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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豌 ...

  •   一

      一个寒冷的冬天,大雪纷飞,寒风呼嘯。在一个空旷的山洞里,一只身负重伤的母狐狸刚刚产下一只小狐狸,生产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雪白的毛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好漂亮的一只狐狸啊,粉嘟嘟的小鼻子,洁白柔软的毛光滑无比,因为寒冷,她的身体卷缩成一团,母狐狸舔了舔她的毛,她正冻得瑟瑟发抖,两滴酸楚的泪从她的眼中渗出。

      母狐狸体内游离着最后一丝气息,她觉得身体四分五裂地疼痛,她所有的生命力最后都凝聚在她的眼中,她想起和爱人第一次相遇在一个豌豆花盛开的季节,那一片紫色的云雾啊,被风吹起,便会荡起美丽的涟漪,现在似乎要从空中飘来迎接她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孩子,你就叫雪豌吧,洁白的雪中盛开的豌豆花,你长大后一定是只美丽的狐狸,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了,以后,一切就靠你自己了。”她最后一丝生命也殆尽了,不舍地嗅了嗅她的孩子,眼睛慢慢闭上了……

      风雪阻路,剑客只好到山洞中暂避。当他看到石板上躺着一只已死的狐狸和一只刚出生的小白狐时,他惊呆了,他想,这必定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他亲手葬了她。

      剑客看了看小白狐,她还在睡梦中,喉中还出发出“咕咕”的奇怪的声响。这一团雪白毛绒绒的小东西,粉雕玉琢,小巧玲珑,可爱至极,她的身子弯曲得像只虾米,实在惹人怜爱。

      剑客脱下衣衫,小心翼翼地将她包起来放在怀中,又找了些干柴,生起一堆火,把她的身体烘暖。

      雪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中,好生奇怪,她动动脑袋,向外探了探头,当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所感知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暖流穿通全身,这种感觉实在舒服极了。

      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剑客身上,这个人有着一张冷俊的脸孔,目光深遂,两道浓黑挺拔的眉毛凝聚着正气,他手中握有一把精美的剑。

      “你醒了,一定饿了,我只能先喂你些雪水充饥,等下山后才能另外给你找吃的。”剑客边说边把温热的雪水端到她口边。

      雪豌乖乖喝下雪水,望着剑客,她那一汪纯净如清水的眼睛,让剑客不由心头一颤。

      “外面的风雪停了,我们该走了。”剑客收拾好行装,带着雪豌向雪地里走去……

      二

      寒暑三载,如梭而过。

      雪豌在剑客的精心照料下,已长成一只美丽的白狐,悄然不知中,她已成为剑客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当看到剑客在秋风蕭瑟,枫叶飘零的林中舞剑时;在清风拂面、落花飞扬的季节里孤身泛舟时;在细雨轻弹、月凝成霜的夜晚独自饮酒时;在雪落梅瓣的寒冷中凝望长空时,他那孤独、落寂、清冷的身影,总会在雪豌的心中烙下一道疼痛的疤痕,她不知这多愁善感从何而来。

      这晚,城东的张媒婆来为剑客提亲了,雪豌暗自神伤,她躲在门外偷偷听他们的谈话。

      原来对方是知府的千金小姐,贤淑端庄,雪豌心想:如果他们真的能结下这段美好的姻缘,我也就安心了。

      张媒婆说道:“听说府上养着一只白狐,这可万万使不得,虽然这东西有灵性,可到底是畜牲,难免兽性难改,果真伤了人,就是罪过了,不如早些作了了断。”

      剑客有些发怒了,说道:“承蒙错爱,这门亲事作罢!”

      雪豌的眼中泛出泪水,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向她的五脏六腑中急速蔓延开去……

      第二日,剑客发现雪豌失踪了,发疯似的寻遍了每个角落,仍不见下落,随后大病一场。

      雪豌跋山涉水,避开猎人的追捕,逃开猛兽的追击,终于到达太行山。

      她找到族长,声泪俱下,“如何能让我变成人形,哪怕一天,我也死而无憾!”

      年老的族长愁眉深锁,摇摇头:“这是你的宿命啊!”

      雪豌泣不成声,肝肠寸断,她来到族长的面前,伤心欲绝地说:“您一定有办法的,请帮帮我,救救我!”

      族长的眼中闪着泪光,他心底涌现出无限的痛惜,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唉!想必也是你们前世有缘,我们狐狸一族之所以能繁衍不息,长存于世,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最早历经了轮回之苦,太行山巅是至阴至寒之地,你如果能在那里度过七七四十九日,且滴水勿进,我们的祖先就会呈现还原大法,传授于你,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但是这要冒九死一生的危险,你可要想好。”

      雪豌欣然点头,离去。

      太行山巅,终年积雪,呵气成冰。

      雪豌感到了痛彻骨髓的寒冷,但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和信念,她期待着自己能变为一位美丽的女子,可以长伴剑客身旁。

      十日,二十日,雪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缩小,干瘪,……四十日,她身上的毛绝大部分已经脱落,她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她的四肢已无力承受,趴倒在地。

      七七四十九日,剑客终于寻到了太行山。

      当他看到雪豌的时候,她已是一位真正的女子了,双瞳翦水、明眸璀璨,沉鱼落雁般的容貌,一袭白色的衣裙将她柳条般的身枝包裹着,瀑布般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惊艳得犹如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剑客将她拥入怀中,她已是奄奄一息,留着最后的气息,似乎只为见他一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剑客痛心地问。

      “我不想让你永远这样孤独。”

      “你死了,我会更孤独!”

      “我死了,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不喝孟婆汤,我要生生世世记得你,等来世,再做你真正的妻……”

      剑客和着痛苦与呜咽,泪洒空中。

      他将雪豌葬于自己的庭院之中,她的墓碑上是他亲手刻下的“爱妻雪豌之墓”的字样。

      一夜间,剑客的头发全白,他开始迅速衰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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