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台古月》秦落

1、楔子

　　入目一片绯红。
　　火光接天，房屋倾圮声，倒塌声，嘶叫声，还有，哧哧燃烧着的，仿佛正被沸河里的红油煎烤着的，心脏的破碎声。
　　齐霄觉得大脑空白一片，等再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像断线的风筝似的落到黑衣死卫的阵营。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往那边看去一眼，撕心裂肺的痛楚就从脚踝传来，一直蔓延到内心深处。
　　仿佛要把灵魂都打碎。
　　齐霄看到对面的身影孤鸿般远去，长衫飘飘，一如既往的行若流云，清傲洁净似乎不属人间。他的嘴唇颤了颤，连周围的人像都被那刹那发生的事给震慑。
　　一切在眼中成了虚无的幻象，世界定格在方才的瞬间，连心以至于灵也被震成粉齑。
　　无边无际的火焰渐成燎原之势，焚烧的，却不止是生活了十年的房子，而是心。
　　火光映入眼底，漆黑的眸子泛着淡淡的金，宛若垂死的兽。
　　那一刻，是生的渴望，是无止境的恨意。
　　面前停了双云靴，淡金的花纹，极美。
　　齐霄的睫毛微颤。
　　那人的声音从上响起，周围死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燃烧的世界不知何时静寂下来，如死一般。
　　“世子。”那人垂头，看着垂死的少年，“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若你此刻告诉我王爷到底将‘那个东西’藏在何处，不止你免去一死，以后的好处，更是享之不尽。怎么样？方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即算你现在不说，今后若是找到……”
　　底下传来声轻笑，这人微微一愕，眼底闪过丝狂喜：“你愿意说了？”
　　“……”轻笑声仍在继续。少年的整个身体都在抖颤，火蛇吞吐着红信卷来，世界是炼狱。
　　站着的人急忙蹲下身，看到少年凋落的花瓣般苍白的唇翕动一下，好像发出了两个音？
　　“你说什么？”他凑近一步。
　　一阵锐痛，从耳朵处传来。霎时掌声带风声，狠狠地击在对方身上。白色的衣衫绽出层叠暗红，就像风雪中傲立的红梅，点点孤傲，点点清寒，点点悲哀。
　　那人捂住耳朵，血水顷刻间已经从脖颈流到了衣领。粘腻而带有腥气的味道刺激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死死瞪住不断咳嗽着的少年，骤然转身。
　　有死卫迎上来：“大人？”
　　“烧了。”
　　“是。”死卫躬身，手上一指，刚刚歇去的火势再次强烈起来。一片烟硝氤氲里，齐霄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世界仿佛正在从面前远去，而那些往日的种种，却愈发清晰。
　　眼神逐渐涣散，被火光映成赤红的素流就像地狱血池，又像沾染了怨毒的妖花。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血渍从长衫沁出，从口中流出，从心尖里叫嚣着愤懑与无止尽的怨恨，铺天盖地，以排山倒海之势，不可抵挡地覆盖了整个身体。
　　齐霄的双手慢慢握成拳，面颊却有一丝淡淡的，几乎看不真切的。
　　泪痕。
　　他终是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