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决战前后（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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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的别院里。
昏黄的灯光下，唐天容拿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桌子上的铜盆里，飘荡着淡红色的血水。
空气中都是鲜血的味道，唐真真却坐在一边喝养颜汤，这种场景看起来分外诡异，简直就像话本里的鬼故事。
唐真真道：“搞定了？”
唐天容点点头，“你放心，我手底下从不留活口。”
唐真真叹了一口气，“姑奶奶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她有点忧心，“你说陆小凤不会把她怎么样了吧？”
唐天容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她把陆小凤怎么样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唐真真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男人真龌龊。”她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太水，怕他看出破绽，怎么会需要姑奶奶把他引开？”
唐天容一噎，瞪起眼睛道：“也比你只会喝养颜汤什么也不干的好吧？！”
唐真真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道：“天纵什么时候回来？”
唐天容转过头，“我怎么知道？”他揉了揉额角，“西门吹雪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唐绝歌的计划非比寻常，这几天他觉得太大的信息量都要把脑袋撑破了……
唐真真叹气道：“但愿顺利吧……”
充满了甜腥味的屋子里，灯火绰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描了忍冬花的窗纸上，夜晚的凉风吹过，仿佛在诉说着某一个被掩藏的秘密。
天边的微光亮了起来，原本寂静的街道开始变得喧嚣。唐绝歌和陆小凤并肩走在早晨叫卖的小贩中间。
唐绝歌拍落肩膀上的露水，“接下来你要去哪？”
陆小凤叹息道：“我去找西门吹雪……”他看了看唐绝歌，“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唐绝歌挑眉道：“不必了，我有点担心天纵，先回去了。”
陆小凤点点头，看着蓝衣女子转身离开，忽然觉得有点不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真的该安定下来了。
西门吹雪住在一家糕饼店里，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陆小凤到的时候，他正站在敞开的窗户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台上的一片落叶。
陆小凤问：“叶孤城呢？”
西门吹雪转过身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陆小凤心底‘咯噔’一下，急道：“他在哪？”
西门吹雪冷漠道：“有人送他离开了。”
陆小凤盯着西门吹雪，皱眉问：“你们谁赢了？”
虽然他也不相信叶孤城今天还能再活着，但是西门吹雪的态度似乎有些太奇怪了。
西门吹雪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我。”叶孤城已经抛弃了作为剑客的骄傲，这一战几乎毫无疑问，他必败无疑。
陆小凤放下心来，如果叶孤城没死的话，或许麻烦会比昨天晚上发生的还要大。他又问西门吹雪：“如今结局已定，你接下来要怎样？”
西门吹雪淡淡道：“自然是回万梅山庄的。”孙秀青还怀着孕，他总不能让妻子和自己一起在外漂泊。
陆小凤有点胸闷，他低声道：“连你也要走了么……”
西门吹雪淡淡笑了一声，“难道你还会在乎我走不走？”他看着陆小凤，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狭促。“你的唐姑娘呢？”
似乎是霎那，陆小凤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影。“她也要走了。”
西门吹雪有些惊讶，“哦？”
他原本以为，唐绝歌是为了陆小凤才去阻止叶孤城的。虽然唐绝歌对陆小凤冷冷淡淡的，但既然她能以命相托，两人必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的确，唐绝歌有两三回都只差一点就要了陆小凤的命。两个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冤家。
陆小凤叹气道：“如果你儿子生下来了，记得要请我喝满月酒。”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陆小凤很心惊地发现，他的眼里竟然没有第一次提到妻儿时的那种热烈而幸福的感觉了。与叶孤城的一战又激起了西门吹雪对剑道的热情，他本就是个天生的剑客，之前的一切似乎只是他走错了路，而现在他又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来了。
为什么不管再炽热的爱情，还是有冷却成灰的一天？到了这种时候，是不是剩下的只有责任？
陆小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忽然很想见到唐绝歌。以往只要在他感到焦虑的时候，唐绝歌轻轻瞟他一眼，他就觉得好像头顶有盆凉水倒了下来，从头到脚都冷静了。
可是，当他再见到唐绝歌的时候，却觉得心头的火燃得更盛了。
唐家别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唐天容像文书先生一样吆喝着，指挥弟子将东西装到马车上。
这次紫禁之战唐门出动了大阵仗，除了唐绝歌，一共来了两位少爷，两位小姐。这些少爷小姐从不是过苦日子的人，一路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带了不少，唐真真甚至连洗澡的浴桶都带上了。这些东西带来的时候容易，带回去却有些多了。
唐天容忙得额头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唐绝歌和唐真真阮阮这些女孩子们却坐在堂屋里，冷眼看他跑来跑去。
唐天容看见陆小凤一愣，就笑道：“陆先生来了？”他作了个揖，“姑奶奶就在里边儿，我太忙了，您自己进去吧！”
屋子里，阮阮好像很不开心，她正在吃福瑞祥的豌豆黄，竟然还嘟着嘴巴。唐绝歌和唐真真坐在一起说着女孩子们的悄悄话。
陆小凤皱眉道：“你要回蜀中了？”
唐绝歌低头帮阮阮理了理衣领，“嗯。”
如果不是叶孤城，她早已回到恭州。八月十五的时候，唐门弟子不管在哪里，都会回到门中，与家人一起过中秋节。
不知道她房间外的那颗梧桐树，是不是已经开始掉叶子了。
陆小凤忽然感觉到很疲倦，那是一种因为寂寞而透出的疲倦感。他的身边总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而停留。
唐真真道：“喂，陆小凤，再过三个月就过年了。你有没有地方去？”
她的话很奇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小凤是个浪子。连家都没有，怎么过年？
陆小凤觉得自己有点难过。每到新年伊始，他总会觉得自己很寂寞。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有时候他或许去找花满楼，有时候去找西门吹雪。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酒庐里和一样流浪的人一起，互相许下新年的祝愿。
唐绝歌皱眉呵斥道：“真真！”戳人痛处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唐真真却不听她的，接着说了下去。“若是今年没事，要不要来蜀中过年？”她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恭州城里每到正月十五，会有元宵灯会，虽然不如京城这么盛大，但也挺好玩的！”
唐绝歌皱起了眉，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唐真真。陆小凤一愣，他很罕见地沉思了起来。
唐绝歌看他犹豫了，准备张口推脱。唐真真的心思有时比唐天容还要难猜，让陆小凤去唐门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好啊！”
陆小凤忽然笑着点头，他很羡慕唐家人，能在一起过年。
唐真真在桌子上打着节拍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抚掌笑道：“那说定了！我们在蜀中等你，可一定要来哦！”她笑得纯洁而天真，好像不知世事的小孩子。
陆小凤看唐绝歌没说话，遂点头道：“一定。”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了。人在江湖，身如浮萍心亦如浮萍，找不到归途。寂寞得太久，他几乎都要忘记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了。
唐真真的眼弯得像一道新月，“大年三十，你可别迟到了哦！”少女明亮的笑颜，比窗外刺眼的日光还要闪耀。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陆小凤觉得格外难过。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陆小凤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别。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他没有。
他看着进进出出的唐家弟子，心底竟然涌起了一种希望，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希望下一秒就过年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陆小凤游戏天下，有一天过一天，只要过的精彩便好。何曾想过会有希望时间快点过去的想法？？
唐绝歌站在马车前，看了看他，忽然道：“蜀中准备年货是很早的，你若是没有事，就早点来吧！”
陆小凤很勉强地笑了笑，“卧云楼的竹叶青是我喝过最淳最厚的酒，要不要我带一坛子给你尝尝？”
唐绝歌挑眉道：“不必了，你人来了便好。”她定定看着陆小凤的眼睛，“保重。”
陆小凤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边，原本他是很少对女孩子做这么亲密的举动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这么做。
“一路顺风。”
唐真真受不了这两个人这么别扭，对着里屋大喊了一声：“三哥要走了！你还不快出来！”最后那个来字，一直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了好久好久……
“来了来了！”唐天纵似乎拖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从屋子里匆匆赶来。
陆小凤瞪起眼睛，眼看着唐天纵抱着一只像棺材一样又长又大的箱子跑出来，费力地塞进了门口的马车里。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阮阮把手举得高高的，开心道：“我知道！白白的！毛毛的！里面是胡子！”
胡子？
陆小凤有点疑惑地看着唐绝歌。
唐绝歌却面色淡淡道：“特产。”
特产？
陆小凤忽然觉得曾经被阮阮拔过的胡子有点隐隐作痛，看来自己对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决战前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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