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锦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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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五年冬，锦州大雪。
在离锦州30里外的驻扎地主帅帐内，多尔衮坐在几案旁，一面揉着满是青筋的额头，一面研究铺在几案上的羊皮地图。
不该放祖大寿回去的啊！他一入锦州，便叛变锁城，让这座本来就难以攻破的城池更加固若金汤。多尔衮想到这，抽出几案右侧一摞皇令昭章中的一本，再次咬牙切齿的翻看。
朱笔赤字，清楚明白。
“准其入锦。”
一头都是包。
自从崇祯将袁崇焕斩杀之后，入关已经不再是奢想。然而这从天而降的金馅饼并不是那么容易啃食。皇太极他什么都想不到，只用兴奋之极的神情望他，双眼几乎冒出少女般的星星。
“多尔衮，”他说，“让我们入主中原！”
入主中原。嗤，说得轻松！由一个外族来接管这个被连年苛政战争弄得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烂摊子，容易么！皇太极就管辽东那巴掌大点的地方，还叫着累，叫他快回去帮他的忙。这个人天生好命，父亲宠他，兄弟们爱他，他偏不满足，硬要跟自己找茬儿。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时候，一个亲兵踏入帐内。
“报都督，皇使携令到！”
多尔衮一挥手，“宣！”又是皇令，这次皇太极还想插手管哪里？多尔衮一肚子闷，甩手一摔。那章本“啪”地一下子落在地上。
就听有人笑道：“多尔衮你在发脾气么！”一个人掀帘入帐。裘衣裹身，襟角露黄。
多尔衮先是愕然，而后惊怒。
“皇上？！你怎么来了。”
皇太极走到他身边，却不应答，自顾喃喃：“外面可真冷啊！”
多尔衮接过皇太极脱下的裘袍，引他坐下。又走到篝炉旁，多添了两块炭。口里却道：“这么冷，你还过来，不要命了！”
皇太极还是不应答，斜眼瞧着躺在案几下的那本皇令，脸上浮现出一些懊恼的神情。
“你还在怪我准放祖大寿回锦州？”
“臣不敢。”多尔衮哼了一声。
“是我准了他的奏，是朕放虎归山！”皇太极提高音量，恨声道，“多尔衮你是这么想的吧！”
“臣不敢。”这三个字，多尔衮说得温缓。他坐回到皇太极身旁，拿起后者冰凉的手，用看似粗鲁却轻柔的力道搓揉着。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对放走他这么执拗。当初我可是竭力反对的。”
“……”皇太极偏过头，沉默着。白皙的颈项染上一些桃粉的颜色。
多尔衮握着皇太极的手，叹了一口轻微到无声的气。目光回落到平摊着的羊皮地图上，眉头拱出一个川字。
皇太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地图，忽然想起一事。
“多尔衮，你为什么要撤离锦州？”他问，“当初提议围攻锦州的可是你啊。”
多尔衮的偏头痛又隐隐发作。有些事情，还是真一言难尽。
祖大寿守着的锦州，象一具绊马索，硬是让企图向前直冲的八旗军大栽跟头。一场仗竟旷日持久到如今。而时下锦州城外刍牧全无，已成赤地，严冬难挨，粮草短缺，他不得不下令让全军撤移到锦州城三十里外，那也只是稍解燃眉。事实上他还让小部分八旗兵还家整修，牧马，以备所需。
时局并不如皇帝陛下期盼的那样大好。面对皇太极亮晶晶的星星眼，他倔强且骄傲地保持着沉默。
“是臣有错，愿领死罪。”
多尔衮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卑谦之极，皇太极却是浑身一颤，觉得周身都是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尔衮已然走到他的背后，躬着身贴近他的耳背。吞吐的气息点燃耳际的赤红。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到，却听不清楚。
如另一人所愿的那样，皇太极岔开对军事进一步探讨的心思，绷直了腰身。
“多尔衮，”他说，声音带着一种酥麻的味道，“你的手在摸哪里呢！”
多尔衮继续着君主抗拒，却未完全抗拒，或许还很有些期待的动作，嘴里的言词却越发的恭谨。
“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这种时候依旧以君臣相称，还真是一个恶趣味啊！皇太极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艰难地吐出准奏二字。
“望皇上您不要比臣先去……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臣便霸了您的妻儿，夺了您的皇位。”
“多尔衮……这是威胁么？”
“不，这是承诺，我的陛下。”
多尔衮郑重地在皇太极心口落下一个代表誓言的唇印，那时候他们谁都没能想到，这句话，竟有一天，成了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锦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