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春谢雁南归（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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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千山楼灭后，雁邑执意守在凌霄崖底。
次年二月，大雪封了山，雁邑正重病着，何瑜八百里加急赶来，说他发现了叶悠然留在面具中的秘密——一封有关谢怡的密信。
叶悠然信上说，许多事谢怡恐怕一世都不会说明，既然她不肯说，她便替她说。首当其冲，是十数年前谢怡在自己和雁邑身上种了阴阳蛊的事。
“阴阳蛊靠血饲养，主人不殁蛊虫不灭，光看自己那虫状态便能判断对方生死……你可记得被种在了哪儿？”
何瑜语毕，雁邑脑中如走马灯般飞速旋转，最后停在那个火光朦胧的夜。少女瓷白的左胸上有一颗红记，巧的是他也——
狂喜中雁邑扯开衣襟，低头一看，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
战娄千山时他受了重伤，掉了不少血肉，包括，左胸上一大块皮。
曾种有蛊虫的地方如今变成一块疤瘌，再也无法向他传达她是否安康。
“若首座活着回来，你会对她说什么？”何瑜临行留下了密信，“看完这个再决定。”
借由那些蝇头小字，雁邑开始拼凑谢怡的故事。
一切由这双阴阳蛊起。
那时她只是黄毛丫头，阶位低微，入教两年才第一次有机会拜见传说中的首座大人。
她生性顽劣，掩人耳目地把奇蛊种在了他身上也未被察觉。而当他死讯传来那日，楼众大恸，唯她默默不语。
胸口小虫依旧红痣模样，他必定安然……能脱离千山楼真好。
后来，这秘密无端成了她矢志不渝的信念，支撑她走过那么多的生死存亡、险象环生。
直到十三卫考核如期而至。
目标对象是一双母子，她依指示完成后被娄千山召见，娄千山告诉了她那对母子的身份，说这是给她瞒上不报的教训。
她只一瞬，便万念俱灰，却还要装作惊恐地连连求饶，自那后不惜千方百计讨好娄千山，又选择依仗邪功青云直上，只为一件事——
是她毁了他，她有责任为他讨伐娄千山。
看完这一切，雁邑已浑身颤抖得无法控制。
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去崖底看看那片废墟，仿佛只要看一看心里就可以不那么痛了。
他茫然立在满目疮痍的冰雪世界，那般渺小、卑微，不知该恨或是去悔，忘记了来路，寻不到归途。
重病里雁邑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谢怡又一次与他无言以对。
许久，他问：“如果我愿意放下仇恨，选择去原谅，你会不会回来？”
依旧是少女模样，她却不再掩饰本性的冷酷，她不答他，只道：“我来向你自裁。”
已知真相的雁邑还怎么能平静：“我不要你自裁！别再补偿我了！明明从来没有人这样为过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虚影一怔，笑得无奈。
“有的人能让你趋向光明、背离黑暗，偏偏我，令你家破人亡。雁邑，我一直都很痛苦。”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剑，“如今娄千山死了，我也不想再欠你了。”
一道寒光闪过，鲜血飞溅如红梅怒绽，冰肌玉骨的残肢直直摔落他眼前——
“不要——！”
雁邑猛地坐起，急急喘息，惊得衣衫透湿。
她已为他死了，尸骨无存被深埋地底，就算在他的梦中都不忘自裁谢罪。
雁邑痛苦掩面，却发现了古怪——他指尖沾了乌黑的碎屑，微腥，像是血凝所成……
是血，一滴一滴，从他床头一直延续到门前，仿佛是谁负伤离开时所留。
雁邑疯了般破门而出，而屋外风雪连天，一望无垠，哪里还有半点踪迹？
谁来告诉他，那些是梦是真？
究竟是梦还是真！
他飞扑到雪地里徒手翻挖，不停地挖，直到冻得发梢眉角全结了霜，指尖终于触到个异物。
雁邑仓惶地睁大了眼——
被深深刨开的雪坑正中，安静躺有一只形态优美的少女前臂。
手指微曲，玉掌绵软，极美极脆弱，每一处，都为他深深眷恋。
雁邑仰天长啸，被极痛与极喜两股情绪同时吞没。
痛她为何不知多爱惜自己，喜那之前一切都不是梦。
她活着，她还活着。
尾声、
不知何时起，江湖上都在议论一个神秘的独臂剑客。
据说他单枪匹马端了千山楼；
据说他足令天下恶人闻风丧胆；
据说连皇帝老儿都想将他收为己用。
每一次神秘剑客现身的地方，总紧跟着一个重剑侠士，为买到前者诡谲的行踪他不惜一掷千金，却往往总是晚上一步。
正是雁邑。
包百事在雁邑身上赚了个盆满钵满，终于忍不住问：“雁大侠如此执着，莫非那神秘剑客是阁下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今的雁邑衣袍洁净，下颌刮得光滑，笑时一口白牙，俊朗模样常惹江湖女儿瞩目。
“不是。此想法，我更希望她也能知道。”
说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是了。
谢怡仿佛赎罪般缔造了一个盛世英雄，却再不愿让雁邑寻着，从西北绝地辗转东际海岸，现在又往南去了。
眼下是八月，成群的候鸟忙着迁徙，而住在雁邑心上的那只孤雁，亦正扶摇直上、翱翔南归——
同一时刻，十里外的谢怡微微出神，仿佛听见风中有马蹄匆匆。
“女侠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谢怡侧首遥望那夕阳云烟，沉吟片刻，最后放下半月房钱，笔直上了楼。
而楼下长街张灯结彩，青砖红瓦的旧城里好不热闹，只因三日后便是仲秋了。
所谓仲秋，应是花好、月明——
人团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春谢雁南归（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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