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29、第25章

　　檀心端着药碗走进书房，却看见万俟紫正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发呆，手里还拿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会真记》，不禁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轻道：
　　“娘娘，刚吃药了。”
　　“先放着吧！”万俟紫头也不回地说。
　　檀心转身把药碗搁在书桌上，又走回她身边，道：“敏王又来了，说是想见见娘娘，不过……”
　　“秋荻又把他赶出去了？”这几乎是最近的固定戏码了。秋荻几乎像防贼一样提防着龙翔，竭力避免万俟紫和他有任何接触。
　　“秋荻也是为了娘娘好。”檀心笑着说，“宫里人多口杂，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
　　万俟紫没说话，只是将头转向书桌，檀心会意，将药碗拿过来：“还热着，娘娘快喝了吧！”
　　万俟紫端过，一气喝完，龙翊不在她无人撒娇自然也就乖乖地把药喝了。
　　她放下药碗，檀心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递过去。她拣了一颗放进嘴里，问：“南宫哥哥有什么新消息吗？”
　　“说是皇上的龙辇明天下午就到京城。”檀心犹豫了一下，说，“太子会带那个女人一起回来。”
　　万俟紫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早在半个月之前她就知道了龙翊宠幸了一个民间女子，并且对她“爱若珍宝”。南宫哥哥的确用的是这个词。阿紫回忆了一下，吩咐道：
　　“去把曲金阁打扫一下，有什么缺的速速添上，再拨几个可心的人过去。”
　　檀心微微皱眉：“娘娘……”
　　“难道你想让她住昭华殿？”看龙翊对那女子的宠幸程度，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居处，这未必没有可能？无论如何，这昭华殿是太子妃的居所，是东宫女主的象征。即使眼下并不住在昭华殿，万俟紫也不会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女人进入昭华殿。
　　“你说这我倒想起来了。把秋荻叫进来。”万俟紫走回书桌，顺手将手里的《会真记》扔进抽屉。

　　“娘娘找我。”秋荻本在前厅与太监总管商量事情听说太子妃找她立刻就回来了。
　　万俟紫斜倚在榻上，问：“皇上明天回京，你可听说了？”
　　“奴婢听说了，正与总管商量迎接的事呢！”
　　万俟紫接着问：“各宫也都知道了？”
　　“想来也该都听说了。”
　　万俟紫微微一顿，问：“梅姐姐知道太子的事吗？”
　　秋荻会意，回道：“娘娘想让她知道她自然能知道。”
　　“如此便去办吧。”万俟紫阖上眼，开始假寐。
　　秋荻依言退出去。檀心早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问：“如何？”
　　秋荻做了悄声的手势，拉着她走远几步，方把藏在手帕里的碎片给她看：“你快出趟宫，将那个荷叶形的琥珀杯补回来。”
　　檀心微微皱眉，道：“这会子上哪儿找那么大的琥珀去？”便是有这么大的琥珀，当年做这杯子的老师傅早已作古，又有谁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当初南宫公子送进宫的时候就特别说过，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宝贝，这才巴巴地送到了万俟紫这里。
　　秋荻跺着脚道：“你且出宫去想法子，不行再说。”
　　“也只有如此了。”檀心叹了口气，为她们的小主子。

　　龙翊望着窗外暮色渐沉，长叹一口气。离回京的日子愈近，他的心也愈忐忑。自他决定将晚晴带回宫，父皇便再没给他好脸色看。他自然知道父皇是在为阿紫不平。毕竟，阿紫是父皇此生最心爱的女子的唯一血脉，他当然希望阿紫能幸福。可是，晚晴……
　　他几乎是怀着甜蜜的心情去想晚晴。遇到晚晴以前，他曾经以为他对阿紫的感情的确是爱情。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那是对幼年失怙的阿紫的怜惜与疼爱，他几乎是从小看着这个孩子出生、长大，及至嫁给他，她从未离开过他。她是陪伴他最久的人儿，是他最信任、最眷宠的孩子。那是一种混合了父兄的宠溺的爱，却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在他遇到晚晴之后，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而晚晴才是那个可能陪伴自己走过一生的人。身为太子，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遇到爱情。老天垂怜，让他遇到了晚晴。晚晴的好，晚晴的真，都令他深深着迷。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像毛头小伙一般冲动，不顾父皇的反对，执意要将她带回宫，封她为妃。
　　“你又在发呆了！”一声清脆的呼唤，他所思念的那个女子从屋外走进来。
　　岳晚晴并算不上是那种有着倾城绝色的美貌女子，比之后宫中那些明艳花娇的风流婀娜，窈窕姣柔的丰美佳丽多有不如，更遑论与风华绝代的太子妃相比。她的容貌不过是清秀，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是干净，那种即使将满桶的秽物倒在她身上却也依然觉得干净的干净。
　　在这个十七八岁便嫁为人妻的时代，二十岁的岳晚晴无疑是一个异类。她父母早亡，自幼寄住在姑母家，从小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虽也瞒着姑父姑母认过几个字，却也不是那种古板无趣的女学究。只是家境贫寒，容貌又不出众。姑父又不愿出那份嫁妆，无人肯上门提亲，才一直拖到至今。若不是那日在街上看不惯恶霸欺负小姑娘仗义相助，竟误了太子的乘辇。这倒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也算有缘了。
　　龙翊稍微挪了一下位子，让她坐到身边，揽着她的腰问：“怕吗？”
　　“怕什么？”岳晚晴有些不解。她是地道的民间女子，对后宫的那一套钩心斗角没有半分概念。
　　“没什么。”龙翊笑笑，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后宫之中心机深沉的人太多了，即使是阿紫，也会不时耍些小手段。像晚晴这般真性情的人太少太少。
　　“回去之后，带你去见一个小妹妹。”
　　“阿紫？”这是这些天晚晴听龙翊最常说起的名字。她知道那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是他的宝贝。她也知道，凌虚府的万俟紫是当今的太子妃，是天底下最高贵最骄傲的女子。她并没有去多想这件事，她喜欢龙翊，龙翊也爱她。这就足够了。何况龙翊再三向她保证，他对阿紫，只是父兄般的疼宠，对她却是情人间的爱恋。至于后宫争宠这类事，她连想都没想过。
　　“你会喜欢阿紫的。她是个好孩子。只要你待她好，她便会待你好。”龙翊看着晚晴无忧无虑的面容，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并不想让晚晴回宫，这无关爱情。他只是单纯地想保护晚晴，后宫太复杂，毫无背景如晚晴，身处后宫无疑是凶险异常。可他又不能把她安置在宫外，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必须给她一个名分，纵不能是正妻的位子，他也要她得到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
　　如果，能有阿紫的帮助就好了。他想到薛冰，薛冰便是因着万俟紫的庇护，后宫无一人敢欺。
　　只是，阿紫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