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帘栊》笙成

15、樱阙

　　嘉庆三年，宫内传出消息，皇后喜塔腊氏薨殁于紫禁城延禧宫。
　　四更未到，苏宸便开始梳妆。窗外，杨柳堆烟，在晨雾中凝凝絮絮，联结不断。雁落宫檐，无力振翅。对于皇后的死，苏宸没有丝毫痛，或者喜，从福晋到皇后，哪根葱人将自己的角色演绎得天衣无缝，对自己既无恩，也无过，总是平淡着罢了，只是想起纯愍皇贵妃，又不知皇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景阳钟响，朝霞沿着天际线一层层地铺展开来，红透着，涟动着。
　　“彦嫔娘娘，步辇已在承乾宫外等候。”宫女也是一袭素白的宫衣，齐齐地站在台阶下。
　　“本宫这就来了。”苏宸轻扶瓴儿，走向宫外，宽松的云锦如流云泻落，晨风吹起，轻轻飞扬。

　　因为有孕，苏宸不用去西陵，只得去太后宫中闲聊。
　　“彦嫔啊，你来啦。”太后宫中一切如旧，淡淡檀香，似乎早已通风半日。
　　“本宫这儿味太重，怕伤了龙嗣。”太后招手赐座，苏宸早已是习惯来太后宫中，也不说什么边帮着欣姑姑剥起百合来。
　　“今日，惠妃给本宫送了一碗百合，味淡如水，只是有着百合浓重的苦涩，彦嫔，你说呢？”太后扬起首。
　　“皇后娘娘灵柩西去，由虞贵妃代行后礼，臣妾明白太后的意思。”苏宸答道。
　　“明白就好，过几日，太上皇会要皇上晋一位皇贵妃理事，本宫只想要是自己的皇贵妃，你懂吗？”太后顿了顿，“马尔泰氏根基必有纰漏，这是本宫唯一能做的，你要抓住机会。”

　　紫禁城中少有这样静的时候，露水滴满青苔，染出深沉的青晕。
　　“瓴儿，还是扶本宫出去走走吧。”在宫中呆了三天，只有秦净每日请脉，苏宸再无人谈话了。
　　坤宁宫宏丽的身姿，在晨雾中渐渐显现，飞檐临天下，是中宫正主的气度，只是氤氤水汽中，无力舒缓罢了。
　　瓴儿的一声尖叫，让苏宸注意到了躺在坤宁宫墙下的这个男子。
　　男子蓝绿的衣衫，似乎只是几段布条连接成的，鞭痕，灼伤，刺印，手臂上，胸膛上大片的焦皮贴附在明显的肋骨上，苏宸吓得后退一步，定下心来，也想不通公众如何会有这样的人。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得救，这个人一定要救。
　　“瓴儿，叫人送去太医院，不要叫旁人瞧见了，让秦太医治就好。”苏宸吩咐道。
　　小林子将男子带入自己的庑房，承乾宫东北的小院，院中紫藤轻漾，只是隐蔽又清静。
　　苏宸一夜想着不曾睡好，只是心中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一定要救。
　　秦净细细地刮着那灼焦的肉，男子已经醒只不说话，头上不停冒着汗，苏宸一点一点为他擦拭，又帮着秦净给已经清理过的伤口涂药。
　　“痛的话，就喊出来。”苏晨轻轻靠在男子耳边说道，又慢慢地给已经清理好的伤口盖上干净的薄被。
　　暮时，苏宸来为男子送药，三碗水聚为三口药，苏宸在小厨房熬了一下午。
　　“背上还痛的话，就躺着，本宫用勺子喂你。”苏宸用枕子轻轻将男子垫起，小心吹冷汤药慢慢让男子咽下，男子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

　　雾气弥漫，轻纱曼拢徐步在无边的荷塘之旁，荷香如墨汁渐染，清浓相宜，在雾气中荡漾开来。
　　“琐卿，你来啦。”河畔亭中传出女声，苏宸踱去只瞧见一位女子身着漫舒长裙，正在亭中修剪碧兰。一面是夏日盛放的粉荷，一面是春风中生长的碧兰，如何同时绽放？
　　“随我来。”女子向苏晨招手，两人相随而行，又是穿过一片浓雾，隐隐地瞧见一扇大门，门上书”缘起“，女子轻轻推开门，门内青白色的汉白玉铺成无边的地面，门缓缓关上，周围渐渐显出漫天青障，女子轻轻挥手，一卷青纱飘飘荡荡地铺展开来：一座城，城上漫天樱花飞舞。
　　“看明白了吗？”女子问道。
　　“我确是不知何寓意，望仙姑指点。”苏宸不敢多言，只是不解。
　　“琐卿，你原是我人初幻境华音殿的一位仙女，只因罪过下凡，此画暗示你凡间一事。”仙姑说道，“你所救之人，名为樱阙，是与你有缘之人，好好对他。”
　　未等苏宸回答，仙姑已飘然而去。

　　思思切浓
　　浓兮思思
　　欲为相见把思浅
　　浅兮，不若兮
　　若有所思甚了期
　　……
　　梵音声中，天已大亮，苏晨未用早膳便去瞧那男子。
　　因为敷了药的缘故，脸上的轻伤已渐渐隐了下去，初夏的阳光洒在白净瘦削的脸上，如同安静的躺在冰天雪地中的王子，不染纤尘的，纯净的。
　　瓴儿打来热水，要为男子擦拭身子，苏宸轻唤说自己来，轻轻扶起男子，退去薄被，轻轻擦拭。
　　“小主，您怎么能干这样的事，让奴婢来吧。”瓴儿瞧着男子身上处处是溃烂的皮不忍的说道。
　　“无妨是本宫带来的，自是本宫来做。”苏宸扬了扬手。
　　男子的眼中大雾弥漫，没有焦点，如同死鱼一样，苏宸只道是受伤过重罢了。
　　唯晦恩兮
　　血肉凝兮
　　相见若何期
　　樱兮，卿兮
　　何时是认期
　　何时是归期

　　午后，宫外传来消息，湖广总督马尔泰书文联结外部，密谋造反。
　　皇上得知龙颜大怒，降虞贵妃为嫔，圣驾立即回宫，时嘉庆三年五月。
　　皇后新丧，嫡子夭折，太上皇病重，动摇国本，大臣皆上书，请求皇上早立中宫，以定国本。

　　“宸儿，今天朝堂，大臣们都要朕立后，朕只好答应他们尽快立后，宸儿，你说是立谁呢？”用膳时皇上特意来承乾宫吃，皇帝的说法是，因着肚子里的小阿哥，承乾宫小厨房的膳食如今是最好吃的。
　　“这样的事情，妾怎么好说？总是在高位的几个嫔妃中选出一个，再不济就在天下名门中再选一位中宫之主就好了。”苏宸答道。
　　“高位嫔妃，宫中又有几人呢？马尔泰家不争气啊！”皇上叹道。
　　“高位嫔妃少，就晋嘛！前几日妾去乌雅常在那儿，她那儿的茶具都已缺了一只半只，不成一套，还在使用，乌雅常在好歹是在潜邸的老人，位份也太低了。”苏宸接着道。
　　“说来也是，朕一会去给太上皇，太后，太妃请安就说。”皇上微笑。

作者有话说

　　今年高考，没有更新。昨日一模考得不错，发文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