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藏精》木笙

4、四只鸡

　　牛妖庞大的身体斜飞出去，带翻路边的垃圾桶，摔进小区绿化带里，压倒一片灌木丛，撞在路灯杆上。路灯杆在冲撞下，一阵震颤，顶上的奶白色灯光闪烁了几下，最后顽强地挺住了。

　　徐畅一脸呆滞，视线停止闪烁的路灯，滑到路灯底下灌木丛中的牛妖。体型这么庞大的一只妖怪，吨位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居然就这么被乔俊踹飞了？现在的鸡精力气都是那么可怕的吗？吃什么长大的？

　　夜凉如洗，一轮弯月从云层后探出脑袋，洒下若有似无的光亮。乔俊站在三轮车旁，以睥睨天下之势，看着仰倒在灌木丛中的牛妖。

　　“大胆妖怪！光天化日……不对，是深更半夜，大好睡觉时光，竟敢跑出来吃人！还敢打伤我朋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乔俊冷声喝道。

　　徐畅：“……”

　　他什么时候被打伤了？徐畅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在额角处摸到了些许血迹。这个伤口好像是在被乔俊推开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牛妖的马蹄上，蹭破了点皮——这也算是被牛妖打伤了？

　　乔俊话音刚落，那只牛妖翻身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眸子，阴冷地盯着乔俊。

　　“乔俊……”徐畅咽了咽口水，小声唤乔俊。

　　在徐畅看来，那牛妖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放过乔俊。乔俊虽然力气很大，但真打起来是要看道行修为的！那牛妖人面马蹄的模样，而且还吃人，那么凶残，看着就不像普通妖怪。而乔俊乔俊只是一只化形才二十年的乌骨鸡精，资质比他好些，可终究还是妖力浅薄的小妖怪，怎么想都不可能打得过那牛妖。

　　徐畅从地上爬起来，打算马上带着乔俊跑路——他是兔子精，对逃跑的速度还是有些自信的。谁想，徐畅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下一秒，那牛妖突然后退了一步，随后扭头就跑。

　　徐畅：“？？？”

　　“别跑！你站住！你个杀人凶妖！”乔俊大吼一声，追在那牛妖身后，跃过绿化带，绝尘而去。

　　徐畅：“！！！”不是，这是什么发展啊？为什么是乔俊追着那牛妖跑？

　　徐畅呆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他不知道那牛妖为什么跑，但不能让乔俊撵着追，那可是吃人的妖怪，太危险了。

　　“等等！乔俊，你别……”

　　“吵吵吵！还有完没完了？”徐畅正要追上去，头顶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伴随着一阵带口音的咒骂，一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从窗口探出身来往下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不知道这里老房子隔音不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徐畅转身，一边倒退一边，一边跟二楼探出身子的男人道歉。

　　“老子明早还赶火车呢！再吵一句……”

　　“啊啊啊啊啊——”二楼那光着膀子的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女人充满惊惧的尖叫打断了。

　　“靠！又怎么了？”二楼的男人扭头，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看去。

　　徐畅也跟着一起扭头看去。

　　一个似乎刚下夜班回来的女人，摔倒在自己的小电驴旁边，惊恐地瞪着车库门口——那是牛妖吃剩的半个尸体，哆哆嗦嗦道：“杀、杀杀杀杀人了啦——”

　　“啥？”二楼窗口光膀子男子愣了一瞬，随后动作敏捷地从窗口翻出来，然后踩着空调落在地上。他光脚跑过去一看，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靠！还是杀人分尸啊！”

　　徐畅急着去找乔俊，刚迈开步子打算走，就听到光膀子的男人一声爆喝，“小子！你去哪儿？”

　　“啊？我有急事……”徐畅回头解释道。

　　“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走啊？”那光膀子的男子说着，一个箭步冲过来，从徐畅背后，用臂弯锁住他的脖子，“那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不是！那人不是我杀的！”徐畅脖子被男人健壮的胳膊卡着没法动，只能拼命摆手。

　　“人不是你杀的你跑什么啊？一起留下来等警察呗。”光膀子的男人扣着徐畅脖子的手臂纹丝不动，显然并不相信徐畅那毫无实据的辩解，“喂！那边的大姐，你能先帮忙报个警再哆嗦吗？”

　　就在徐畅被热心群众当做命案嫌疑人，扣留在现场的时候，乔俊已经追着那牛妖跑出三条街了。

　　乔俊跑得很快，只是两条腿到底比不上四条腿，更别说那四条还是马腿。他完全是靠着自己敏捷的身手，翻墙爬树地抄近路，才能远远地缀在后面，勉强没把牛妖给追丢了。这种情形显然很难追上牛妖，但是——乔俊作为一只公鸡，好斗和好强那是基本素质，在真的追丢之前让他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深夜将近一点，这个时间马路上还能看到一些来往的车辆，但在街头闲逛的人却是极少——傅黎和庄胜蓝，却在这“极少数人”中占了两个名额。

　　一个月前，两人接了天工局发布的S级任务，捉拿一只疑似上古大妖的妖怪。那妖怪最初出现在上京市，那一次他俩跟那妖怪交战，却最终失手让它跑了。傅黎把那妖怪捅了个重伤，就差一点就能将其拿下，不想傅黎扎进妖怪身体的那柄断金刀，竟然被那妖怪的妖力强行震断，最后被它突围逃脱了。

　　傅黎和庄胜蓝追着线索，已经找了这只妖怪一个月。前几天收到局里的消息，说这妖怪逃到惠泽市了，然而他们已经在惠泽市找了三天了，别说目标妖怪的踪迹，连疑似目标妖怪出现的动静都没发现。

　　“我现在开始怀疑局里给的消息是假的了。”庄胜蓝摆弄着追踪妖气的司南，“来到惠泽市后，这东西有反应的次数里，没一次是我们要找的那只妖怪。”

　　“那妖怪受了重伤，多半是隐藏妖气躲了起来。”傅黎道。

　　“我都一个多月没有休假了。”庄胜蓝哀嚎道，“老天爷行行好，让那妖怪马上在我们面前从天而降吧！”

　　庄胜蓝双手合十地对天拜了拜，却见走在他身旁的傅黎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庄胜蓝莫名其妙地问道。

　　“有马蹄声。”

　　“有人直播深夜街头策马，欲成网红？”

　　傅黎没理他，直接穿过马路，在一条巷子口站定。

　　这巷子只有三四米的宽度，一边是砖砌的围墙，一边是商铺的后门。这些商铺都是白天营业的，现在这个时间，后门全部紧闭着。

　　庄胜蓝跟着跑过去，站在傅黎身旁，侧耳倾听。

　　“还真有马蹄声。”庄胜蓝说完，脸色一变，“等等，这个马蹄声该不会是……”

　　“来了！”傅黎从挂在身后的腰包里，摸出一柄短|刀，用左手提着。

　　傅黎话音刚落，庄胜蓝就看到一头像牛一样的红色野兽，从巷子那头朝着他们飞奔。这野兽不是什么陌生妖怪，正是他们找了一个月的目标妖怪。

　　“老天爷还真显灵了……”虽然没有让这只牛妖从天而降，但却让它朝他们投怀送抱来了。

　　“注意拦截！”傅黎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那妖怪冲了过去。

　　“知道！”庄胜蓝说着，从裤袋里摸出一根红黑交织的细线。

　　傅黎他们发现了牛妖，那牛妖自然也看到了傅黎他们，但这条巷子没有岔路，要躲开傅黎他们，除了转身往回逃，它没有其他多余的选择。然而，它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来得及停下脚步，更别说转身逃跑，而此时傅黎已经冲到了它面前，拔刀出鞘。

　　牛妖避无可避，只能低下头，竖起额头的双角，正面迎上傅黎手中银白的刀刃。

　　“锵——”刀刃跟犄角相撞，发出金属间磕碰的声音。

　　傅黎的视线落在刀刃跟角相撞的地方，那里被崩了一个小口子。这备用品果然经不住正面强攻产生的冲击力。

　　那妖怪抬头一顶，傅黎就着力道，顺势后退。

　　傅黎一后撤，那牛妖就想转身逃跑，而就在这时，一根红黑两色交织而成的细线，沿着地面疾射而来，如同有生命一般缠住它一条后腿，随后死死绷紧，制住了他逃跑的动作。

　　牛妖身形一顿住，傅黎手中的短|刀一转，正要再次出手，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翻上墙头，随后动作几乎毫无停顿，直接从墙头往下来了一记飞踢。

　　那人一脚正中牛妖身侧脊梁，一声巨响，牛妖庞大的身体轰然侧翻，倒在墙根。那人也几乎同时在妖怪身旁落地，一脚踩在妖怪身上，单手叉腰，一边微喘，一边气呼呼地冲那牛妖说道，“我让你跑！你接着跑啊？四条腿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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