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2同人]未曾遗忘之暗》玖瑶君

21、黑暗与绝望

　　广阔到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只能看见略带黑色的太阳——那是被沙尘遮蔽的色泽——和在太阳前两个已经十分小的身影。
　　帝皇龙甲兽和究极魔兽的战斗所爆发的力量太过强大，为了不伤及大辅，它飞到了相当的高度才全力以赴。镭射、枪击、甚至是偶尔□□的搏斗，前者虽然能牵制住魔王，却也并不占据优势。虽说可以“抗衡”，但却没法“击败”。
　　大辅尽全力的举着自己的D3，将光辉射向天际，向着太阳的地方。
　　两者再次交叉，银色的光闪烁，大辅为了不让眼睛被太阳晃到，一直带着护目镜，他眯起眼睛，迅速找到了究极魔兽的位置，将D3对准了它。虽然看不太清，但那位魔王的确身形颤动了下，好似是向着大辅的方位俯冲般，但马上又被帝皇龙甲兽的攻击打扰，不得不和它战斗。
　　这样的缠斗持续了多久……？
　　大辅自己也很想知道。但他没有精力分神于激烈的战斗。
　　耳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集中的精神，将体力也一同透支。
　　所以……大辅没发现……本来一直沉默无言的“那个”的活跃和侵蚀。
　　广阔、……孤独……的精灵，仿若在耳畔低语。眼前有些花白。
　　“……糟了…………”
　　他喏喏的道。
　　广阔孤独的精灵，在他耳边低语。
　　本宫大辅不敢转过头去，他只觉得背后阴凉一片——并不是汗湿被风吹透的感觉，尽管他最初这么想——而是更加清爽的、温柔的……异样到可怕的凉意。
　　从背后，爬上脊柱，爬上肩膀，爬上脖颈，爬上……双眼。
　　眼前一片雪白，但白到极点，却反而变成了黑色。
　　“唔、……唔……”
　　他没办法逃开，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甚至想要在其中睡下也不错。
　　被黑暗抓住，被黑色的能量抓住。大辅感觉到，这和小光在楼梯里尝试同化他的感觉差不多……可是，力道却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稀薄，一个是浓稠。
　　不行……不可以陷进去，否则，我也会……
　　但是他没法反抗，没法反抗在这个世界里神的意志。
　　“……为什么…………小贤你……也……？”
　　下一秒，由于黑暗灌注到鼻腔之上，大辅没能继续将自己的话传递到空气中。
　　那黑暗，只残余下一个东西没有被完全覆盖——
　　大辅高高举起的手，以及之上放射光芒的D3暴龙机。
　　就如是黑色衣衫上的蓝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噼啪一声。
　　高石岳的眼前，闪烁着让他一时生出了惧意的利刃。不过好在，他手中拿着的铁棍帮他挡了一下。
　　不对，这么说好像将因果说反了一样。
　　“……果然，……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八神光将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的刀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她的眼中冰凉一片。
　　“虽然阿岳看似是个温和守礼、规规矩矩的人，其实最是擅长玩弄规则、阴谋诡计呢？……嘛，比如说将木偶兽哄骗的团团转，再比如说，你会绕过用数码兽战斗的潜规则，自己跑去将防备不足的暴龙改造者打一通。……所以我猜到了？猜到你肯定会直接偷袭我，而不是等着那两个一边叙旧情一边等死的孩子决出胜负。”
　　高石岳在八神光关注战场局势的时候，悄悄绕到她背后，拿起在激战中被殃及的建材中的铁棍，想要从后脑攻击，击晕她。
　　但是此时的他，却后退了两步，将铁棍拿在身前，双手握住两头，做出了防御而非攻击的姿态。
　　“……居然为此早早的就准备了刀具，……真有你的。”高石岳看着她，“寄望于一棒子打醒你的我……看来真是天真过头呢。”
　　八神光也退后了两步，稍微侧着头，用手将有些散开的头发放回耳后，半响，忽而笑着道：
　　“真让我吃惊。你居然还没对这件事绝望。”
　　“我不否认你说的回忆是事实，……但我可从来没有承认，”阿岳掏出了自己已经被污染的徽章，晃着它，清爽的笑着，“我已经让绝望成为了我的心呢。”
　　在苍白而黯淡的灯光下，却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就如你也从来没有真正陷入黑暗一样。”
　　“……不对……”八神光将目光凝在自己所握的刀尖，而那尖端，正正指向徽章，“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成为光明的同伴。……你不明白。”
　　“我啊，从最初最模糊的记忆，……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寂寞又幽暗，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模糊的意识，不断被拽进黑暗中，甚至父母，都被通知过好几次‘我要永远的沉睡于黑暗’了，……那并不好受，身体很痛苦，有时觉得，要是真的陷入黑暗也不错……孱弱的我永远是这个光之世界的累赘。”
　　“遇到滚球兽之后，就更是，常常看见那些大家都看不到的东西。数码兽啊，黑色的能量啊，无论何时，世界都被不可理解也绝不会有人理解的东西包围着。……此世，即使是白日，也不过是黑暗的俘虏。”
　　“我吸引着黑暗，黑暗也呼唤着我。……是我将吸血魔兽指引于此世，生灵涂炭，数码兽亦不得安息，有时，仍然能感到吸血魔兽、巫师兽、……还有诸多在此世战败的数码兽的数据，不甘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从结果论上，我造成的死伤亦不比一乘寺贤好多少。”
　　“正如岳君所说，……我只是不断在尝试欺骗自己，将自己的黑暗埋在小小的蛋壳里，将自己的头埋入海岸的沙滩里，如此，就以为外界是光明。……依赖他人的我，多么过分啊。我并不曾向此世传递光明，反而是向此世散播黑暗。”
　　“……你真的这么想？”高石岳轻轻的道。
　　“承认我回不去了会比较轻松，对你也是如此。……呐，无论怎样，岳君，我们都大概没法再一起上学了呢。……我已经没办法回家了。”
　　“但是，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
　　这句话斩钉截铁，蓝色的眸子中透着毅然。
　　“……是吗……”
　　八神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低下头片刻。
　　忽而，猛冲了过来。棕发在风中飘扬。很狠的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向高石岳刺去。
　　“……唔、……！”
　　虽然早有防备，阿岳还是惊讶于这一击的力道，几乎是用了全力才用手中的棍棒成功架住刀子。
　　“啊。……呜。”
　　但小光下了狠力气的一击却无法持续抗衡，在半息过后，整个人就因为手上的力道减弱，反而被阿岳用铁棍推开。她后退两步，因为保持不住重心，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真的那么想的。小光。”
　　“我的心情你怎么可能会明白——！”
　　八神光没有起身，而是直接从下方向上猛刺了过去。
　　这个方向刺过去的话，是没法双手拿着棒子横着挡住的。不过如果反应够快的话，换过来用单手拿着棍棒击打自己的手或者头部，说不定能够阻止吧。但一定是要用相当大的力道才行……毕竟，自己的决意是真家伙。
　　……如果，自己做到了的话，…………应该就能从光明中解脱了吧。
　　从，明明渴望黑暗，却仍然偶尔残余着爱、友情和快乐的心灵中解脱。
　　或者，反过来被杀掉的话，也可以永远的在宁静的黑暗中长眠。
　　都不坏。
　　都不坏。
　　在疾驰过耳边的风中，八神光睁开了眼睛。
　　看到——对方并没有躲避。
　　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或者是在犹豫是否要伤害自己？
　　在想到后者的时候，八神光忽而有一瞬的恍惚。
　　光明的记忆继续侵蚀着她的心。
　　愉快的、……笑着的记忆。
　　——那个矮个的孩子居然是刚才另外的天使的主人呢！这么说，应该感谢他和那个飞着的小猪刚才至少打死了一直都用镰刀指着我的死神兽吧？……哎，话说，他是一年级生还是和我一样是二年级生呢？
　　——复杂的事我不懂，哥哥他们也不和我说，总是自己在计划着怎么打下一个黑暗天王……嗯，看来他也和我一样被排除在外呀。要不聊聊，前两天电视上放的动画他有没看过？
　　——空姐姐他们都出去巡视了，只有我俩在火堆旁看着大家的东西。……哎，真厉害呢，我都完全不会烤鱼啊。……啊、你说是丈前辈教给你的？无所谓啦，这么说光子郎的知识也全都是别人教的呢？现在你很可靠就够了。
　　——没关系的哦，虽然我是和你说过，以前差点感冒到死掉，但是这次没那么严重，不会死的啦。
　　——哈哈，你不会是一直蹲在我旁边吧？……先告诉我我睡了多久好了。噗嗤。
　　——我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会发光呢。快看快看，是不是很厉害？
　　——回到创始村的时候，一起找鼻涕兽的蛋好不好……
　　——绝对，不放开你的手。
　　这样的画面，欢声笑语涌入脑海。
　　但在她再次饱受光明之心的折磨前，她已经成功的将刀子向心脏刺去。有插入什么的触感，虽然有些难以深入，小光却拼尽了力量，听见铁棒掉在地上的声音。
　　……果然，光明的世界中的人，都是这样。自我牺牲，并且希望由此自省唤回光的存在。
　　所以理解不了，他们谁都理解不了，也无法原谅自己。
　　将刀向内推去，破碎之音愈发明显。
　　破碎、……之音？
　　本能的想要将刀抽回来。
　　但没成功。
　　感到握着刀柄的双手，反而被对方握住。被死死按在刀柄上。
　　“我明白的。……你看，你想要杀了我的心情，我可有充分的明白呢？”
　　八神光所刺中的东西发出了光芒。
　　是早早就被高石岳放在左上口袋里的D3数码机。

　　黑暗，无尽的黑暗充斥着目所能及之处。
　　一乘寺贤抬起头，然后突然自嘲的笑了下，……虽然自己觉得是“抬起头”，可四周完全是一片黑暗，身体犹如鬼魅般漂浮在沉寂的黑暗空间里，不知道何处是上、何处是下，也许此时，自己此时反而是深深的后仰低下头才对。
　　“……又有什么干系。”
　　无论哪种姿势，都不是对这个世界谢罪的姿态。
　　自己应当被绑在十字架上，受万人唾弃；或者应当走向绞刑架，归于寂灭。
　　——又有什么干系。
　　被牵连的生命无法挽回，况且，这世界逐渐也不正常了，也许很快，自己的罪行也就成了善业，毕竟“所有的善恶，不过都是个人的偏好而已”。
　　但即使如此想，心中依旧痛苦，闭上双眼时，仍能感到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在空洞不存一物的黑暗中漂浮，自我的意识只余下赎罪和苦痛。
　　而此时，神志却是突然清明起来，种种回忆，种种艰辛和快乐，清晰如昨日。
　　一乘寺贤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终末之时。和黑暗灵魂的战斗中，他已然尽了全力，但仍不能……问心无愧。还能再燃烧吧，还能再挣扎吧？但是，劳累疲惫到了极点，几乎忘记为何要不停反抗。
　　一乘寺贤的意识，和暗之神明的意识，逐渐趋于一致。
　　从脚的触觉开始，到腿部、腰部，双手、脖颈，慢慢重合。
　　呼出的气息，呼入的气息，韵律相合。
　　爱的人，恨的人，已然远去。
　　视野重合，在黑暗中张开眼睛。
　　“……哎……？”
　　他现在所处的、灵魂的坟墓之处是……一个广阔的黄昏之所。尘土飞扬的沙漠，却意外的有种非炙热而是洁净的清爽感，日头虽强，却已经逐渐西沉。
　　但他目所触及的，却只有一人，仰视着天空的太阳。
　　如此光彩夺目，让人不由得伸出手，想要触及那光辉。
　　心中有什么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的救赎。
　　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双手已然是黑暗。

　　本宫大辅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时以为自己并未睁开，直到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眼前，D3越来越微弱的光芒照亮自己的面颊后，才知道自己只是陷入了一个无光的世界。
　　“本宫？”
　　大辅转过身去，先是微微吓了一跳，随即激动万分，但最后却渐渐心中冰凉起来。
　　惊于对方仿佛是幽灵一般的状态，和苍白的脸色。
　　激动于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要拯救的珍贵同伴。
　　但最终，却恼恨于二人都陷入了这无尽也无望的黑暗中。
　　大辅的神色变换一定是令人发笑吧——至少，对面的一乘寺贤这样做了。
　　“……呵呵……”那是、非常温暖的笑容。
　　“……啊。”大辅有些尴尬，“小、小贤？”
　　“最后还能见到你一面呢。……感谢你即使如此也还是相信能够拯救我。并且，正因为你在这里，或许还真的能做到吧。”
　　“不要说什么最后！”大辅向前走了两步，却发觉一乘寺贤的身影仿佛是影像一般，自己无论怎么靠近，都不停后退，和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一脚狠狠踏在地面上，有些焦急的道，“我还没放弃呢。小贤，你一直维持自己的意识，就说明你也没有放弃啊？！”
　　“嗯。我相信本宫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一乘寺贤点了点头，“看来是采纳作为‘希望’高石君的建议应该是时候了……”
　　“哈？……这里头还有阿岳的事情？！”
　　“不不，和他无关。”一乘寺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呐，大辅方才说不会放弃拯救我，是真的吧？”
　　“当然啦！……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方法，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队员掉队的哦！”
　　“谢谢你。而我知道拯救自己的方法。”一乘寺贤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请大辅将D3的光向我打过来吧。”
　　“……哈？”
　　大辅本来几乎是要照做，但因为方才举着手臂太长时间，上臂和手腕都酸痛不已。而被酸痛感提醒，大辅猛然停下了因为脱力仍然有些颤抖的手。
　　“本宫君？”
　　“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你会怎么样？”
　　“……我呢……”一乘寺贤闭上了眼睛。
　　这个举动已经给了大辅答案。
　　“你是不是会像究极魔兽那样？不……不对，……你……”大辅将D3紧紧握住，“你想自杀吗？！你想让我杀了你吗？！……开什么玩笑！！”
　　“这并不是玩笑。本宫君，这是拯救我的灵魂的唯一的方法了。”一乘寺贤肃然的道，“听好了，本宫，在这里说话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现在既没有力气笑着面对你，也没有回忆起你或者高石君的话语的余裕。因为某个‘不能屈服’的执念，还能让我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但其他的东西几乎都丢掉了。如果再晚一点，恐怕也就完全被另外的更强大的黑暗意志所完全融合，……那时，不仅仅是你无法拯救我，而且‘我’这个概念和灵魂都会完全被抹消。”
　　“什么叫……你不是你……？”
　　“这么说好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一乘寺贤，是一乘寺贤所有快乐、光明、幸福回忆和美好人格的载体。原本黑暗吞噬我的身体的时候，将我自身快乐温暖的记忆、善良温柔的人格都直接剥离出去，……本来，这些无所归依的数据应该消失于虚无中，但很幸运的是有人在这些数据消失之前将它们用光的能量保护起来。”
　　“你是说……小光？”
　　“嗯。不过这却让她自己有了可乘之机，被黑暗反噬，……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解除了，只要这个黑暗的本源被再次封印的话，她也能被解放。感谢她为了光明世界留下了种子吧。”一乘寺贤笑着道，“当然也要感谢本宫君，是本宫君唤醒了被光之能量保护的这些数据，……我才能出现在你面前的。‘我的梦想是属于光明世界的东西’，是啊，本宫君没有说错呢。……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一乘寺贤，不过我却也和他是同样的存在，……因此我很清楚，一乘寺贤唯一的余愿就是阻止以他身体为基础的黑暗之神的降临；并且作为黑暗之神的一部分，一乘寺贤也清楚如何能够阻止它，不论如何，一乘寺贤的灵魂是它的核心，你只需要用神圣计划的光芒照亮一乘寺贤的灵魂就可以了。”
　　“然后呢，你、……你会怎样。”
　　“作为数据的我会解脱于此身体，而作为黑暗核心的我的另一部分灵魂，则会被光照所消灭。”
　　“那不是最后光明的你和黑暗的你都会消失？！”
　　“哎哎。就是如此。我们本就是同样的。”
　　“……、……”
　　本宫大辅将握着D3的手放了下来，但犹豫片刻，又举了起来。
　　“……对不起。”一乘寺贤鼓励一般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我已经死去了，而你在做的只是让我能够宁静的安息。——所以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愧对双亲，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以后看望他们几次？除此之外，我并无遗憾。”
　　但最终，大辅还是又放下了D3。在护目镜后的双眼，微微湿润。
　　“一定有的！有能够救出你的方法……”
　　“我不知道。”一乘寺贤摇了摇头。
　　“但——”
　　“而且，”小贤打断了他的话，“即使有的话，我也不希望你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