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刺》颓靡

2、之二

　　这一天，温相玉要带领几个药师上山采药，山上有许多危险毒草，多一个人去就多一分危险，他

　　便在镜里还未睡醒时，就带人背着篓子上了山。一路上，温相玉始终感觉自己心口那处乱跳，眼皮也时不时的跳几下，浓郁的不安围绕在他的心头。
　　天气也是灰蒙一片，空气沉闷的让人难以喘气。

　　“算了，回去吧。”这天气，隐隐有下雨之罩，这般不好的天气上山只是自寻死路。想罢，他便令人折返，他坐在里车内，看到旁边骑着马的几个药师额头都是细细的薄汗，面露不安。

　　刚一到村口，他的眼皮就跳得更厉害，停下车他马上翻身跳下来。朝村里走去。

　　没有人，没有人。
　　所有地方，都没有人。
　　温相玉翻遍了村庄所有人家，就是没有看到人。

　　刚一进药堂，他就如被雷击般，瞬间跌坐在地，急促的喘息着。那几个随他回来的药师全部眼神空洞，跪坐在地上，不发言语。

　　入目的全部都是尸体，红的、红的艳丽、诡鸷。那浓郁的红色浓稠的让温相玉几近窒息，他捂着胸口急喘了几声，稳住自己的身子，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内室走去。走廊上，横列着的尸体各个面露疑惑，唯独那些死不瞑目的人，眼里露出的不敢置信让温相玉感到内疚至极。内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极想去证实这不是真的。

　　镜里，镜里……
　　镜里，出来啊，我回来了。你快点出来啊。温相玉将每个地方找了个遍，就算是死了也必定会找到尸体，可就是没有啊，见不到啊。

　　一个年长些的药师走上前扶住他，眼睛红肿地说：“掌柜的，这可怎么办啊。”温相玉睁着眼睛，眨也不眨。任由眼泪滴落在地上，晕染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渍。

　　一个黑色影子蒙在他面前，铺成一片阴影。
　　温相玉缓缓抬眸看向他，入眼是一袭青衣头戴白色斗笠，面无表情看着他的镜里。

　　他的目光降落在他右手拿着的那把长剑，看到上面隐隐沾染的血渍后，放在桌子边缘的手紧了紧，指节开始泛白。

　　“我们得罪你了吗？”
　　温相玉语气很平静，但如果细听的话，轻易的就可以听出那里面的颤抖。

　　几名药师看到二人这样对峙，纷纷叹了口气，悄声退了下去。

　　青衣男子手执刀剑，伟岸高大的身躯屹立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坐在木椅上，双目红肿浑身泛着寒意的青年。
　　对于他的沉默，温相玉已经没有听到答案的欲望，只是闭上了眼，遮住了眼底那些繁杂的情愫，嘴角无力的扯出一个弧度：“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青衣男子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动。

　　温相玉看向他，双目赤红地朝他吼道：“给我滚啊！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不可以走，因为，组织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空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紧接着门口悠悠的走出一个俊朗男子，温相玉已经无力再想下去，事情的变化太大，眨眼间就是翻天覆地，他不想将他拉入万劫不复，只得让他离开。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说出了这句话，温相玉紧紧盯着镜里：“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俊朗青年摇着折扇，一袭白袍衬得他更是面冠如玉，嘴角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更是吸引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样你就会理解镜里这样做的目的了。”青年地目光扫过两人，眼角溢出一抹戏谑和冷漠，轻轻舀起折扇，遮住嘴角那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们村里偷偷跟外界的官员来往，暗自投送药材，已经坏了外头的规矩，损了他们的利益，江湖不少人盯着这里呢，现在这一幕只不过提前上演罢了，也省了他们的痛苦。不然落在那些人的手上，更是生不如死。

　　啊，对了，因为你们村长一家偷偷给大臣拿药，而二皇子本来打算弑君夺位，正好趁着皇上病危时进军，买通了所有药堂的医师，可谁让你们太不识相，送给那大臣的药，大臣敬献给皇上，皇上吃了不过数十日，身体就健朗起来，打乱了二皇子和众多王爷的计划，他们怎么不起杀意。本意是屠了你们村，谁知你命大，出门采药了。说到底，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镜里这样做，也可以避免药材落入外界手中，危害别人。而镜里是组织的人，拿钱杀人，谁知，你们这群人这么容易上钩，所谓，同情与善良不可皆有，否则，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怨不得别人喽。”

　　温相玉兀的笑出声，一双清冽的眸子看向风度翩翩的公子：“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镜里喽？”青年察觉一抹视线盯着自己，那浓烈的杀意让他僵了身子，抽了抽嘴角：“啊哈哈，教主给了我任务呢，我先走一步。回见。”说着，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踪影。

　　空中又传来一声“早点杀完，早点回教。哦对了，刚刚那几个活的我已经杀了，不要太感谢我哦~”
　　镜里一个石子飞过去，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就消失了声音。

　　“抱歉。”镜里的声音很低沉，却莫名的让温相玉感到心酸。“抱歉？！呵，我可受不起。”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近青衣男子，一双眸中盛满了哀伤，两人的脸距离不过一寸，也让镜里更加看得清楚那双墨瞳里的痛苦和恨意。

　　“不是还差一个我吗？杀了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温相玉的双眼与镜里的双眼对视，想在那双没有波澜犹如古井般的眼睛中，寻找一丝波动的痕迹，却让他失望了。

　　“抱歉。”温相玉感受到腹中那冰凉的剑穿透自己身体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他抬起手抚摸着镜里脸部的轮廓，眼里的温柔一层比一层柔和。

　　“镜里，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镜里，好名字。”他的声音很轻，眼中的感情复杂的让镜里无法感同身受，却让他想起了初遇时，面前这个面色灰白的男子，曾是那般温润如玉，笑容明朗的问自己的名字，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他也是说了这句话。只是现在，他也在笑。

　　可是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笑呢？

　　镜里怔怔的看着青年倒在地上，浓稠的血色迅速晕染了浅色袍子，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镜里感到胸口那里，很疼，闷闷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门口处一袭白袍的男子扇了扇风，笑容惬意地看着青衣男子缓缓跪下来，轻轻抚着早已断了声息的男子的面庞。这一幕如此熟悉，熟悉的刺目。曾经，他也是为了所谓的任务，亲自手刃了自己心爱之人，看着他面带微笑的死去，自己的痛苦是与日俱增，只能靠不断杀戮来切断以往的那些回忆。

　　更可悲的是现在。
　　他的同伴也重蹈覆辙，与他的那段回忆重逢。
　　只是，他的同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男子。

　　莫叹世间常情，许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他浅笑了一声，摇曳着扇面，优哉游哉地涌入外界人群，那里，有人，有山，有水。
　　唯独缺了他。

　　后记：断情阁里面的杀手各个都是被斩断了情根，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为什么会被斩断情根呢？因为他们在爱上对方的同时，会亲手杀掉他们。每个人爱上后，都会接到所谓的任务，阁主曾经也被一段感情伤的用了几十年才缓过来，建立了这座杀手楼。
　　而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有弱点，有感情。所以，他们必须亲自杀掉自己心爱的人。断了念想，才能完美的完成任务，不被感情牵扯。

　　江湖里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个一袭青衣带着白色斗笠，腰间别着长剑的男子，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好玉，那玉是由冰肌骨，从最远的北方运来的玉，雕磨成这块绝世好玉。此玉好在，冬暖夏凉，随身安置时，可以避百毒。而那玉经常随着男子的游走，而时不时的出现、失踪。让武林好汉可是恨的咬牙切齿。

　　夜里。

　　青衣男子坐在窗台上，拿出那块玉佩，玉佩被月光照耀着，泛着荧荧的光。
　　镜里。
　　他慢慢转动这个象牙玉佩，看到了在玉佩某处，刻着的那个一个很小很小的温字。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在度过无数个寂寥的夜时，他依稀记得记忆中，有个喜爱穿浅色袍子的男子笑眯眯的对自己说：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镜里，真是好名字。

　　他那刻，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么好听。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