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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血仇的开端 ...

  •   原本专心工作的姬昌,是在繁重的公文堆里被下属用撕心裂肺的哭嚎给逼出来的。
      “殿……殿下!臣无能——臣无能啊!!”虚脱的中年男人挣脱别人的搀扶,踉跄着扑在地上,然后不顾周遭惊异的眼神,哭天喊地起来。
      姬昌快步走下台阶,扶起这人,认出他是父亲的贴身侍卫之一,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倒是旁边的大臣看不下去了,这样哭哭啼啼的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完?当即顾不得是否逾礼,就替姬昌喝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速速道来!”
      姬昌同样紧张的盯着他,生怕那张嘴说出了什么可怕的消息。
      军士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脸上的泪和土,这才将事情娓娓说来。
      一个月前,季历率众抵达殷都,不仅受到了文丁的盛大款待,还用带来的战利品举行浩大的祭天大典,总之一切都宾主尽欢,西伯侯和商匡王之间和乐融融地仿佛是一家人。
      几天之后,季历向文丁辞行,商王再三挽留,无奈老头子归心似箭,根本不想再呆了。结果匡王叹了口气,说在殷都我好歹是主人,您这位贵客走了,我哪能不再请您吃一顿再走呢?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鸿门宴”、“杯酒释兵权”[注1]之类的案例显然是不清楚的,但季历好歹也没单纯到家,或许他那时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因此带上了十数个护卫赴宴,剩下大部分等候在外面,只有少数人被提前遣散到了城外,以防自己不测的话还有人能够回去报个信——事实上,这逃出来的军士就是少部分人中的一个。果不其然,宴会上匡王劝季历放下诸侯之权,在都城里做一个太平官以享余生,只是这答案不管用脚趾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西伯侯拒绝了。
      文丁当场翻脸。
      他把季历抓了起来,关进大牢,逼迫他投降,同时暗不做声地杀光了此行的周国护卫们……说到这里,这向来顶天立地的汉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我们兄弟事后偷偷潜入城中,折了不少人手才见到君上一面,谁知那贼子兵强势重,情急之下竟救不回君上!君上为拒文丁,绝食多日,言其已时日无多了……我等悲痛难明,正欲以死报君,不料君上将一物塞还给我,低喝道,去!寻孤那儿子去!孤无能,日后周国便交与他了!堂堂男儿,怎能屈死他乡?莫要管孤,速去吧!说罢,君上便不再看我们一眼,回身走入牢中,面壁而坐……随后敌军一路追杀,数十骑弟兄,如今逃回来的只剩我一个……”军士浑身发抖,颤颤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布包递过去。
      大殿里安静极了,没有人敢率先开口。
      姬昌双眼噙着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样东西的。他手脚发抖的打开,甚至有好几次扯不开布条。
      里面只有一块残缺的虎型玉佩,色泽白皙,光华自敛。
      他认出那是父亲随身携带的玉佩之一,意义非凡。
      西方属金,白虎护佑。
      这是要他接任的意思啊……
      军士见他睹物怔然,不知为何,轻轻开口道:“臣至今能清楚记得,君上将此物交予我手时……亦有热泪……落于臣掌心。”
      “尔胡言!”姬昌突然站起来,怒吼声回荡在殿堂里,平日里的温和宽容都被他丢到了脑后,把众人吓了一大跳。他紧了紧手里的玉佩,不理旁人大步朝外走去。
      有个素日机灵的大臣一把拦在他身前,怎么都不让他过去。
      “殿下欲往何处?”
      “殷都!”
      “不可!此行甚是凶险!”大臣同样大声的回复道。
      “大胆!”姬昌双目通红,强忍悲痛,似一头发怒的狮子找不到攻击目标,只能气急败坏的原地打转。
      “父上不在,连你也要反了吗!”
      大臣心知他只是一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但还是坚持大声道:“殿下明鉴,下臣万无反心!只是——家不能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再涉险地?商王卑劣,已害我君上至不测之境!殿下不思报仇大计,若就此贸然前往,不正中小人下怀?!”
      姬昌站在原地,好像是被人迎面敲了一棍,金星晃眼,耳鸣不止。他骤然倒退了几步,原先挺得笔直的脊梁像是被人猛然抽去,却还是勉力站住脚,不让人扶着。
      “难怪,难怪昨夜梦见父上身形消瘦,面容枯镐,与我言谈至黎明之刻方才离去……原来,竟是……诀别……”姬昌抬头,瞳孔有些涣散,但又定住了身子。他望着漆黑的夜空,没有皎洁的月色,更没有一颗星子。
      一时间,怅然泪下。
      “孤……倾此余生……也要踏平殷都!!……灭了那所谓的玄鸟后人!!!”[注2]

      “长琴,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白猿走了过去,随意地坐在了男神旁边。
      “阿杉……”男神语气和缓的说,“我欲往高处……毋需出宫,你可愿携我同去?”
      男神,你想要月亮我都可以摘给你!更别提只是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了。猴子爽快的答应了。
      最后猴子把长琴带上了宫里最高的一棵树。
      他们肩并肩坐着,就好像小时候那样,猴子会抱着他在树上吹风。
      白猿甩着那根调皮的的尾巴,居高临下地眺望远方的灯火,由于是晚上,城里的灯光都点了起来,一派万家灯火的太平盛景。
      偌大的宫殿更是被衬托的流光溢彩,但敏锐的阿杉还是从男神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哀伤。
      她决定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那个……听说季历老头儿死了。”
      刚一说完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卧槽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没看男神正在为此伤神吗!
      不过男神还是淡淡的回答:“嗯,我知道。消息已经从大殿那边传开了……估计明天就会传遍城中。”
      “嘛,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被欺负成这样,问难怪姬昌会暴跳如雷了。”
      “杀父之仇,举国之殇,若是不报,堪为人子亦国君?”
      身为西伯侯孙儿的长琴并说太多,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望着远方。
      他看风景,而阿杉看他。
      白猿歪着脑袋盯着眼前这个人,男神那张帅哭猴子的俊脸隐在黑暗中。她自认为相处两世,对他的了解远超世上任何人,但每到关键时刻,她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感觉好累……也许,放弃了才好?
      这念头在她心底一闪而逝,如平静的湖面,没有留下任何波澜。
      男神不知道猴子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察觉到阿杉的情绪颇为低落,却以为与自己哀伤的原因一样。只是过了良久,他方才开口道:“阿杉,人……为何求长生?”
      好玄奥的问题!你怎么不干脆问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区别在哪里?尽管腹诽着,她还是思考了片刻给出答案:
      “长生吗?我从来就不求那东西。”
      不知为何,听到这种不按理出牌的答案他反而觉得这才是独属于她的答案。白猿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对长生的需求与常人有所不同。于我而言,有喜欢的人在陪伴在旁边……哪怕转瞬也是永恒;倘若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被时光和世人所遗忘,那我倒宁可求死……也比这样悲伤的活着要好。”
      求死吗?他心下微怔,映象里,这样藐视生死的话不应该从白猿嘴里说出来。
      “若……求不得呢?”他的声音放的很轻,里面蕴藏的深意几乎要让阿杉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求不得?那就利落的活着呗,有啥好矫情的?”
      被套上“不想死又活得累的矫情男人”长琴:“……”对不起我不应该问您那么高深的问题。
      结果阿杉一坐正身子又开始继续精分,气质从“老子鄙视矫情的人”转换到“唉虽然我每天思考哲学但人森真是寂寞如雪”的状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了让人叹为观止。
      “长琴莫忧啦,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个甚,万事随它去吧!”白猿一本正经的安慰男神,虽然其间的生硬程度连男神都快看不下了。
      “世人皆求长生,却不知长生之苦。阿杉,你这点倒是看得很清楚。”
      “诶?看得清楚什么的,其实也不用这样说,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说着,白猿咧嘴[狰狞]一笑,“毕竟我偶尔也会文艺范发作哒。”
      被对方那可怕的文艺范弄得根本不想说话的长琴:“……”债贱。
      只是阿杉没说,她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在我们故乡,死亡是件很值得欣慰的事情,活着才是比较痛苦的事情。
      说到这里,阿杉又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懵懵懂懂的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老。但最后残忍的现实还是告诉她,死亡才是人类应当拥抱的结局。
      在末世只有活着的人才会痛苦,死了的人还没有那么多烦恼。有时候夜深人静,她也会止不住的想起那些已经去世的朋友亲人,想想他们,想想曾经被托付生命的自己,便又觉得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血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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