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见》何夕景

3、三

　　小学六年级的暑假，言筝被检查出患白血病。之后，便少听到他的消息。几次经过他亲戚家，门都紧闭，也敲不开。只好失望而归。
　　离开言筝后的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学生，根本虚张不出任何声势。留短齐耳际的头发，穿扣到最顶粒纽扣的校服，不落下校徽和红领巾，也不忘带书，上课不窸窸窣窣弄出声响，笔记整整齐齐，走路规矩不趿地板。拒绝人生的冒险。对父母打电话来叨絮日常生活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一边说好一边去实施。
　　似乎只有在言筝面前，我才知晓如何肆无忌惮地笑。
　　再跑到言筝家木板门是虚掩着，老爷爷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客厅房间来回走，没注意到我。
　　自顾着爬上踩上去有吱呀吱呀声响的木质楼梯，便看见言筝的房间。木门打开，“吱呀——”再扣回来。在我的记忆里，比后来搬到城市住的房间小上一半，光线略显昏暗。
　　房间里有形状奇怪的木书架，雕着复古纹样，上面摆放各种书籍、黑胶旧唱片、各种形状的杯子和零散的黑白照片。
　　南面的墙挂了个羊头骨架，落了岁月尘埃的灰，微微泛黄，巨大的羊角向上弯曲，勾起用渔网套住的篮球。
　　迎面的墙上有副落地的刺绣，色彩呈纷，绣着在草场作势奔腾的几匹骏马，姿态颇为狂放不羁。右下角有一排楷体小字——年轻时应该去远方。
　　这一刻，我像是步入奇特的世界。言筝的世界。
　　在他房间四处扫视一遍，眼尖的瞟到书桌角落被报纸盖掉一半只留边角在外的牛皮纸外包装的日记本。
　　纸业上有简笔画，漫天的雪花中隐隐显现出一个火炉，小男孩蹲坐在火炉边，一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旁边有一段文字——
　　经常梦到过这样一个场景：
　　窗外是漫天的大雪，冰天雪地中，每到某个时刻，我坐在火炉旁，远处慢慢浮现一个黑点，那人走近，手里拿一把剑，穿着黑色的衣服，进屋来把剑抵在我的脖子上，就这样持续很久之后，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过几年你还在这里我就杀了你。然后身影渐渐消失在雾霭中，路上经过的地方留下火红的颜色。
　　这个梦很奇怪，因为每次我都记得如此清晰，可能是醒后又回忆了一遍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