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子归》醉饮西风

59、公孙策

　　回了府，公孙策在书房候着，一见着他便迎上来：“大人……”

　　包拯摆摆手，并不欲与他说些什么，扶着腰寻了张椅子坐下，手掌按压过腰背处，阵阵痛楚疼的他呲牙咧嘴。

　　公孙策见他这般，便去拿了药箱，选了瓶跌打酒过来撩了他的衣袍想要帮他搓揉。

　　包拯吃了一惊，连连避让，堂堂七尺男儿缩在一张逼仄的椅子上左躲右闪，惊恐的睁大双眼，顾不得腰酸背痛，只一昧压着袍角不肯让公孙策近身，那般模样，倒像是遭人欲行不轨的良家女子一般。

　　“哎哎，公孙先生，先生，有话好好说，先把那药酒放下……”

　　公孙策本是好意为他疏通筋骨，谁料当事人百般推辞，唯恐避之不及，当下也不乐意了，小心眼一上来，反倒铁了心要给他搓上一搓。

　　“大人公事繁忙，学生人微言轻，不能替大人分担，只能是仗着这岐黄之术，为大人舒体解乏。”

　　包拯被逼的退无可退，眼见着公孙策凑的越发近了，脑门子一片薄汗，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看，有刺客！”

　　公孙策闻言下意识的回头，警惕的快速巡视了一遍四周，树影婆娑，晚风习习，月色正好，哪来的刺客？

　　回头正欲询问，却见那黑炭梗着脖子，四肢僵硬的爬上椅背，妄图翻将过去，逃过一劫。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饱受摧残的老腰，半个身子刚探出去，只听得“咔嗒”一声，骨质疏松的脊椎折了一下，那张黑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只是他脸色实在太黑，那饱满的红到了他脸上就成了诡异的深赭色。

　　一声惨叫溜到嘴边被硬生生的截住，费力的咽下到喉咙口的老血，还没来得及哀叹一声自己多灾多难的老腰，背后便传来了公孙策阴恻恻的声音。

　　“……大人这是要上哪去？”

　　包拯登时僵住，嘿嘿笑了两声，暗地里寻思着该如何脱身，一双眼睛四处溜达，聪明绝顶的脑袋转动的都快要着了火，一边在嘴上胡乱应付着公孙策。

　　“这……本府深感腰肌劳损，疏于锻炼，便想着……运动，运动一下。”

　　“哦，原来是在运动啊……”

　　公孙策伸手在药瓶子上弹了一下，手指撞击瓷瓶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墨的丹凤眼微眯，眼线被拉的细长，视线从包拯身上随意一扫，便知他这是折了腰，逃脱无门了，勾唇轻巧的一笑，纤长的手指沾了药酒，撩开包拯的衣袍，朝着那红肿的伤处不轻不重的一揉——

　　“嗵！”

　　结实的楠木椅子应声倒下，开封府位高权重的包青天包大人连人带椅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声痛呼被掩盖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包拯五体投地，四肢不停的抽搐着，久久没有言语。

　　公孙策慢条斯理的把椅子搬回来，踱步走到包拯脑袋边蹲下，伸手将他的脑袋翻了个边，修剪圆润的指尖戳了戳他头上肿起的大包，好整以暇的问道：“大人可还安好？”

　　包拯呲了呲牙，闷声道：“还……活着。”

　　公孙策叹息着摇头，倒了些药酒在手心里，贴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按揉，包拯吃痛的闷哼一声，背上那只手温暖柔软，指腹长着薄薄的老茧，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熨贴。

　　他将双手收拢放在脑袋底下，享受着公孙策精湛的按摩技术，不时舒服的哼哼几声，听的公孙策心里头一阵火起，忍不住手下加重了力度，那原本还闭着眼惬意假寐着的包黑炭顿时嗷嗷叫了起来，扭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施暴者，小眼神委屈的很。

　　公孙策看的想笑，包拯脸色本就很黑，现下做出这番姿态，就像一团在煤堆里滚过一圈的面团上面镶了两个水润润的圆珠子，看着一点也不可爱，滑稽的惹人发笑。

　　公孙策按下笑意，手下揉搓的差不多了，拍拍包拯的衣袍将他扶起来，一脸的挪揄：“早晚都是得用我的药，偏生你还要躲，平白无故的又添了一脸的伤，可是划算的很？”

　　包拯尴尬的咳嗽两声，也不应答，由着公孙策扶着走到内卧躺下，柔软的床褥缓和了背部的疼痛，公孙策拿了个纱包放到烛火上加热，然后过来将纱包放到他头上的肿块上按压。

　　包拯下意识的眯了下眼，感觉脑袋上热热的倒挺舒服，便安下心来享受。

　　公孙策见不得他这副闲适的样子，示意他自己按着纱包，寻了张椅子坐下，道：“圣上此次宣召……是为何？”

　　包拯小心的揉压着头上的大包，听见公孙策的问话，叹道：“今上召我前去谈心。”

　　他微微眯了眯眼，有些惆怅的感叹：“伴君如伴虎……恐怕我们这开封府，得谨言慎行一阵子了。”

　　公孙策何等聪明，一下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今上他……也是，天家无情，圣意难测啊。”

　　包拯也是心有所感，一时怅然，一室无言。

　　过了一会，包拯开口道：“听今上的意思，今晚之事，怕是与庞家脱不了干系。”

　　“何出此言？”

　　“庞家权势太大，贵妃，太师，将军，王爷，后宫朝政军权统统占了个遍，功高盖主，那庞统野心勃勃，若不是有开封府在此牵制一二，这江山，怕是……”

　　“如今庞昱身死，与展昭他们脱不了干系，新仇旧恨算上，若是借着此案除去开封府这一拦路之石，岂不是一石三鸟之计？”

　　包拯说罢，便不再言语。公孙策怔怔，嘴里不自觉的呢喃着庞家二字，只觉心头无端一悸，脑海中蓦然闪现庞统那笑骂自若的俊颜。

　　【你要守住你的承诺。

　　——我记得，你也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