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前我们俩分手》撸到天明

3、第 3 章

　　江问峥不再时不时地进入办公室，对谭黎文来说，便多了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这样的时间，也过得尤其快。他还在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如飞地打着键盘，忽然听到了隐隐的喧哗声。他朝窗外看去，发现教学楼外已经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了。
　　原来已经到中午了。他保存了文档，取下眼镜，才感觉双眸酸涩得厉害。他揉了又揉，还是没能消去眼皮的沉重感，在他拉开了抽屉，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珍视明的时候，看到了那三样倒在一起的东西。
　　他顿了顿，伸向滴眼液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还是不顾抗议的眼睛，收了回去。
　　他坐在办公室里闭了一会儿眼睛，才站起身来准备去吃饭。
　　一路上已经能遇到几个早早吃完饭的学生，等谭黎文走到食堂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十几句招呼。他走进餐厅，转身上了供老师吃饭的二楼。
　　拿着餐盘，一路要了几个还算能入口的菜，最后结账的时候，他瞄了一眼空掉的甜品区，垂下眼睛遮住失望的眼神。
　　用饭卡付了钱，谭黎文接过餐盘转身寻找空位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咧着嘴角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对他挥着手喊道：“辅导员，这里！”
　　虽然现在晚了点，但还是有导师正在吃饭的。听到江问峥的叫声，和挥手的方向，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谭黎文。谭黎文的脸顿时黑了一片，他快步走向江问峥，努力忽视那些胶着在他身上的目光，把餐盘放到桌上，瞪着那个朝他笑得开心的棕发少年，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吃饭啊。”对方这样无辜地回答道。
　　明明这里只招待老师的吧。不仅仅是与同学和导师打好了关系连食堂的守门老伯和打饭大妈都不放过吗。谭黎文看了看对方餐盘里明显比他餐盘里来得多的鸡丁，无言地想到。
　　不过他明智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皱着眉说：“学生餐厅在楼下，以后不要上来。”
　　江问峥含糊地应了两声，嚼了嚼嘴里的食物把它们咽下去，才用一种明媚的表情看着谭黎文，语气十分轻快地道：“辅导员，我给你留了东西。”
　　谭黎文无甚兴趣地抬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不料对方从身后拿出了一小瓶浅黄色的布丁。
　　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转向了江问峥。
　　深棕色头发的少年弯着他漂亮的乌黑眼睛，轻轻将布丁推到他面前，用清淡的口吻说：“差点没抢到呢。你喜欢吃这个吧。”
　　虽然以疑问词结尾，但少年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犹疑，可想而知他已经向别人确定了这个事实。谭黎文一时脸上有些赧色，却依旧强撑着镇定道：“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
　　“好吧。”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把布丁收了回去，还揭开了上面的盖子。谭黎文强忍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他，却听到少年一本正经道，“可是我午饭吃太多了，甜点吃不下啊。辅导员……帮个忙嘛。”
　　江问峥忍着笑意，故意作出“拜托”的表情，看着谭黎文勉强接过自己的布丁，吃进口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心里暗笑不止。
　　他看着对方吃着“不是很喜欢”的布丁，有一茬没一茬地找着话题说着话。
　　可能是吃到了甜品，心情还不错，谭黎文几乎对他的话茬都接了下去，甚至还主动问了他几个问题。
　　“所以你喜欢毕加索？”
　　“嗯嗯没错……别说他的画像个神经病拜托了……”江问峥显然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谭黎文牵着一边嘴角极淡的笑了一下，挑了挑眉梢道：“我可没这么说，戴耳钉的男孩。”
　　江问峥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谭黎文的玩笑。他愣了一下，才觉出对方是用《拿烟斗的男孩》在调侃他。可是他并没有顺着对方偶尔的玩笑，而是有些呆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代表着“峥”的Z字耳钉，半晌才用一种谭黎文当时还没法理解的语调说：“这个……是我的名字，我怕它也不要我了，才一直带着的。”
　　“不说这个了。”少年忽然放下了手，抿了抿嘴角微微笑着，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拿烟斗的男孩》是毕加索粉色时期的作品啊，辅导员你blabla……”
　　少年依旧如往常一样地滔滔不绝，只是谭黎文忽然没了刚才轻松的好心情。

　　时间就在江问峥每天买了“吃不下”的布丁在二楼餐厅和谭黎文的偶遇之中飞快地过去了。只剩四分之一的九月被匆匆掠过，江问峥在自己的公寓里度过十一假期的时候，接到了秦立风的电话。
　　“学长？”江问峥有些迟疑地问道。
　　“嗨阿峥……”对方的声音有点虚，“你在学校吗？”
　　江问峥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确定今天是十月二号，才疑惑道：“我……应该在学校吗？”
　　秦立风明显被噎了一下，声音听上去更颓了。他有气无力道：“哦……那算了，没什么。”
　　“等下。”江问峥听出来他想要挂电话，出言阻止了他，“怎么了吗学长？有什么要我帮忙么？”
　　对方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犹疑了一会儿才试探道：“唉说不清，你有空的话，到学校后面那条路的咖吧来吧。”
　　虽然秦立风不怎么着调，但是这么没有劲道的声音，江问峥还是有点担心。于是他换了一件衬衫，抓起自己家的钥匙，便出门去向了学校。
　　学校后面的咖吧，是继校园里的小树林和空中花园之后的，情侣约会圣地第三名，而且由于灯光幽暗和隐秘的隔间设置，来这里约会的不止男女，还有女女男男和人狗。
　　对不起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江问峥走进去，便看到了与充满情侣的咖吧的粉色气息格格不入的秦立风。对方的确十分的颓废，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他看到他的时候，还惊讶地问了一句：“阿峥你把头发绞啦？”
　　“学长你用‘剪’啊‘剃’啊之类文明一点的词我也不介意，不要搞得我像上了断头台一样，谢谢。”江问峥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道。
　　秦立风眼角抽了抽，僵硬地学着他道：“你说话不那么像谭黎文我也不介意，谢谢。”
　　说完他顿了一下，眼神转向了江问峥因为剪短了头发，而露出的左耳上的T字耳钉。他打量了一会儿，狐疑地看着江问峥，“说到谭黎文……你的‘峥’字耳钉怎么变成‘谭’字耳钉啦？”
　　他本只是开个玩笑，故意把“T”理解成了“谭”，没料到江问峥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道：“是啊，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我的认真啊。”
　　秦立风先是抖了抖自己的鸡皮疙瘩，才忽然明白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认真的啊？！”
　　江问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啊，我要追他。”
　　我要追他。
　　要追他。
　　追……
　　好了一样的把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总之秦立风听到江问峥如此回答之后，整个人都焉了。他的气场从与这个咖吧格格不入变成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把江问峥叫出来，在故作豪迈地像喝白酒一样喝了一大口白水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阿峥，你能帮忙给我找找房子么？”
　　江问峥在他各种废话各种抱怨各种吐槽各种叨B中整理了一下信息，发现事情其实很简单。
　　秦立风本来在大一时，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公寓，两室一厅，坐北朝南，光线十分好，保安也不错，便一直租到了他毕业，付了四年房租。
　　可是最近房东出国留学的儿子突然回来了。照理说这也不要紧，可是他一回来，还带着个洋媳妇，这总不能再一起和房东老两口住了，便问起了这间小公寓。
　　房东太太和秦立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连说了许多抱歉，还多退了他五个月的房租。
　　秦立风本以为他大可以在同小区再租一间，可是他近年都有房可住，没在意过外面房价升降的问题，等他笃悠悠地去看租房子信息的时候，顿时被上面标注的租金狠狠地抽了一个大耳光。
　　擦嘞！动辄上了七八千！一个月就要了他两月半的钱！S市的房价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于是伤心忧郁的秦立风放弃了再租房的念头，打算这个十一先去住宿的爷们那儿混两天。只是因为他不住校，和几个狐朋狗友的关系，自然不够好到能在这样还不算凉爽的天气里，两个人挤一张床，几次被委婉地拒绝了之后，秦立风大概也明白了。
　　于是更加伤心忧郁的秦立风只能退而求其次，抱着“反正就再被拒绝一次嘛”的心情拨通了江问峥的电话。
　　“谁知道你也是走读……再见了这个没有爱的S市。”
　　江问峥哭笑不得地撸了一把秦立风凌乱的头发，才有些担忧地问：“那学长你现在怎么办？”
　　“别叫学长了叫我阿风就可以了……”秦立风搔了搔被对方弄得有点痒的头发，愁眉苦脸道，“能怎么办，找个阴暗的毛坯房呗。你说S市的房价怎么就飞起来了呢，前两年还跟买条皮带儿的价一样，现在都能买条狗了……”
　　看着对方还有力气叨B叨B叨得他耳朵疼的样子，江问峥顿时就少了一大半担心。但是秦立风再怎样故作轻松，也改变不了他没房住了的现状。
　　江问峥在对方充当背景音的叨B声中沉默了一会儿，才像做了什么决定，貌似漫不经心地道：“我公寓还有个空房间……”
　　秦立风立刻停下了叨B，瞪大了他的双眼，作出一副卖萌脸看着江问峥热切道：“不介意我一点都不介意！”
　　江问峥：“……”

　　不管怎么说，秦立风还是搬进了江问峥的公寓。他本以为对方只是让他暂住这个十一，谁知道那个俊美的少年看到他想直接跟着他回去时，用一种疑惑的表情问道：“你的行李呢？”
　　于是等江问峥和他一起理完了行李，回家时已经近于黄昏了。
　　江问峥一手用钥匙开门，一手还拎着从菜场买来的菜。他推开门进去，利索地换了拖鞋，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吩咐秦立风道：“阿风你自己找拖鞋吧，然后沙发上坐一下，我等下带你去房间。”
　　“噢。”秦立风应了一声，笨拙地从那个被理得十分整洁的鞋柜里翻了双拖鞋，探头探脑地走进了客厅。
　　江问峥的公寓不算大，和他原先的一样，两室一厅。客厅很大，但因为用的是暖色调，所以显得有些小。正对着门的是一组沙发，沙发对面是电视和音响，前面有个小茶几。靠墙放着一列橱和酒柜，橱柜上按着顺序摆了三张照片，第一张上都是些十岁多的小豆丁，一堆圆圆的脸蛋里，江问峥那时已经已经可见如今帅气的脸十分好认。看来是他小、初、高中的毕业照。
　　他正看着江问峥的三张照片，深棕色头发的少年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他看见他正拿着他的照片，愣了一下。秦立风有点尴尬，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就是手贱……”
　　“不，没事。”江问峥这样回道。
　　“我带你去看房间吧。”
　　秦立风忐忑地跟在对方身后走进了一扇门。
　　这间房间是主卧的大小，但是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大衣柜和一个梳妆台。床头的墙上，有一个不甚明显的方框印子，似乎挂过什么画或照片之类的东西。
　　“我……我住这儿？”秦立风看着明显是主卧室的房间，不确定地问着。
　　“嗯。”江问峥回答，“难不成你还想住杂物间？”
　　“……不不这儿挺好的。”
　　见他没什么意见，江问峥耸了耸肩，转身走向了厨房，“那你先整理吧，我做完饭叫你。”
　　“哦好……”还在呆愣的秦立风停顿了三秒才听清了江问峥说了什么，他看了看对方已经随手关上的门，猥琐地笑了两声，“嘿嘿，简直贤妻良母啊……”
　　也许是一个人时一直这样生活，江问峥做饭的速度明显是很熟练的。就在秦立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被套套好之后，江问峥便叫他出去吃饭了。
　　芥兰炒虾仁、麻婆豆腐、水煮牛肉、拌菠菜。
　　秦立风看着那些色香俱全的菜便知道它们的味不会差到哪儿去。
　　“诶嘿阿峥你真是太贤惠了谁娶了你……嗷！”正要伸手拎一只虾仁尝的秦立风护着自己被打红一片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穿着围裙的江问峥。
　　“去、洗、手。”江问笑得温柔。
　　待秦立风洗手回来，江问峥已经摆好了碗筷，还给他盛了饭。秦立风于是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嘴上贱兮兮地一边吃一边叨：“唉阿峥你真贤妻良母，长得好看不说还会做饭……哎妈太好吃了唔唔……你说你啊帅成这样了，人缘还超好，你知道咱们大三学姐们管你叫啥么？叫男神啊！……唔这个菠菜好好吃你放了什么啊？……”
　　叨B叨B叨B叨。
　　江问峥坐在他对面，一直微微笑着听他叨。他想起刚开学的时候秦立风说自己有点话痨，他还以为对方只是不好意思，没想到秦立风一如既往地诚实。
　　他想着，就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嗯你肿么了？”秦立风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江问峥弯着眼睛笑了笑，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菠菜里放了孜然粉，有次去桂满陇学来的。……嗯牛肉我只是放了‘水煮牛肉调料’而已……是嘛，我也觉得自己很帅……”
　　两人吃着吃着，就把菜全吃完了。秦立风忍了又忍，终于没去舔盘子。他看着江问峥干净的碗，和自己沾了牛肉汁啊、豆腐沫啊的碗，难得的耳根微微发烫。
　　看到江问峥自然地起身收拾，有些羞愧的秦立风立刻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瓷具，一边喊着“我来我来”，一边颠颠地到厨房去洗了。
　　江问峥微微一愣，好像有些不习惯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得不说秦立风也许是蹭饭蹭得多了，洗盘子的事情也一定没少干，不多久就洗完了。他擦着手走出厨房，没看到江问峥，却发现主卧的灯亮着。他走过去，看到江问峥正在给他套枕头。对方熟练地用手臂夹着枕头，一手将枕套迅速地拉上去，最后拍打了两下，转头就看到了更加羞愧的秦立风。
　　“呃……真是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自己来……”秦立风有些脸红的拿过他手里的枕套。
　　江问峥诧异地挑了挑眉，便顺着他的意思放了手，然后去铺床单。
　　“呃……待会儿我自己来……”
　　于是江问峥去理衣柜。
　　“呃待会儿我自己来……”
　　理漫画书。
　　“呃待会儿我……”
　　一脸窘迫的秦立风看着与他对视的江问峥，自己也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拘谨的，笑过了之后便把枕套床单扔给了江问峥，自己去理衣柜和漫画。
　　江问峥手边忙完了，便看到秦立风随手把一叠漫画都叠在了书柜上。他立刻上前，一本一本按照首字母排列整齐，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把秦立风堆成一团的衣服也一一用衣架挂好。完成这一切，江问峥有些累，可站在旁边的秦立风一点疲惫感都没有——毕竟他只负责看江问峥整理。
　　秦立风坐到床边，把江问峥一下推倒在了他刚铺好的床单上，然后自己也跟着躺在他旁边，枕着手臂侧脸看向他，故作烦恼地叹息道：“哎阿峥，你怎么对我那么好，暗恋我啊？虽然我也觉得我英俊夺目、帅气逼人……”
　　江问峥虽然笑着但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瞟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我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
　　“得了吧看上谭黎文就你的品味……”秦立风想起那个不受欢迎的导师，嫌弃地撇了撇嘴，“那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啊？”
　　“哪里好了……”
　　“像今天吧，我又不是你什么好兄弟，关系也就一般好，你就帮了我这么大个忙，让我住进来了。”
　　“我要你租金的……”
　　“就那两千块租金丫够吃一个月么。”秦立风不屑道，“唉你快说有什么目的，别想让我肉偿啊，哥哥我是笔笔直的金箍棒，你掰不弯的。”
　　“……”江问峥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秦立风立刻大惊失色：“我靠你不是吧？你不是喜欢谭黎文么你你你你真打我的主……嗷！”
　　江问峥黑着脸收回自己的腿，看着秦立风委屈的脸，心情不由变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平日那种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因为我想让你也对我好一点……”
　　“什么？”正揉着自己被踹的肚子的秦立风没听到。
　　“不，没什么。”江问峥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