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妖之道》金碧辉

32、第三十一章

　　月上梢头，迎亲车队却趁夜于山道间急行，一行人马蹄声声，车轮在地上飞快滚动的着，山道不平，就算再华丽的马车，也难免一路颠簸，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公主的马车十分宽大，一张长榻又软又舒适，可坐可躺。此刻，苏白就坐在长榻的一角，让她整个人睡在榻上。荼蘼一直昏迷不醒，这段山路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的身体也于榻上不断的左右摇晃。

　　苏白怕这样太颠着她，侧过身一手撑在她腰前挡着，她果然不再往前扑，却是往后滚过去。苏白又快速伸出一手挡在她腰后，这样固定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晃，他却发现此刻姿势实在不妥，好像自己扑在她身上一般，两人离得也太近了些。

　　稍一低头，就能那么近的看到这小妖一张略显透明的脸。

　　太清晰，太近！她那如瓷一般的半透明肌肤，让他想起初春时绽放的樱花，娇嫩而不堪一碰。

　　她的身材很娇小，又让他想起了以前自己养过的那只小猫，可爱，软绵，调皮，那猫儿小时候总喜欢抱着他的手指啃，他也喜欢抱着那小猫当手炉。

　　一整个冬天，猫儿都是十分乖巧的蜷在他脚边，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他抚摸。

　　宠物愿意对你露出肚皮，那就是十分的信任主人，他珍爱那份信任，每次都是很温柔的逗弄那只小猫，只可惜.......后来猫儿长大，还是跑了！

　　鬼使神差的，苏白伸出一只手指，碰了碰荼蘼的脸颊。

　　半透明的妖物，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重量，却有实实在在温度，她的肌肤触手温热而富有弹性。

　　极轻极柔，他的力道控制的小心翼翼，那根手指如羽毛般轻轻滑过她的眉棱，眼角，鼻梁，一直来到......那有些失了血色的唇。

　　明明她已经获得自由，随时可以离开，为何又要返回头来救他？

　　是看他可怜？同情他？还是对他也有些别的什么情感？

　　这小妖耗尽了妖力救他，难道是对他动了心么？

　　苏白多年修炼，也曾经抓过不少妖精剖腹取丹，但那都是将妖精当做异类看待。其间也有女妖曾经色.诱于他，乞求他能够放其一马。
　　他自己本身就样貌不俗，眼高于顶，那些妖精们再妩媚娇娆，终归是异类，他如何能够受其蛊惑？杀起来丝毫不曾手软。

　　可是今日，他竟受了一只妖的恩惠，这妖还是刚刚脱离他掌控的荼蘼，容不得他不想歪了。

　　只要一想到荼蘼可能是因为对他心动而回头救了他，苏白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隐秘的喜悦。

　　他出神的望着荼蘼的脸，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越低越下，直到鼻尖猛然间碰到了她的鼻尖，他这才心中一惊。

　　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唔！”的一声，荼蘼喉间溢出一声轻呼，睫毛眨了眨，竟是一下睁开了眼睛。

　　此刻两人面面相对，两双眼睛就那样突然对在了一起，如此近的距离，呼吸相接，突如其来的心乱如麻！

　　“你？”荼蘼有些惊讶看向他，苏白很快醒过神，他快速弹起身子坐到一边，只觉腔子里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耳边血液流动的声音如万马奔腾，火烧一片。

　　“我们这是在哪儿？”荼蘼在榻上迷糊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妖力耗尽，此刻全身都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劲：“苏白，我没劲了，快拉我起来！”她朝他伸了伸指尖。

　　苏白握住那半透明的小手，用力一拉，荼蘼终于坐起了身，她缩着身子靠在马车一侧的门板上喘息片刻，这才匀出一丝力气开口。

　　“哎，好难受呀！”她捧着头，又似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知不知道都是因为救你？”

　　“谢谢！”苏白不冷不热的道。

　　“就这？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

　　“我不也解了血誓契约，如今你是自由的！”苏白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这一句话倒是把荼蘼问住了，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以后怎么打算？她其实还真没有想过。

　　“我不知道！”她实在的摇摇头：“我来人界就是为了带莫长渊回妖界，可惜他不愿回去，我不能完成族长的命令，回去了，也拿不回......”

　　“拿不回什么？”苏白敏锐的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

　　荼蘼心中一跳，她可不愿意自己失去虹翼其实速度有限的事情暴露在人族修仙者的面前，万一他再起歹心，她可就真完蛋了。因此忙岔开话题：“没什么，我想好了，我还是继续假扮公主，先去大越。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扮做公主，倒是天天有人伺候，去了大越，更有莫长渊罩着，是个好去处。”

　　“这个想法倒是不赖！”苏白点点头附和道。

　　他刚说完这话，荼蘼突然整个人跪坐着移到他跟前，一脸神情严肃的盯着他看。

　　她这目光弄得苏白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她上下打量他，认真问道。

　　“我耳朵红？没，没有呀！”苏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不止耳朵，你整个脸都是红通通的，就像......太红了，很不正常！”她想不到形容词，却不妨碍自己的表述。

　　“你一定是眼花！”苏白此刻觉得这个马车实在是太小。

　　尴尬！窘迫！无措！

　　他对自己失望透顶，竟被一只小妖给逼问的脑子都开始不转了。

　　荼蘼的脸又靠近了一些，她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你好像有些不对劲呀！”

　　砰砰，砰砰，男人的心跳再次加速：“我哪有不对劲，分明是你眼花了！”他强行抹杀事实的回答十分苍白无力，让荼蘼更是疑从心起：“我怎么会是眼花？我这双眼睛，不说整个妖界最亮，起码看百米之外的飞虫，那也是清楚的很......”

　　荼蘼话音未落，一路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人被这紧急刹车弄得同时往前一栽，苏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荼蘼，随后一侧响起敲窗之声：“国师大人，已经出了山，进入飞雪镇，这附近方圆三十里只有这一个镇子尚算齐整，今日是否在此歇息？”

　　马车之外传来的侍卫首领声音救了苏白，他松开扶着荼蘼的双手，眨眼间冲出车门跳下马车，随后深深吸了一口冬天里寒冷的北风。

　　直到冬天冰冷的寒意在整个胸腔浸润了一圈，苏白这才吐出一口热气，那快要烧起来的面皮渐渐褪去火热。

　　从来没有觉得寒风这样醒神过，刚才在马车之中，脑袋就好像被什么浆糊给糊住了，面对荼蘼的问题，竟然只会撒谎说她看错了，自己那时一定看着十分傻气，就像个愣头青。

　　“国师？”一旁的侍卫还在等着指示。

　　“今日便在此地休息，明早继续早起赶路，早一天进入大越，大家就能早一天交差。”他如此说。

　　荼蘼趴在车窗边掀开帘子看过来，苏白转过身背对她，又对那侍卫道：“公主醒了，已经大好，本国师也放心了，可唤玉檀上车陪伴公主。你与我另外单独安排一辆马车！”

　　“是！”那越过侍卫答应着去了，苏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荼蘼，也径直走到后面的队伍中自要了一匹马，骑上马与众人同入飞雪镇。

　　当晚，月华如浓，在飞雪镇略显简陋的房间内，苏白心念微动，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只几近透明的符纸鹤在空中银光一闪，随后飞入他的掌心。

　　展开那张纸条，上面依然只有一行墨黑的蝇头小楷，只是这次语气更急切。
　　“万事俱备，只欠符引，速归！速归！”

　　苏白将符纸鹤举到烛火边烧尽，随后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桌上的蜡烛，虽然面上他在看那一簇火苗，但实际上男人心中却在思虑其他事情。

　　可惜此刻荼蘼不在此地，不然就会发现苏白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正酝酿着一场极地风暴，那风暴中又潜藏了无数的浓黑的秘密，幽暗，深邃，不可捉摸。

　　约定的三月期限，就快要到了！

　　他原本应承过那人的符引，却......到时如何交货？

　　若是不能交货，他的计划，只怕又要推迟十来年，他等了这么久，那个计划如此疯狂而完美。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想到这里，苏白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第二日清早，迎亲队伍在苏白和荼蘼的要求下又继续启程，一路朝大越狂奔，除了中途实在无法避免必要的休息，整个队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就在这人仰马翻日日赶路的节奏中，还有十五天的路程，硬生生给他们缩到了十天。

　　十二月下旬的某一天，当越国边境的某个小兵清早起来打开城门之时，就看到一行华丽的马车队伍，载着一群风尘仆仆面有霜色的迎亲人众，由远及近，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