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世纪末的旅途》妖蓝

7、7

　　特利迦坐回椅子上发呆。

　　让他走回TPU总部是不可能的，虽然今天真中剑悟出门的时候他有记得看路，但卡尔克萨走的不是同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环境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日本境内的什么地方，就不要说找回TPU总部了。

　　……虽然他并不是个路痴，但就结果来说，他的确是在两天中迷路了第二次，除了坐在这里发呆到清晨，等真中剑悟醒来自己返回TPU之外，他的确是没什么别的办法。

　　特利迦坐到了午夜时分，荒地上除了夜晚的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就连最常见的虫鸣都没有，他觉得是被之前卡尔克萨那诡异的演奏全部吓跑了——虽然这么想有点离谱，但他的确觉得那些小生命全部出于本能远离了这片土地。

　　属于黑夜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所使用的人类身体，侵入骨髓的冷让对寒冷从没有具体概念的特利迦觉得自己或许会在天亮前冻成一座僵硬的雕塑。

　　之后他发现了被他和卡尔克萨一起遗忘在地上的黄色外套，为了明天不至于要让真中剑悟面对感冒发热，他把沾上了泥土的外套捡起来穿上。

　　宽松的长卫衣足够把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只是他保暖措施实行得太晚，过低的体温靠一件厚实的外套已经挽救不回来了。

　　又黑又冷，无处可去。

　　虽然记忆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孤身一人的时候，但特利迦还是记得，在他还跟着卡尔蜜拉在宇宙各处寻找永恒核心的那段不短的时光里，在宇宙寂静永恒的黑暗中，他偶尔就会有这样奇怪的，仿佛错觉一样的感受——他弄丢了什么东西，所以他的身边总是空空荡荡的。

　　但是他不记得他丢掉过任何东西，他在金牛座一颗小行星上醒来的时候，就被卡尔蜜拉告知他之前在某座古老的荒城废墟中遭遇了他们寻找永恒核心路上必然会遇到的强敌——永恒核心的守卫，他在战斗中受伤太重，因此失去了更久之前的记忆。

　　幽莎蕾曾经问过他，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卡尔蜜拉对他说的话吗？没有怀疑过在他失去的记忆中，他是否有着与如今纯黑的身姿截然不同的模样？

　　“特利迦，你看不到你身上那神眷者才配拥有的，属于古老的神灵的刻印吗？你的所谓的同伴身上，没有任何一个拥有与你一样的刻印，你们根本不是同类！或者至少，卡尔蜜拉没有任何资格指挥你做任何事！”

　　特利迦不知道作为巫女的幽莎蕾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刻印”，他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看到过奇怪的东西，不过他也的确因此产生了对自身行动的茫然，这份怀疑与他在宇宙旅途中那些微小的违和感一起，成为了他在最后一刻背叛自己同伴的推力。

　　杂草发出与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不同的另一种声响时，特利迦并没有发现这件事，直到卡尔克萨的双脚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后知后觉对方的脚步声轻到了可以被夜晚的微风遮盖的程度，是地球人绝不可能会有的轻盈。

　　因为不知道卡尔克萨又回来做什么，特利迦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样子——裹着他人的衣物在深夜里瑟瑟发抖，甚至脸上还有没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空白的近似麻木的表情之下，又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一只迷了路受了伤的小动物”——这大概不能算是过分的形容。

　　哦，刚刚真中剑悟突然的流血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一点毛细血管爆裂导致的表层出血，特利迦只能说幸亏卡尔克萨及时停了手，不然那支古怪的带着某种他无法感知的力量的曲子可能要让真中剑悟死于全身血管崩裂造成的内出血。

　　卡尔克萨没说话，他拽着特利迦的领子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拖着他往他来的方向走。

　　特利迦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又没感觉到危险于是没有反抗，就这么用一个不能好好走路的姿势被拽着向前，一路跌跌撞撞地勉强没有摔倒。

　　走出几步他就发现，在他呆坐了半个晚上的荒地不远处就是一片河堤，而越过河堤就能看到成群的二层小楼了，这片位于郊区的住宅区显然已经建成有些年头，从最初的规整变得各有各的特色，一家一户都把属于自己的这片小小天地装饰得别具一格，散发着朴实却充满活力的气息。

　　特利迦被卡尔克萨拖进最边缘的一栋房子里，他看到院墙上爬满了常青藤，院子里栽种着许多像是重瓣百合的黄色的花，然后他就进了那栋外表朴实无华，里面同样平凡到了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异星生命住所的房子。

　　门在他身后关上，拽着他衣领的力道也消失了，特利迦稳住自己冻得半僵的身体，迷惑地从房子的玄关一路看过去。

　　会客厅，厨房，卫生间，还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这是一栋非常普通的属于地球人的房子，温暖，舒适，光亮，而卡尔克萨就把他扔在了这里，走上二楼消失不见。

　　*

　　真中剑悟是摔醒的，他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脸迷茫地看着陌生的房间，一股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到了别人家里。

　　……也不对，他昨天是和卡尔克萨在一起的，无论怎么想这里都应该是那个车技离谱的科学家的私人住宅。

　　真中剑悟扶着沙发垫和茶几把自己挪回沙发上，过程中看到他身上还缠着一条厚实的长毛毯子，原本柔软蓬松的毛毛因为他又摔又滚一顿折腾而拧巴出一层层波浪似的褶皱，他赶紧把毯子从自己身上解开在沙发上铺铺平。

　　在真中剑悟忙着收拾被自己睡出褶子的沙发巾和毛毯子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像幽灵似地从走廊飘过，他第一眼甚至差点把对方当做晨曦下被风吹动的树影，下一秒他发觉了窗外的阳光照不到走廊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影子是一身黑衣的卡尔克萨在准备出门。

　　卡尔克萨一副仿佛没看到真中剑悟这个人的样子，一只手拖着他那件让颜值负增长的外套，并且完全不在意衣服的下摆一直拖在地面。

　　他的无视让真中剑悟抬起来准备打招呼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放下，眼看卡尔克萨人都要走出门了，在别人家美滋滋睡了一个晚上的耿直年轻人才想起来冲出去道谢。

　　“卡尔克萨，昨天晚上真是打扰了！”

　　然后真中剑悟就发现，卡尔克萨又一次把他的道谢当做了耳旁风，除了让他觉得对方在社交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之外，就是很诡异地习惯了这种礼貌得不到回应的尴尬。

　　“我没空送你了，自己回去吧。”卡尔克萨将一把钥匙扔给了真中剑悟，在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时冷淡地宣布了一下派给他的任务，“门给我锁好，钥匙放到指挥室，我今天下午会去纳斯迪斯号上，顺路会取走的。”

　　“还有，不要随便乱穿别人的衣服，除非你是想把自己送出去。”

　　“……啊？”

　　卡尔克萨并没有解释，他直接出门消失了，留下听得迷迷糊糊的真中剑悟脸上大写一个问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嗯……TPU的队服应该是他自己的？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卡尔克萨这句话真正的对象同样满头的问号，但思考几秒后，特利迦就把这归结为奇怪宇宙人的奇怪种族文化，提醒自己下次注意不要踩雷，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总不能……卡尔克萨昨天被他打扰了演奏的兴致愤然离开之后又折回来，把他一路拖回自己家还允许他梳洗打理好自己，盖上厚实的毛毯舒舒服服地睡到柔软的沙发上，是因为他在不知情下穿了他的衣服吧？

　　特利迦联想了一下昨天半夜卡尔克萨去而复返的行为，想了想还是觉得解释为对方只是不想真中剑悟被扔在野外生病比较靠谱，毕竟那件外套最开始是他自己盖到真中剑悟身上的。

　　他并没意识到“盖”和“穿”不是一回事。

　　被卡尔克萨丢下的真中剑悟好好地把会客厅里的东西归位，锁了门离开卡尔克萨的家，在看到一院子黄色的百合花时，他植物学家的研究欲上了线，撸撸花茎翻翻叶片闻闻花香，最后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似地发出惊叹。

　　“这是什么花？像百合但完全不是，从没见过这种品种呢！”

　　“下午卡尔克萨来的时候要好好问问他！”

　　特利迦因为真中剑悟的话注意到了那些花，他昨天夜里路过的时候太匆忙，光线又不太好，他下意识以为那是地球上的野百合，但作为植物学家的真中剑悟不可能认不出一株野百合。

　　于是他多观察了一下，在认出那些花的同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介于不可思议和果然如此之间的无奈。

　　——那是齐杰拉，三千万年前的地球上盛开过的报厄之花。

　　齐杰拉是星球在绝望中给予自己养育的众生最后的仁慈——在被恐怖之物灭亡前于极乐中自我毁灭。

　　什么都不知道的真中剑悟锁好院门之后就开始研究怎么返回TPU，而特利迦注视着被他抛在身后的小院，思考是否有必要去把这些花连根拔了。

　　从常理来说，地球没有危机的时候，齐杰拉是不会开放的，就算是卡尔克萨干涉了它的开花条件，它显然也没有散播那些有着强力迷幻成分的花粉来让地球人沉入永恒快乐的梦境。

　　但放着不管总归……

　　不对……齐杰拉花……什么时候开过？

　　永恒核心在地球被封存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如果它会刺激地球最后的防御机制，那齐杰拉早在他来地球前就开得遍地都是了。

　　不是永恒核心，也不可能是卡尔蜜拉达贡和希特拉姆，和他更没有关系。

　　所以他为什么会有这花三千万年前开放过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