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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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变莫不开始于不令人重视的枝梢末节。不知怎么就能有了毁灭天地的能量。雨一直在下，初时谁都没想到过这会是一场灾难。阿南想起数天前还在胡诌着“杏花沾衣雨点滴到天明”，时下却是没这个心境了。
他环顾着陌生的四壁，双手把温暖的水杯握得更紧了一些。对面坐着的人颇没好气地把毛巾砸过来让他擦擦头发，气急败坏地。他看着那人近在咫尺地英俊眉宇，又瞄瞄主席卧室里足够睡下两个人的大床，心道因祸得福，咧嘴傻傻地笑了：“安主席谢谢你搭救，今后一定给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
考来S城的时候还曾玩笑说就等着夏天暴风骤雨发大水学校停课，比别处哪里假期都多。哪知今天迎来中世纪以来最高水位，一语成谶。其实根本没什么暴风骤雨，连绵了半月的斜风细雨就能够让整座城市失控瘫痪，不知该抱怨谁的失算。
盛夏的日子因为雨水迅速降温，屋里依然开着暖气，紧闭的窗户把逼|人的寒气连同刚才的惊心动魄全都关在外边。
被称作“安主席”的安明手依然因为生而发抖，眼前这个是个毫不知轻重的，傻呵呵地连训斥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阿南学长客气什么，像你这么把生死视为身外物逞英雄的，世间才是少见。”
“其实也怕的。”阿南学长眨眨眼卖萌，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片刻间只剩一室此起彼伏的呼吸，窗外直升飞机救护车的噪音和着雨声不绝于耳。
粗神经的阿南真挺委屈。谁让在危险来临之前，人类永远是那样的乐观自信，多认为自己吉星高照，这几乎是本性。
他家住的离河水很近，地势又低。昨天安明联系过他，通知他该撤赶紧向山上撤。那时并没有火烧眉毛，他只当安明草木皆兵。再加上论文正写到思如泉涌处，废寝忘食不在话下，停笔是万万不可能的。等他今天早上宿舍被连续地敲门声唤醒，才发现水已经涨到一楼窗边，大家纷纷收拾了东西往高层跑，像呆在孤岛上一样，等待着救援。再看手机已经没信号了。
武警开着电瓶船直到快要中午才到，被送上岸第一眼就看见个子高高的安主席就站在不远处，衣冠不整的，拿着一件雨衣凶巴巴地盯着他，眼睛通红的，近乎是冲上来将阿南抱了个满怀。他就这样被他拎到山上安明家里来。
安明的手机提示声把阿南拽回现实中来，是本市的中国留学生通过摇摇欲坠的3G网向安明报平安。
对了。安明是留学生会主席，此刻头等大事就是和使馆联系保证所有中国人的安全了。所以现在阿南是安明的责任，甩都甩不掉。所以你把我留在自己家，是责任所致，还是情不自禁呢？不管如何，呆子阿南都要偷偷地幸福地笑。这可是安主席的家呀，那么个干事利落为人爽快的帅气学弟，原来屋子里也干干净净的。大学里多少漂亮姑娘追他呀，阿南就只敢远远看着，互相问了电话号码也从来不敢主动打。水喝完了，他起身去暖壶里倒水，暖壶已经空了。他去接点水打算烧，打开龙头……什么都没有。
早停水了。是呀，他早该想到了。电也停了。超市里的资源估计也早已告竭，所以估计吃的也没有。他看看安明干干的嘴唇，恨不得上手过去掐他。那人不声不响把最后一点水都灌进他肚子里，可真是活雷锋！
安明就带着抹温柔地迎视他责问的目光，拍拍阿南的肩：“你在家乖乖，哪都不准去。我去山上体育馆看看那些暂时被安置的难民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他又强调了一遍，“你千万别出门。”
阿南被他给气乐了：“您最高风亮节！这节骨眼谁不先给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宅在家里等着洪水过去，您往外边冲。”叹了口气想他敬佩的安主席不就是这样么，只能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学长不是我打击你，你去了也就添乱。乖乖在家呆着。”安明努力做出毒舌又轻蔑的样子想打击他，眼睛里装不下漫出来的都是满满地在意。
于是阿南妥协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就放你走。”他心跳如雷，耳朵后面都热起来，“安主席，今天早上见我的时候你是快哭了吧。跑下山找人多危险啊，你又等了有多久。那么多人都无家可归，为什么偏偏把我带到你家来，让我坐在你的双人床上。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呢，为什么呀。”
安明咬着干燥的嘴唇不说话，没拿责任义务同学爱打发他。阿南的心跳更快了。
“我也喜欢你。”阿南有点畏缩，但还是眼一闭大无畏地凑过身，亲了亲安明的嘴角。
安明的脸刷地一下染上胭脂红，都快冒烟了。他飞速地在阿南嘴上也轻啄了一下，留了句“听话在家等我回来。”就飞奔而去，如同逃命。
阿南摊开匆匆收起的资料继续趁着天亮写他的论文，一边写一边回忆安明那未酒先醺的朱砂酡颜。
其实阿南一点也不担心后续。他是个活得太懒散潇洒的家伙。
总理明天会飞来这个偏远郊区抚慰民众。明天雨就会停，临时供水也一定会接应上。下周就可以正常上课，阿南市中心被淹没的房子不多时就能重新被装修到可以令人使用，在此之前他都可以放心地住在安明家。……发展足够迅速的话，也许整修完之前他就可以申请终结租房合同然后一直住在安明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他心里害怕死了。老好人安主席，将周围人冷暖全都视为己任。外面那么危险地跑出去，安明这是想让自己也体会一遍数小时前他心里的不安煎熬罢。夜幕一点点推近，阿南鼻头酸酸的。
入夜前安明才回来。阿南如释重负。他找安明的邻居讨来瓶矿泉水，两个人一小口一小口谦让着分着喝。
他们点了根蜡烛。还是安明圣诞时买的，粗粗一根暧昧的红色，水果的香气诱人扑鼻，更惹得人肚子咕咕叫。没有了电的世界黑暗又单调，莫名地返璞归真。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黑暗能让人忘记窗外所有的慌乱忙碌、流离失所，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俩了。没多久都有了困意，先后爬上床，凑合着盖同一床被子。梦里阿南八爪鱼一样把安明抱得紧紧的。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