚礼而赶来之际,仍然没有消退下去。

      雅凡娜看着索伦的花斑脸,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索伦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兰兰他太残暴了,他家暴我!”

      雅凡娜挑了挑纤秀的细眉,风姿娟秀的脸上挂着“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呢,你敢当着我的面撒谎,你活腻了么”的表情。

      索伦缩了缩脖子,不敢在维丽面前造次,一手羞于见人似地挡着肿起的半边脸,一手像小猫爪子一样瑟缩地搭着沙发椅的扶手,怆然哀泣道:“我们分手了,这大概是美人给我的临别赠礼。”

      雅凡娜把索伦挡着脸的手抓开,左右看了看,冷血无情道:“如果是这样,我看他下手还是轻了点,至少该把你的颧骨打碎,让你再没有机会披着这身‘衣服’去拈花惹草。”

      女神就是女神,一眼就看穿了内幕真相。

      索伦打了个激灵,心有余悸道:“幸好我那时候率军出征,就没有再回来。不然你要得知米尔寇精神污染了我,是不是会拆了我?”

      如今索伦是可以大大方方谈笑这件事了,但雅凡娜作为一名维丽,本心永久不变亘古如一,她对迈荣的感情是永远无法释然的,遂干笑了一下,不再提那些伤感的往事,用捣药棒将调制好的消肿药涂在索伦脸上,给他打上纱布包。

      索伦端正漂亮的五官被大块雪白纱布挡住,英挺的鼻梁上还贴了块药布补丁,样子显然有点滑稽。看着索伦郁闷的别扭模样,雅凡娜不禁一笑。

      “这么说,过几天的婚礼和你有关?”她刚刚来到托瑞米亚庄园,只听说总管和家政官们正忙碌着筹备一场盛大婚宴,所有的侍女们都去采购鲜花彩带了,厨师们也忙着采集丰富的食材,乐师们天天勤加练习婚礼进行曲——这些事在临近叶落季的北方来说并不容易,而她还来不及了解详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可别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索伦右眼眼角边也有一点瘀伤,睁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模样可笑地嘟嘴道:“你怎么和我家那头冰雪龙说话如出一辙。”

      因为你经常给自己挖坑,这是事实。经过此前大半个月的相处,雅凡娜暗自想到。

      提到冰雪龙,雅凡娜垂眸看了一眼索伦手上的粉红宝石戒指,仁爱之戒散发出美好温柔的光泽,光是注视着它,仿佛就能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暖流淌进心底。

      “你的另外九枚力量戒指呢?”雅凡娜问。

      索伦挪动了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弯到胸前,右手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我被俘虏的时候,米尔寇把我的十戒都拔了,让勾斯摩格藏到了中土各地。我不知道戒指都散落在哪里,这枚仁爱之戒是前不久才找回来的。”

      ——在那个寒冷的刀光剑影的风雪夜。

      想起当时的情形以及之后得知有了小叶子(?)的狂喜,索伦感慨万千,微微的有些黯然伤神。

      “这样也好,省得十戒英灵整天来吵你。”雅凡娜打趣地说笑了一句,然后叹道,“勾斯摩格就是……他也在帮助米尔寇?”

      想到迈荣恐怕不愿再回首往昔的战友,雅凡娜对勾斯摩格曾经的名讳避而不提。

      “嗯,他变成了炎魔。”

      “原来那是他……”雅凡娜惆怅地看着索伦,“你一定很难接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以及你最信赖的助手。不过看得出来,他原本就很崇拜米尔寇,对米尔寇的力量有着执迷不悟的憧憬和向往,曼威曾告诫过他——”

      勾斯摩格曾经是个热血男儿,勇敢、强大、热情似火,只是有些过于要强,常常和迈荣见了面二话不说便打得难解难分,把一如的花园拆了又补补了又拆,闹得他们两个的主人欧洛米和托卡斯也常常争执到底谁的下属仆从更强一些。

      有一次,勾斯摩格把迈荣干倒在花丛中,他当时正好扑上去将迈荣压制在身下,刚巧被曼督斯这个老古板看到了,两人被提到曼威面前,闹出了一场跳进安都因河也洗不清的误会。

      不过两位当事人却是事后立刻一笑了之,谁也不会有隔夜仇。

      倒是米尔寇因为这件事把曼威狠狠奚落了一顿,两兄弟之后冷战了好久。

      这以后,曼威经常把勾斯摩格叫到自己的大殿里训诫,但对迈荣倒是极少责怪,有一阵子还传言,曼威偏袒迈荣,令欧洛米甚为看不惯。

      那还是在主神大殿时的事了。

      想到其中一些可能让索伦讳莫如深的内情,雅凡娜顿然止住话语。

      索伦冷笑了下,并不介意雅凡娜欲言又止的隐情,坦然自若道:“这不是曼威的错,你在维林诺,没有必要为此而感到迷惑。”

      雅凡娜道:“我们都想知道,曼威批准了你的请求,让你去讨伐米尔寇时,和你单独在众神之巅大殿里说了些什么。”

      “勾斯摩格和我都是自愿堕落的,”索伦冷硬地道,“我们自愿出征,功败垂成而俯首投降,跟谁都没有关系。”

      “可是你说,曼威希望你把天赋钥匙交给维林诺?这是为什么?”雅凡娜言语犀利起来。

      索伦道:“忘了它吧,雅雅。”他满不在意地笑了下,“我已经把天赋钥匙交给了瑟兰迪尔,再谈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雅凡娜难以释怀地叹了口气,直视着索伦,目光深邃而热切,她说:“迈荣,你失去了日月双心,你的亚拉晶片恐怕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控制。你千万要记住,如今的你,也许已不能同时操控十戒。米尔寇对你的伤害,实在……”

      话到此处,百果女神不禁噎住,捂着嘴潸然落泪。时光总是一去不复还,历史的转折点就如奔腾的流水快速从眼前滚滚而去,无论如何追赶,都再无法令它逆流回到当初的模样。

      屋子里因为百果女神的魔法结界而变得温暖如春,花香四溢。

      索伦为调节气氛,于是很快滤过这个话题,轻松惬意地道:“雅雅,你会帮忙一起筹备阿玛瑞依小姐的婚礼吧,要知道,以你的才干,有没有你的帮忙,可是天差地别。”

      雅凡娜连忙拭去泪痕,微笑了一下,“当然,我会帮忙的。你的请求,我又有哪一次拒绝过呢?”

      索伦遂道:“那,你看,能不能让我这脸上的淤肿在婚礼前完全消失呢?”他两眼发亮,满怀期待地说,“我可不想这个样子去参加婚礼,在众目睽睽下,这实在太糗了!”

      雅凡娜忍不住取笑:“也许瑟兰迪尔愿意看到你这个模样出现在婚礼上,这是你们的分手礼物。”

      “雅雅,你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兰兰的毒舌的!这坏毛病可不太好!”

      雅凡娜哂地一笑,“你要请乌欧牟过来吗?他嘴巴甜,不会毒舌你。”

      “哦!千万别让他知道!”索伦羞愧得几乎要跳脚,“要是被他看到我这个模样,这笑柄他会拿来笑个几千年才善罢甘休!”

      女神笑若银铃,“他自认为是你最知心的好友,比勾斯摩格在你心里的地位还高一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我是很喜欢他,但非常讨厌他那张爱八卦的嘴。”

      “我一定会找机会把这番评价转告给他。”

      “别!他要跟我来哭诉,估计会引起洪水海啸,淹了中土的。”

      “嗯,说不一定。”

      屋子里欢腾的笑声传到外面的走廊上,壁灯照出一道修长的人影,瑟兰迪尔在门口止步,静静站了一会,半晌默不作声地返身走了。

      之后的几天里,骑士团被总管拉去排演仪仗队步伐阵型,拿刀拿枪的战士们忽然要手捧花球体态优柔,并吟唱柔美的爱情之歌,简直要死要活,闹出许多笑话来;而亲卫军的日常训练量更是丧心病狂苦不堪言,在他们眼里,隔壁家的骑士们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叫他们羡慕不已。

      只见庄园后面的宽阔庭院中,半边被骑士团占领,用来反复操列婚礼送嫁阵型,另外半边则被亲卫军占领,瑟兰迪尔穷凶极恶地折磨着他的亲卫军将士们,一声声哀嚎传到庭院另一头,让骑士团的人闻之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两边在午餐和晚餐时一起坐在餐厅里交流心得,骑士团的人各各面容憔悴有苦难言,而亲卫军的人更是面如死灰身心俱疲。

      大家前几日还视如仇敌水火不容,如今颇有种同病相怜的心酸感。

      穆林团长忍不住安慰亲卫军的菲尔斯德队长:“其实,我宁愿像你们那样进行日常训练,也不愿学什么爱情之歌,我天生五音不全。”

      菲尔斯德大口咬着羊腿,凶猛地灌着红酒,说:“我很愿意和你交换一天,等你亲身体会过我们亲王大人的凶残,你就知道你们总管多么慈眉善目了。”

      穆林想了一想隔壁家恐怖的拉练情景,后颈发凉地说:“你们平常一直都是这么训练的吗?难怪素来听闻瑟兰迪尔的军队悍勇善战,原来是被这么折磨出来的。”

      听到这,菲尔斯德砰地放下酒杯,吸了吸鼻子,说:“不,平常的训练没有这么恐怖,大人这两天明显是因为心情不好。”

      穆林惊奇:“马上就要举办婚礼盛宴了,这里每个人都很高兴,为什么他心情不好?是因为不希望艾戈拉斯阁下留在冰森堡吗?”

      菲尔斯德终于忍不住往穆林怀里一扑,痛哭道:“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们亲王对艾戈拉斯殿下有不寻常的感情,他一定很不想看到艾戈拉斯殿下和别的女子结婚,所以把气出在我们头上!毕竟他很难找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却还没有成婚的知己。”

      “冒昧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当然,我两百六十一岁了,女儿都已经快成年了。你要看我女儿的照片吗?我带在身上呢,她长得像她母亲,非常漂亮!”

      “不,不用了。自从天鹅港惨剧以后,你们的庭葛王禁止你们辛达族和我们诺多族通婚。有谣言说,瑟兰迪尔会和贡多林的艾林凯拉小姐结婚,我觉得这事儿八成要吹。”

      “我们的亲王大人恐怕破不了身上的单身魔咒了。”菲尔斯德唉声叹气地把女儿的照片又塞回胸前口袋里。

      “瑟兰迪尔不像一个会被感情牵绊住的人。”穆林还未满百岁,显然在这方面涉世未深,只能干涩地安慰道,“唯有厉兵秣马方能百战不殆,瑟兰迪尔阁下如此训练你们,应该是为大局着想……吧。”

      被自己的下属连连八卦了的瑟兰迪尔食不知味地放弃了晚餐,捧着酒樽来到室外纾解心情。

      这两天,他和索伦没有能再说上一句话,最多只是在庄园长廊上擦肩而过。

      索伦和雅凡娜埋头忙碌着婚礼仪典,瑟兰迪尔经常看到他们被一群侍女围绕着,花团锦簇欢声笑语的景象让瑟兰迪尔心里很不舒服。

      百果女神的行动力很高,筹备工作在她的带领和指导下大大提高了效率。

      只是四五天的功夫,庭院里已然张灯结彩,银杏形状的萤灯挂满了枝头,高大峻拔的银松披上了色彩缤纷的缎带,树篱被装点成玫瑰花墙,雪地上铺满金盏花夜灯,在黄昏至夜幕来临前的深蓝苍穹下,橙黄的夜灯散发出恬静优雅的莹莹光辉。

      格兰诺德领主是跟随艾格诺尔王子一起从阿门洲回到中土的高等精灵,诺多的这些贵族财富与奢侈都比辛达王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经历过回归长征的种种磨难,他们对待战争以及战后的态度和辛达王国很不相同。

      伊斯托拉德之战后,庭葛王曾宣布数道禁令,禁止一切歌舞娱乐,以悼念和铭记英勇战死的那些同族的灵魂。如此在战后立刻举行一场婚礼,在多瑞亚斯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瑟兰迪尔苍翠冰凉的双眼似乎丝毫未沾染庭院中的喜气,他站在雪地上,只觉身周五光十色,梦幻而浪漫,可是自己却孤身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没有知己,没有支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雪中冰冷地死去。

      他内心莫名的空荡寒冷,有种孤立无援,随时要崩溃的绝望感。

      但是瑟兰迪尔在感情方面反射弧总是长了不止一点,比如他在监狱中答应索伦共享生命的时候,他并不是希望索伦那样侵犯他,但真正的不适感却在事情过去的很久之后,才突如暴雨骤然降临,那时候他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了。

      此刻,他也同样不知该如何面对索伦的决意,不知自己身处其中该是什么感受,那种心痛与崩溃要在很久之后才会爆发出来。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因为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沉稳地面对眼前的局面,而不至于因为情绪失控,让事情转向更糟糕的境地。有时候,如果一开始就情绪爆发的话,往往会让事情连最后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只不过越漫长的沉淀,便意味着继之而来的风雨将更加毁天灭地。

      瑟兰迪尔面色淡然,仿佛无动于衷,一切的愁绪都在脸上化为乌有,岿然伫立在那里,犹如无坚不摧不可撼动的刀锋。

      他平静地遥遥观望着不远处花廊下的索伦和阿玛瑞依。

      阿玛瑞依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上戴着花圈,将她并不算美丽的脸衬得都有些明艳动人。瑟兰迪尔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眼见着她和索伦并肩从花廊的尽头走来,花廊里灯火通明,谁都能看得出她脸上无尽的幸福感。

      两人似乎浓情惬意地谈笑着,愉悦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随风飘进瑟兰迪尔耳朵里。

      “我必须谢谢你,真的!我太高兴了,艾戈拉斯,谢谢你给我这样一场美妙的婚礼!”

      阿玛瑞依非常激动地抱住索伦,踮起脚尖,并在索伦弯腰的配合下,亲吻了索伦的脸颊。

      索伦轻轻揽着她的腰,微笑说:“别这么激动,婚礼还没举行呢,谁知道会不会半途出岔子。”

      他原本就有一副温柔俊美的皮,如此满含情意地说着温柔的言语,就算是心如铁石的冰山冷美人应该都会情不自禁心动。

      阿玛瑞依满眼热忱地凝视着索伦,“你救了我,让我恢复正常,现在又给了我原本我不敢期盼的幸福。你真是太好了!你会让一切顺利进行的,我相信你。”

      索伦优雅地微笑着,拿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阿玛瑞依掌心上,“这个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阿玛瑞依打开盒子,酒红的丝绒上嵌着一对精致绝伦的银戒。

      即将走入婚礼殿堂的贵族小姐幸福地捧住了戒盒,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谢谢!我太喜欢了,谢谢……”

      清澈的眼泪从女孩的长睫下滑落,让她看起来似乎更清纯可人了。索伦抬手将她的泪水拭去,说:“以后,你将不会再伤心落泪,而只会流下感动的眼泪。请把更多的期待留到婚礼上吧。”

      阿玛瑞依羞涩地低下头,抿着桃红色的小嘴,饱满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红润。

      索伦的视线这时候移向了庭院另一侧的长廊,他低声对阿玛瑞依说了什么,然后缓缓走向了瑟兰迪尔。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瑟兰迪尔用非常缓慢的动作喝了一口酒,明明是个千杯不醉的人,眼中却带着几分薰然的醉意,“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完美,一回生二回熟,你也比在血石妖王国的时候长进了不少。”

      “谢谢。”索伦恬不知耻地点头微笑。

      “你的未婚妻看来很爱你,但愿在你说的那么多承诺中,你刚才对她说的那句承诺可以兑现。”

      索伦笑而不语。

      “别让她受伤,她是个单纯的女孩,看得出来,她对你毫无保留地信任。”

      “别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索伦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

      “听说你这两天狠狠虐待了你的亲卫队,这难道不是把气发泄在他们身上的表现么?”

      “和你没关系。”瑟兰迪尔的脸色越来越冰冷灰暗,就好像凝结起了厚厚的冰霜,以掩盖本来的面色。

      索伦却好像十分乐意看到他这样,若无其事地问:“哦对了,婚礼当天,你准备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可千万别穿黑色的,这样对阿玛瑞依小姐很不公平。”

      瑟兰迪尔很少穿深色的长袍礼服,但这几天,他身上的色彩是越来越深沉灰暗了,今天则是直接换了套纯黑色的长袍,从脖子到脚踝都被沉重的黑色所包裹,领口的银宝石扣子显得暗淡无比,气质也蓦然素雅清淡起来,一反往常。

      他和索伦这种有什么就穿什么的人不同,良好而严苛的贵族礼制教育让他会依照心情和场合来考究地搭配服饰,绝不会让自己的形象失去体面。而这两天,显然和教养无关。

      亲卫军的全体将士最近每看到他一袭黑服出现在操练场上,就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默默哀悼自己一会还能不能有力气爬进餐厅。

      索伦打量了一番瑟兰迪尔的黑色长袍,他其实很想用双臂去抱住这个身形仿佛蓦然单薄起来的精灵。

      瑟兰迪尔一言不发地看了眼索伦,面色在夜灯里微微憔悴发白,闷头灌下所有的酒,转身走了。

      265年的叶落季终于如期而至。

      婚礼在托瑞米亚庄园正门大楼的主厅里举行。

      平常宽阔冷清的厅堂被无数的鲜花彩带环绕,几十盏水晶吊灯璀璨奢华光芒耀眼,周围的墙壁烛台都被精灵所喜爱的宝石花球装饰得珠光宝气。铺满玫瑰的楼梯下,大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牧师洗礼台的下方,数十座专门定制的花柱排列在红地毯两边,随时都有花瓣纷飞落下,这是雅凡娜的手笔。

      虽然没有像内政官员所说的,邀请全城的子民来参加婚礼,但婚礼开始的前一刻,宴厅中已然人满为患,座位上的亲眷家属皆华服出席一色贵气,更多的宾客只能拥挤在两旁的过道上,翘首等待新郎和新娘登场。

      索伦从门口边的楼梯下来,看到敞开的花圃大门外,瑟兰迪尔黑沉沉地走了进来。

      他连忙拦住瑟兰迪尔,把他隔离在人群外,贴着墙角一隅,说:“你怎么真的穿黑色来了!格兰诺德领主好不容易以礼款待你,对亲卫军的白吃白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样出现在他女儿的婚礼上,他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万一让骑士团来轰你出去让你当众脸面丢尽,你让我到时候是跟他翻脸好呢,还是帮你求情好呢?”

      他说话带了几分不太正经的调笑意味,表情中仿佛充满了预谋已久的揶揄和期待。宴厅中乐曲悠扬,人声沸腾,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瑟兰迪尔看到索伦的打扮,顿时有些茫然恍惚,“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索伦是新郎,这时候当然应该和新娘在一起,准备登场。

      瑟兰迪尔话音刚落,宴厅中的奏乐便换了一种曲风,热情洋溢的音乐骤然高昂起来,所有的宾客都抬起了头。

      只见玫瑰楼梯上,新娘盛装挽着新郎款款而下,在众人的视线中,阿玛瑞依小姐从未如此美丽动人,银色的花枝头冠绽放出夺目光彩,而更为夺目耀眼的是她脸上幸福美满的笑容。

      然而被她挽着的新郎却是另一位黑发高挑的诺多精灵。

      新郎与新娘穿着同色的礼服,头戴银冠,肩披曳地大氅,胸前垂挂格兰诺德家族家传的胸徽锁链,毫无疑问并不是哪里搞错了。

      奏乐在他们出现后不久戛然而止,格兰诺德领主面色铁青地窜了起来,在一片尴尬和困惑的目光中,冷冷呵斥:“阿玛瑞依!这是怎么回事!”

      阿玛瑞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挽着她的新郎快步走下楼梯,“父亲大人——”

      “领主大人,”索伦似乎早有准备地出现在楼梯边,并大步走到格兰诺德领主面前,单膝跪地道,“请原谅我擅自做出这样的安排。”

      格兰诺德领主满脸气愤与茫然。

      索伦起身指着阿玛瑞依身边的新郎,说道:“这位是骑士团的勒米利恩中士,他在阿玛瑞依小姐失心疯的日子里一直锲而不舍陪伴着她,照顾她,给她唱歌写诗,陪她聊天解闷。领主大人,您怕阿玛瑞依的疯癫症被人得知,有损您的名誉,便把她关在无人问津的塔楼里,只委派了一名仆从照顾她。然而那名仆从懒惰成性,自顾不周,若不是有勒米利恩中士风雨无阻地每日去探望她,她恐怕早就饿死了。”

      “中士写了许多情书,都收藏在小姐居住的塔楼里。可惜小姐的病刚刚治好时,她完全忘记了勒米利恩中士,而因为对我有感恩之情,误将感激当做了爱慕。”

      “某一天,阿玛瑞依小姐发现了那些情书,她将那些情诗全部读完以后,便想起了勒米利恩中士无微不至照顾她的那些日子,其实在她疯癫的那段时期,她就已经爱上中士了。”

      “领主大人,虽然我爱慕阿玛瑞依小姐,但我也不忍心拆散真正相爱的两人。阿玛瑞依小姐和勒米利恩中士彼此深爱,只是中士认为自己的身份低微,无法获得领主您的认可,因此不敢坦白对阿玛瑞依小姐的感情,而阿玛瑞依小姐的执着令我很感动。”

      “中士佩戴的胸徽便是阿玛瑞依小姐亲自送给他的。我做这样的安排,就是希望领主大人看在他们相爱至深,并且对这份感情坚定不移的份上,能够祝福他们俩。”

      阿玛瑞依小姐和勒米利恩中士紧紧交握双手十指相扣缠绕,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相视凝望,彼此眼中映出对方脸上的深情与幸福。这一刻,他们食指上佩戴的银色对戒,在璀璨的灯光中交相辉映,留下永恒的传奇。

      索伦说道:“既然婚礼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宾客们也在等待着,鲜花彩球都不该被浪费,领主大人,为何不让这段浪漫的爱情走入本应属于它的婚礼殿堂呢?”

      格兰诺德领主缓缓坐了下去,过了一会,奏乐再次响起,新娘挽着她心爱的新郎,在婚礼进行曲中走过大红地毯。鲜花遍撒,他们虔诚地伫立在牧师面前,许下彼此忠贞的誓言。

      当他们热烈相吻时,这场婚礼也迎来了一个真正完满美好的结局,掌声将气氛推向高潮。

      “你看,他们就和我们一样。”梦幻的乐曲悠扬如诗,精灵们翩然起舞。索伦站在瑟兰迪尔身边,侧过头悄悄耳语:“兰兰,你在我眼里,比世上所有的新娘都要美。我会永远记住你和我结婚时的模样。”

      “你……”瑟兰迪尔转头与索伦的鼻尖不期然而然地碰在一起,这一下触碰就好像触电一样,他眼眶里泛出红润,神情慌乱而迷茫,几度张口像是要斥责又像是激动得不能言语,最终手足无措地大步朝厅外走去。

      索伦追赶出去,入夜后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清幽的花香。宴厅中的热浪骤然退去,笑声随之在身后隐退。在一片灯海的环绕下,索伦从瑟兰迪尔身后将他紧紧拥住。

      庭院里十分幽静,被压抑着的凌乱呼吸声渐渐清晰起来,错杂的轻喘里面仿佛混杂着多日以来无法诉说的情感。

      “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瑟兰迪尔震动肩膀挣扎着,声音嘶哑而颤抖,索伦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因为情绪翻涌而剧烈起伏着。从背后的角度看过去,瑟兰迪尔的脸颊因为气愤而透出诱人的绯红,微微发颤的削薄嘴唇让人很想一口咬上去。

      索伦不想在这时候破坏气氛,他只将下巴靠在瑟兰迪尔颈边,微微合拢双臂抱得更紧了些,胸腔里胀得满满当当的感情仿佛迫不及待地要爆发出来,那暗藏在深处的无限柔情终于露出些微面目,无声无息地温暖着这副扛着太多东西的肩膀。

      他低声附耳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没有心,但我也会心痛的。当听到你要和艾林凯拉结婚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了吗?”

      瑟兰迪尔杂乱的呼吸声骤然一顿,慢慢平静下来,这真得感谢他的反射弧比较长,某些情绪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就被忽然逆转的局面给压下去了。

      他克制地道:“你就是想让我体会一下你的感受?”

      “我爱你。”索伦说,“比你想象中的,比你所能感觉到的,比你曾经拥有过的,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爱你。”

      “……”

      “我无法忍受你和别人走入婚礼殿堂。”

      瑟兰迪尔神思还有些恍惚错乱,几日来的煎熬在心中慢慢退去,此刻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他最后还是选择压下了一切情绪,垮下肩膀,惘然地苦笑了一下,“你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和艾林凯拉结婚。我说过,那天的话我没有说完——”

      “瑟兰迪尔,”索伦打断道,“我会永远陪着你,守护你,守护我们的爱情结晶,守护我们在地底宫殿的血之誓约。”

      “我的血融于你的血,你的血融于我的血,我们不分彼此,永不离弃。”

      索伦惯于花言巧语,然而这一刻,他的言语中似乎渗透着无限深沉与浓郁的感情。

      ——宛若在念出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咒语。

      “就像勒米利恩中士对待阿玛瑞依小姐那样,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也会唱情歌给你听,会为你书写充满爱意的情诗,陪你聊天解闷,赏花赏月。如果有一天,你无法照顾自己了,我一定会永远照顾你。”

      精灵的一生太过漫长,对于索伦来说,“永远”这个单词不该那么轻易地说出来。

      事实上,在第四纪元来临时,瑟兰迪尔战伤于食人妖暴动的鲁瓦尼翁荒原,精灵之戈战役临近尾声时,他当时的情况非常凶险,医疗官束手无策,宣布精灵王已经救不回来了。

      莱戈拉斯满脸尘土,从帐外走进来,陪伴在他身边,净水无华似的蓝眼睛令他想到了索伦那双狡黠的媚眼。

      瑟兰迪尔阖上眼睛的那一刻在想着,永远真是太沉重了,他将林地王国交托给埃尔隆德代为掌理,不顾一切来到荒原中,也许就是想从这千年的深爱与仇恨中解脱。

      然而,好听的情话总是无法被拒绝的。

      尤其当它被认为不太可能实现,却又寄托着强烈渴望的时候,它便显得更弥足珍贵。

      彼时,瑟兰迪尔在当时四面碰壁郁结不发的境地下,听到索伦说出这些甜言蜜语,即便只是空口白话,他心底也被柔化了。

      他知道能从索伦身上获得的温暖不能强求太多,因此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小心地收藏在心底,用生命去珍惜它。

      平复了心里的郁闷感,他欣慰地露出一丝浅笑,“那么——”

      “你应该和艾林凯拉结婚。”

      庭院里的花香似乎被一阵夜风惊扰吹散了,几盏萤灯悄然熄灭,降下大片暗影。

      好像刚才还是笑语嫣然,蓦然就变成了冰冷绝情的狠话。

      精灵刚刚才放松下来眼神中,干涸着最后一抹柔和情意,半晌没有出声:“……”

      “一来,可以帮助你避开闲言碎语,消除旁人因希斯隆流传出来的谣言而对你的猜疑;二来,如果你父亲执意如此,你不能违背他的意愿,那样对我们俩都不是件好事。”

      索伦用全身的力气抱紧瑟兰迪尔,就像要融进他的血骨中那么刻骨奋力,声音透出几分沉重:“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瑟兰迪尔,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

      远方的天空被大片黑云笼罩。

      狂风中,细碎的雪粒纷纷扬扬,一个精灵裹着残破的斗篷,步履蹒跚地来到安格罗德东堡垒的大门前。他最终倒在雪地中纹丝不动了,守门的士兵很快发现了他,将他从雪地里捞出来。

      片刻后,安格罗德听了侍卫的报告,疾步走向一间客房。

      房门轰然打开,坐在床上的银发精灵裹着毛毯,神色憔悴地捧着热汤,向安格罗德投来惊恐的目光。

      他的眼神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半晌才缓缓安定下来,放下汤碗。

      安格罗德吃惊地走过去,借着烛光看清精灵的脸,愕然道:“凯勒鹏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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