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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执魅萋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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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清是妖仙,不食人间五谷,又因着她喜静,付君华并未派宫人侍候,除却去千昭宫奏曲,大多时日挽清都合衣卧在美人榻上沉睡。
入宫十六日那天,付君华谴人过来问她皇家狩猎是否同去。挽清凝望紫藤良久,黑眸中有深井一般晦涩复杂的情绪,只是眸光依然清凉冰冷。她忽而出声道:“猎场隐患颇多,告知君上一切当心。”一语双关,苦闷的婢子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赶回去禀告付君华时,他已去了猎场。
付君华抱了一人浑身沾血地闯进浮离园时,挽清刚好放下宽大的袖袍掩住了什么东西。付君华将怀中人放上床榻,目光似辰光,焦急道:“挽清,救救她。”
挽清望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打量了她胸前的大片血迹,蹙眉道:“君上要我救她。”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讽刺:“因她长得像夫人。”
付君华望着她,目光深邃,道:“是我失手射伤了她,于情于礼都该救她。挽清,这与她的样貌无关。就当我…求求你罢。”
挽清挑眉一笑:“君上言重。”话毕垂眸让他出去,掩好房门,这才走近床榻,声音冰冷:“我只会救死人,却不会救活人,你若想被我救,索性死了去。”一字一句说完,榻上的女子动了动,施施然地坐起,那张与涫涫所差无几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说话真是无情。”
忽地一愣,她的表情有些愕然:“是你,莫非你已经…”余下的话被挽清冰凉的视线阻在了喉咙。半晌,她又释然地一笑,似自言自语道:“你必定也是知晓了我的来历,你…必定是明了的。”
挽清抿唇不答,手指抚过她的胸前,衣上的血迹瞬间被洗净,沉吟良久,方才淡淡开口:“你既是她执念所化,我不会拿你如何。”抬眼望进她漆黑的眼里:“但若再吸取她的灵气,我便逆了她的意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她避开挽清的目光,心头涌上一股怯意,一股,由心底升腾的寒意。
被付君华射伤的女子,名叫萋萋。付君华将她安置在浮华宫,每日亲自端药与她,赠她纸鸢,带她泛湖散心。甚至宿在浮华宫,真是极尽的宠爱。宫中多有传言,道这萋萋终会替了那死去的涫涫。
挽清仿若未闻,每日去奏琴,身子却每况愈下,终有一日,她倚在榻上,生生呕出一口血,被付君华瞧了个正着。
他走近,目光中寒星闪闪:“怎会这样子。”挽清以袖拭去唇角血迹,平静道:“不过反噬罢了。”付君华俯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掀开了宽大的袖袍。
袖下的手腕被纱布层层包裹,有血迹渗出,可以料想伤口划得有多深,纵然是他也不禁颤了手指。两指微动,纱布层层散开,滑落在地,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却道道深可见骨。
付君华颤着声音道:“你就是这样救涫涫。”挽清唇角浮起笑,眼中却未有笑意:“我本就是来救夫人,方法纵然是狠了些。”她的话宛若细细的绣针,密密的扎进他心里,闭了闭眼睛。他沉声道:“我不想见你为救涫涫,取血亏耗而死。”
日日取骨血养尸唤魂,这是与阴府抢魂的法子,逆天而行必定会招来天罚。纵然天罚不至,如此亏耗下去,挽清也必死无疑。付君华对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明白几分。
“因为君上身边有了个与夫人眉眼相仿的女子,君上便松了心不想救夫人了罢。”抿紧唇,挽清收回手,取了纱巾重新包扎,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极淡,极轻。
付君华眼底有温度渐渐烧起来,却是唇角一勾,笑起来:“相像也不过皮囊,你所知的,我未必不知。”
站直身子,他背手望着挽清,目光沉静,良久,淡声道:“萋萋并不是凡人,自我撞见她偷偷将药倒掉结印疗伤时,我便知道她是魅。”顿了顿:“涫涫将灵气凝聚化成的魅。”
挽清将手腕重新包扎好,手却失了力气,叹气将手垂下,她垂眸。风轻云淡道:“你既知道,想必那些行为也是真心了。我若不继续,不出三日夫人的尸身便会散尽,君上也是不能接受这情景罢。”
付君华伸手握住她的,动作极轻地系好绷带,望进她眼中,复杂的神色让挽清琢磨不透。良久,他低低地叹气,松手踱步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挽清的问题。
挽清将手腕放在眼下望了片刻,流萤自她身后飞起,园子顿时被一片莹绿包裹,轻轻咳了几声,复而躺下,青丝自她肩头倾泻而下,宛如流光,覆住她整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