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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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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后,随便扒了几口饭,秦桧便钻进了被汤婆子暖得热和的被窝捧着一本书啃。汴京城的冷与江宁府的冷不一样,汴京属于干冷,江宁属于湿冷,干冷是哈出来的气都是不带一点水气的,湿冷则是哈出来的气都能拧出一脸盆水的。
秦忠拨了拨火盆里的炭,一股黑烟窜了上来,秦忠猛地咳嗽几声。
秦桧转头,看着盘旋在房间上空久久不散的黑烟,眉头微皱:“秦忠,把这火盆端出去。”
“郎君,屋子会冷,要不明儿我上集市买点银炭回来,今天晚上将就一下。”秦忠没有起身。
“端出去。”秦桧板着脸说道。还将就,到时候小命都得将就出去,“床上暖和就行了。”
“哦……”秦忠应了一声,起身端起火盆。
“将它浇熄了,然后把你的被褥搬到我床上来。”秦桧补充道,这小子可别贪便宜烧着黑炭睡觉,到时候一氧化碳中毒或二氧化碳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郎君,这于礼不合。”秦忠愣在当场。
“礼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不浇熄它搬进来睡,当心我把你赶回江宁去。”秦桧瞪着秦忠。
“哦,是是……”秦忠连声应道。按照秦桧的交代做好一切,把被子搬了进来,放到秦桧的床上。
就在他准备脱衣服钻被窝时,爱干净的秦桧同学开口了,“去把脸脚手都给我洗干净了。”
秦忠又退了下去,把脖子,手臂,小腿肚子都擦的干干净净后钻进了被子里,却发现被褥里没有往日的冰冷,他伸手摸了摸,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躺在被子里。
“郎……郎君。”秦忠小屁孩一脸感动地抽搭着。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哦。”吸溜一声,小屁孩将鼻涕吸了回去。
“闭着眼睛,睡觉!”
“哦!”
“明儿白天,洗个澡!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浑身臭烘烘的。”
“哦!”
“那啥……你去把灯熄了呗。”
“……哦!”刚刚躺好的小屁孩又爬起来,房间里一暗,小屁孩又悉悉索索地爬上了床,“郎君?”
“闭嘴,有话明天说。”
“哦!”
“唔……明天早上吃什么好呢?”
“……”
连日的奔波导致一夜无梦,睡饱了的秦桧虽然已经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他躺在暖得让人发指的被窝里用心灵去体验他在北宋都城的第一个早晨。突然感觉到身边的空气有些紊乱,他不得不睁开双眸一探究竟,只见一张满是稚气的脸映入眼帘,他微微一怔,随即笑骂道:“秦忠你这小子干嘛?”
“我在看郎君有没有变回去?”秦忠小朋友一脸正经地说道。
“变个屁!”秦桧说了他来大宋朝以后的第一句脏话,“你以为杂耍呢,说变就变。”
“嘿嘿……”挨了骂的秦忠小朋友没有半点生气和懊恼,反而乐呵呵地笑道,“太好了,郎君没有变。不过郎君,屁这个字太不文雅了,若是娘子听着了该说郎君了。”
看着自家小厮正儿八经地维护自己,秦桧心中一乐,抬腿踹了秦忠一脚:“赶紧下去买早饭。”
“是是……”秦忠手忙脚乱地跳下床,胡乱披好衣服一溜烟地冲出了房间。
看着小厮火急火燎的样子,秦桧不由得一阵好笑,笑过以后,他陷入了沉思。按理说他昏睡了两天两夜,那死鬼都没有回来附身,那就证明自己如果注意小命,那就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地挂机。
在这动乱不堪的年代,小命要紧,媳妇儿也要紧。
秦桧披着外衣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街道,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他半眯着眼睛,什么时候去汴河看看,体验一下当初张择端先生画《清明上河图》的心情。
“郎君……”帘外传来秦忠兴冲冲的声音。
秦桧打了一个哈欠转过头,看着掀开帘子的小厮:“怎么了?”
“昨日那老丈说请我们吃早饭。”秦忠笑道。
“这不太好吧。”秦桧微微皱起眉头。
“我也拒绝了,但老丈说郎君与他有缘,所以我们这些日子在客栈里住的饭菜他们都包了,直到春闱结束。”秦忠乐呵呵地说道,钱袋可以宽裕一些,到时候给娘子和小惠她们买点汴京的特产带回去。
“那好吧……”秦桧想了想,点头同意,大不了考完试结账的时候,让秦忠把饭菜钱一起算上。
一顿简单却又丰盛的早餐后,秦桧拢了拢身上的裘袍,朝老丈与掌柜的道了别,走出客栈的门。
“秦郎君不温习一下。”老者拄着拐杖,在身后问道。
“考试前要放松,要以轻松的心态上考场,这样才能考出最好的成绩。”秦桧回头笑道,当年他参加高考的时候,就是以这样的心态突破了千军万马挤过了独木桥。
老者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秦郎君这说法很新鲜,老汉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起来也是很有道理的。”
“呵呵……老丈,其实我也很紧张,但紧张没有用。”秦桧抱了抱拳,“倒不如四处走走看看,或许对考试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
“哈哈……是老汉多嘴了。”老者笑道。
“哪里哪里,老丈是关心我才这么说,我还得多谢老丈。”秦桧再度抱了抱拳。
站在客栈门口,看着秦桧和秦忠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的尽头,老者拄着拐杖转身进了客栈,只听掌柜说道:“阿翁为何这么关心秦郎君。”
“此子必然不是池中物,我观他相,得此相者可以杀人。”老者抬手摸了摸胡子,说道。
“杀人??”掌柜大惊失色,“阿翁,那你还与他如此接触,岂不是会拖累我们。”
“糊涂!”老者呵斥一声,瞪了儿子一眼,“如今恰逢乱世,西北有虎视眈眈的辽国,东北的女真也建国,杀人又有怎么了?若杀的是那些人,老汉我还巴不得呢!”
“阿翁,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会引来杀身之祸的。”掌柜从柜台里冲了出来,一把捂住父亲的嘴,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这厢,老者与掌柜父子二人议论着秦桧,那厢,秦桧双手抱在胸前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左看看右瞅瞅,没有丝毫要进店的迹象,没有环境污染的天空看着格外舒服,蓝得格外好看,可以用一句经常出现在小学生语文作文里描写天气的话来总结:晴空万里无云。
一个写着大大的“酒”字的旗子随风舒展着身姿,秦桧半眯着眼睛,看着酒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酒肆里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推杯换盏的酒客,忙忙碌碌的店小二,这才是生活。
“郎君,我们去哪里?”秦忠问道。
“去大相国寺转转吧。”秦桧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儿不是‘相国寺万姓交易’庙会么?”
秦忠一听此言,连忙将手摸向了钱袋,这钱还能在他的袋子里呆多久呢。
相国寺前人山人海,就跟下饺子似得,放眼望去,全是人脑袋。
秦桧咂了咂舌,秦忠问道:“郎君,咱还去吗?”
“进寺里看看。”秦桧答道。
“也是,郎君向佛祖求求,求娘子早日为秦家诞下孩儿。”秦忠咧嘴笑道。
秦桧眉头微微一挑,笑骂道:“这里供的是佛祖又不是送子观音,求个……啥。”秦桧与王氏成亲三四年,王氏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免得自个刚刚接管这个身体,就有一个小屁孩叫自己爹。
“嘿嘿……娘子可是盼得紧,若郎君求了,说不定娘子就真有了,”秦忠笑眯眯地说道。
“佛家禁地,少说这些浑话。”秦桧抬手拍了拍秦忠的脑袋瓜子。
红砖绿瓦的大相国寺就在眼前,黑底金字的牌匾悬挂在梁上,秦桧摸着下巴看了看匾额上的题字,嘟囔道:“还没我写得好看。”他的声音很低,除了天地,没有其他人听到。
跟随着进香百姓的脚步走进寺内,殿阁庄严绚丽,僧房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尽吐芳华,美不胜收。袅袅香烟升起,诵经低回的声音蓦然响起,听者为之一振,低沉的钟声回荡在耳边,秦桧合上双眸,静静地享受着这氛围。
秦忠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过了片刻,秦桧睁开眼睛,墨色的双眸增添了几分沉静,他看着眼前这座五间三门的天王殿,笑容可掬的弥勒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上。
“施主?”一道厚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桧转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身着缁衣的长者,头顶无发,下颚白须,双手合十,一副庄严宝相,秦桧合十致意:“大师。”
老和尚踱着方步走了过来,看着秦桧,面容微微一动:“施主在未来佛前可看出什么?”
秦桧回头看着慈眉善目的佛者那大大的肚子,低下头,眉心轻触指尖:“佛主面前岂敢窥视未来,这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老和尚微微一怔,笑道:“施主所言极是,看来倒是老衲着相了。”
“不敢不敢。”
“施主欲前往何处?”
对佛教是七窍通了六窍的秦桧自然没有在高僧面前打佛偈的想法,他抬头看了看四周,“随便走走。”
“那施主请便。”老和尚眉头一挑,笑道。
“郎君,你与大师说了些什么?为何我听不懂。”待老和尚离去,秦忠问道。
“多看看书就懂了。”秦桧悄悄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双手背在身后,绕过天王殿,朝北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