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月光不倾城》燚罒

18、Chapter 18

　　雾。
　　一片苍茫无边的浓雾。
　　她在雾里用力的奔跑，然而这里竟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白色，她停下来，惊恐的环视四周，冥冥中，好像有一只巨大的眼睛隐藏在白色里偷窥着她。
　　忽然白雾的周围缓缓出现四面巨大的镜子，一个低沉而痛苦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穿透进来，有如天籁。
　　“木棉，你恨我吗？恨我，就醒过来报复我啊！”
　　她怔怔的抬头，心脏莫名的揪痛，眼角忽的落下一滴水珠。
　　白雾散去一角，一面清晰的镜子被推了出来。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她痴痴的望着不远处，白衬衫的少年冲她阳光一笑，一口白牙，恍了她整个青春。
　　镜子隐回白雾中，四周转换了一下，另一面镜子被推了出来。
　　病房里的妇人哭哭啼啼的说：“你那个狠心爸爸啊，竟然在你手术时跟我离了婚，连医药费都没给一分，三年多来都没来看过你。”
　　最后黑色的浓雾袭来，吞没了白雾，将她包裹在浓重的黑暗里。四周渐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画面，她看见在黑夜里，倾盆大雨中，一个身姿肥胖的女孩绝望的在雨中走着，神情恍惚而悲伤，嘴里似乎在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
　　前方忽然出现一束刺眼的白光，没等女孩回过神来，一辆银色的牧马人飞驰而过，她被重重的撞飞在路旁。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牧马人似乎浑然未觉，一闪而过，显示在了转角。
　　女孩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只有最后从车头落下时，在刺眼的白光里，看见方向盘上修长好看的手指上，那枚精巧的银色月牙尾戒，像根针一样，扎在她心里。
　　雨还在哗哗的下，像是一场哭不完的痛。她看见女孩躺在路边，像具破碎的木偶，毫无生气的的摆放着，雨水把鲜血冲刷成一条小河……
　　莫名的难受让她猛然惊醒，微怔，胸口微微起伏着，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又是这个梦。
　　在她躺在医院时，在意识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三年如一日的日子里，她在那个梦里做了三年的这个梦。
　　三年如一日的梦，没有人能明白不断重复那种迷茫的痛苦。这也是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回记忆的原因，她一定要找出痛苦的根源。
　　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转头，忽然发觉少了某样东西。
　　“吼吼？”连喊了几声，屋子里都没有回应，木槿差点以为她不会是去卫生间里睡了吧。
　　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杯时，才看见了那张纸条。是我们周大小姐的笔迹，一贯的中西结合语言：
　　To：在睡觉的小猪，哀家的光辉形象木头你的蜗居and小床承受不了。SO哀家要去闪闪亮亮的五星级酒店就寝啦。You know，我到一个地方，总是需要三天的适应时间——倒时差＋crazy shopping。听说，北京城有个‘假面’酒吧很不错，哀家先去视察一下。所以……如果你睡过头了，就三天见不到我了，哈哈到时候可不要太想我哦！
　　Yours 吼吼。
　　木槿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困意还未散去，但此刻也只好强忍睡意，换了身孔雀蓝的连体裤，扎了个高马尾。听说夜店很乱，一切最好从简。
　　寂静的夜里，街上已经看不到人了，木槿拦了辆计程车，报了‘假面’的名字。

　　与此同时。
　　尹凡喝了口水，不舒服的清了清嗓子，今天的拍摄结束后，他告别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等在莞南，默默站了两个小时，却没有等来一个人。
　　手机也拿起来反复的想按下那个号码，最终放弃，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值得。走到紫云校区，此刻正值周末，学校很安静，空无一人，他提步正想进校，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就瞬间涌进了脑海里，强忍了脚步，转身拨打了经纪人的号码，继续今晚的专辑录制。
　　此时回到家，已是晚上12点了。他站在空旷的房间里，静静的站着，莫名的孤独感袭来。他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将电视的声音开得最大，营造出很热闹的氛围。
　　最后仰躺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他失落的翻身起来，果然，就算身边再吵，再亮，骨子里的寂寞还是掩盖不住的。
　　他甩甩头，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静静的翻看起来。从童年时期到少女时期，那一张张眉眼生动，笑魇如花的容颜开始活跃在他的眼前，仿佛还能听到她回头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清脆的喊他：“哥！”
　　“啪嗒”
　　一滴晶亮的泪珠打在相片上女孩的笑颜。
　　依依，如今我竟只能靠着你的相片与回忆支撑着活下去吗？没有你的日子，竟度过了五年，多么可笑的漫长日子啊。若我能毁掉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该多好，即使贫穷依旧，我们依然能在一起，我能揉揉你柔顺的长发，捏捏你的小鼻子，听你撒娇，摇着我的胳膊叫我哥。
　　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清俊美好的少年此刻看起来如此易碎，像瓷器一样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美丽。
　　他的脑海里思绪万千，那些复杂的情绪飞窜着，让他的胸腔拥挤得好像要爆炸一样。
　　他啪的合上相册，站到阳台上去吹冷风，终于平静下来了许多。果然，不该有时间让自己去想那么多的。这五年来，他将工作排得满满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那些一让他想起，就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回忆。
　　他看着高空下，在那繁华幽冷的星空下，只有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仍不知疲倦的，无休止的肆意狂欢。似乎黑夜，给予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所有的一切，只有在夜晚到来时，才敢全部裸露出来。
　　他忽的笑起来，竟连天边那皎洁无暇的明月都为之黯然失色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