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青丝》南绣

6、四九余七

　　掩上房门，挽清抬袖压住唇，猛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放开，一片殷红。

　　弹曲的事搁了下来，挽清大病。

　　付君华知道普通的宫医无法医治她，只得撒了布告寻巫术高明的术士。苦寻多日，却终究无果。

　　萋萋来探望挽清那日，正下着大雨。

　　她撑着一把碧青的竹伞，抱着一把琴，挽清靠坐在外院的墙下，雨水溅起沾湿了她的裙角，她抬眼望向一身碧衣的萋萋，抿唇轻叹：“找我何事。”

　　声音是淡淡的虚弱。

　　萋萋举着伞，一步步走近她，将广袖掩着的琴露了出来，是水月琴。半晌，她抬眸，一贯清亮的眼像失了色泽的珠宝：“我是她情深所化的魅，却不该真的爱上他，我明知…却始终…”顿了顿“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挽清伸出手，指尖拨了拨水月琴，琴弦稍动，发出嗡嗡的鸣音，她的目光凉如水：“你抱了水月琴来，便是下了决心，既是如此，又何必问我。”

　　萋萋身子一僵，抱着琴的手慢慢收紧，片刻后，她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目光盈盈，挽清沉静地望着她，不言不语。

　　直到她笑出了泪，颗颗滴落，情绪渐渐变得失控，复而回归平静，抬手拭干泪：“如此，甚好。”

　　付君华匆匆赶来时，挽清静立在水盆前洗手，青丝垂下掩住她的半张脸，放入水盆的手白如玉石，触水时却从掌心纹路留下细细的红，顷刻间，清水变成了血水。

　　她不着痕迹地用毛巾拭干，转身面对站在门口不肯再迈一步的付君华：“她已被我用印打散，消失在这人世间。”付君华漆黑的眼中泛出冷意：“为什么这样做。”

　　天已黑尽，雨却未停。栖在紫藤上的流萤纷纷飞进屋里，绕上她的周身，映出她眼中蒙着的薄薄水雾，半晌，挽清低低笑出来，说出的话让付君华周身泛起浓烈的杀意。

　　她说：“人人都想活，我日日取血养琴，身子终有一日会垮，用她来养琴，又何不好。我纵使是妖仙，命长的很却也怕死，我杀了她，无非也是因为我，想活得更久一些罢了。”

　　挽清第一次说如此长的一段话，付君华却听得残忍。他的脸上浮出一抹困惑。这个女子，他是不是真的懂过，不惜割腕取骨血救涫涫，施术一遍又一遍地救活快枯死的紫藤，出手杀死刺客救活萋萋的，或许并不是眼前的人？

　　他竟，从未看清她吗。

　　屋内突然静下来，付君华细细的打量她，像是第一次见，又像是刚刚才熟识，许久，他收回目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空：“我不知你是如此心狠的人，明日起你仍去奏曲，救不活涫涫，即使妖仙，我也是会杀的。”

　　说完，拂袖而去。

　　挽清垂眼，指尖微微颤着，绕在她周围的萤火悉数落地，尾上的光亮渐渐淡了下来。

　　七七四十九日，只余七天。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