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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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周之城的耳畔。黄昏时分，金乌将坠，从楼梯口的窗户看过去，不远处参差起伏的高楼染上这一天最后的光辉，黑色如潮水，缓缓地从天际的另一边推过来。
一阵长风从这个城市的中心吹过来，吹进了周之城的眼珠深处，再吹进了他的心脏。
吹凉了他整个人。
周之城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背弃他了。
声音一点点的回归，最先回来的还是魏雅的声音。
“不同意？怎么可能啊，我哥这么听话，他长这么大也就一次没听过我妈的话，对啊，就是填志愿那次……上次他回来我偷偷问他了，你猜他怎么说？”
魏雅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一点点逼近，然后从他身边擦过。说话声不疾不徐，音量也并不是很高，但是却像是加了扩音效果一般刺进了他的耳中。
“是啊，我哥那种性格……他是说他不后悔，但是他也说了，如果妈妈以后有什么心愿，他能不违背的就尽量不违背……什么呀，是找个女朋友，又不是找老婆，先处处呗，我哥又不吃亏，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魏雅娇嗔的声音越来越远，视线里所有的风景一点点回来。
对，周之城，冷静点，阿姨只是要替阿洛找个女朋友，又不是找老婆，你不要冲动。
与此同时，又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冲进了他的耳里：“阿姨，什么时候都只想用钱来解决事，你们周家也未免太市侩太冷血了吧？！”
叶芹的声音像一个棒槌，狠狠地打在周之城的脑袋上。周之城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脑海里像是有个警钟被人“咚”的一声敲响了。
周之城，你冲动有个什么劲呢？即使魏书洛找了个老婆要结婚，你又有什么资格管呢？
他低下头来，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是一道锁仙绳，将他里里外外绑得牢靠。
“啊啊啊——”
因为生活的压迫与无奈而从内心迸发出的嘶吼声并没有让周之城心里的悲愤减轻一点，他痛苦地蹲下来，一拳头捶在墙壁上，然后又烦躁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
这声叫喊让站在上面的叶芹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
也吓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魏雅，她刚迈出单元门，听到这声叫声吓得差点摔倒，忍不住抱怨道：“天呐，又在犯神经病了。”
电话那头的简斌温声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啊，周之城又跟人猿泰山似的在这儿乱吼乱叫了，不是我说，自从他跟那个叶芹谈恋爱以后，我就感觉他不太对劲，好像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没这么夸张吧？”
“哎呀你是没看到，他有时候会到我家来，就在我哥的房间里，坐在我哥的床上，看着我哥的东西发呆，有时候甚至会抚摸我哥的床单！那样子，简直就跟被我哥抛弃了一样，如果他们俩不是都是男人的话，我都要怀疑他们俩谈恋爱了。”魏雅耸耸肩，表情有些夸张地说道。“诶，不说这么倒胃口的话题了，你刚刚说什么？你大哥怎么了？”
“哦，我哥啊，我哥前几天问我要了你哥的号码，他好像下礼拜要去C城出差，顺便去找你哥耍。好奇怪，我哥是怎么认识你哥的？”
“这个我哪知道。”魏雅抬头看了一眼天，暮色四合，银星闪烁，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
距离他挂断贺知那个电话以及一个礼拜了。这一个礼拜里，贺知一直没有联系他。要说忐忑，当然也有。魏书洛上大学以来认识的人不少，聊得来的却没有几个。在他心中，贺知即使不能算得上是朋友，但是最起码也是很投机的伙伴。现在这个伙伴骤然知道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说不忐忑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但是要说忐忑到惶恐的地步……
那也不至于。
魏书洛看了看手机一眼，上面“贺知”两个字发着微弱的光。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放下手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从来不喜欢做勉强人的事。
手机刚放下来，就铃声大作。
魏书洛又拿起，看了一眼，电话是贺知打来的。
贺知、梁雪、魏书洛三个人在学校东湖旁边的香辣干锅店坐下。因为包厢都满了，只能坐在大厅。魏书洛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到的时候梁雪跟贺知已经坐好了，两个人各坐一边，旁边都有一个位子。
梁雪面色明显不太好，有些发黄，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济，她正单手撑着腮，低着头玩着手上的手机。而她对面的贺知，正笑眯眯地用热水烫着餐具，热水的雾气升腾起来，有些花了他的眼镜。就隔着茫茫的升起来的白雾，魏书洛看见贺知的眉眼弯弯，一双眼直直盯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一般。
魏书洛顿了下，然后别开脑袋，在梁雪旁边坐下，跟贺知恰好形成一个对角线。
贺知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把手中烫好的杯子跟碗递给魏书洛，道：“我还以为你考完试就不想出来见我们了呢，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微信群里也不理我们俩，在干什么呢？”
“看了几部电影。菜点过了吗？”魏书洛答道。
梁雪放下手中的手机，看了他一眼，道：“点过了，点的是基围虾做的底锅，行吗？”
“行，我都行。加了辣椒吧？”他偏头问向梁雪。
梁雪道：“当然加了，知道你喜欢吃辣椒。”
魏书洛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一抹小小的笑。
梁雪愣了一下，然后略显狼狈地别开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个Gay，还总是这样……”
她的声音很小，却正好落进魏书洛的耳中。
魏书洛逗弄之心大起，他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勺子，一边打趣道：“我还总是哪样啊？再说了。”他瞥一眼坐在梁雪对面的贺知，淡淡说道：“没经过证实不要瞎说哦，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gay。”
梁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时候服务员刚好端着做好的干锅上来，对面的贺知挥舞着筷子替她解围：“吃饭吃饭，讨论这种高深的问题干什么。”
魏书洛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开始吃饭。
三个人都没什么话说。餐厅的门时不时被人推开，顾客来来往往，大家都有说有笑，只有他们这一桌沉浸在一股别扭的气氛中。
魏书洛在心底叹气。他们三个人虽然说不上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最起码聊得非常投机。现在关系弄得这么尴尬，他心里也很不舒服。说来说去，所有事情的起源还是贺知那个电话……
魏书洛郁闷地夹起一筷子莴笋，刚放到嘴里，贺知就说话了：“我说梁雪，你不是让我把书洛叫出来，说有事情要说吗？怎么叫出来了你反而什么话都没有了？”
闷头大吃特吃的梁雪闻言一怔，她讪讪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大概是因为刚刚被魏书洛呛了一下，面上还有些红晕。
魏书洛闻言转过头来看着梁雪，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只能看见梁雪一般。
梁雪看见魏书洛那一双如黑珍珠的眼里映着自己的模样。
梁雪觉得一股委屈蹿上心头，这股委屈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拧着自己的心脏，疼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推开椅子，道：“也没什么事，贺知你不也知道吗，你跟魏书洛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也不待那俩人有何反应，立马就转身离开。
梁雪推开餐厅的门，晚风从东湖那边吹过来，还带着咸湿的水汽。
她抬头看看天，天边星子乱布，银光闪烁，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梁雪猛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东湖湖畔，在一块太湖石上坐了下来。东湖的湖水在夜色里显得无比漆黑，像是她紊乱无序的思绪。
梁雪又叹一口气，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因为都在学生会做事，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跟魏书洛认识了，原本就是觉得这个男生很好看，但是自从那次相处以后，这个男生对她来说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梁雪垂下脑袋，她捏了捏鼻梁，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
一块手帕从她身后递了过来，手帕下的手非常白，指尖仿似带着微弱的星光。
梁雪转头，魏书洛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正维持着这个递手帕的姿势，他身后，漫天星光都黯然失色。
梁雪别过脸，扑簌簌的泪水毫无提防的就从眼里掉了下来。沉默的月光照在她跟他之间，把他们心底的那些小情绪照得一清二楚。
魏书洛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真是叹了太多的气，简直都要把白头发提前叹出来了。他把手帕硬塞进梁雪手中，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一阵晚风过，零星的星光落在东湖的湖水上，几丝涟漪荡开。
“还是擦擦泪水吧。”魏书洛说，“我不知道事情最后的走向会是现在这样，还有，我刚刚有点过分了，对不起。”
梁雪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丢人，泪水就像珍珠一样从她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魏书洛任凭梁雪在那儿流泪，身子慢慢后仰，单支胳膊撑着石头，仰面看着星空。
“梁雪，冯唐有首诗，叫《可遇不可求的事》，诗不长，就四句，我念给你听啊。”良久，魏书洛终于开口，他低沉的声音顺着晚风飘向远方：“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梁雪愕然抬头，只见魏书洛的下颚曲线优美，在星空之下泛着白光，肌肤被月光一照，白皙剔透光彩照人。
梁雪脸上的泪痕依旧。魏书洛却看也不看她，淡淡开口，整个人都溺在一股说不出来的忧郁之中。
“梁雪，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安慰你，但是你才二十来岁，正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事，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因为感情的事太过伤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