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百传》闻一声

17、第06章：徘徊（一）

　　荒山老林中。
　　圣希潮一行穿梭在一片片的绿沼泽地里，此刻正是晌午时分，红日烈焰，蝉鸣噪噪，交相呼应的枝干遮挡住了头顶的阳光，明明温度很高，可四周泛起的森森冷意，却反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老林也不知荒废了多久，没有人烟，一路尽是毒虫怪草，稍不注意就会丢掉小命，众人小心翼翼跟在朦胧身后，连看到一根蔓藤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力，不可谓不累。

　　终于，听到朦胧说此处安全，可坐下休息，飞扬一屁股瘫了下去，边喘气边咒骂道，“见鬼！什么鸟地方，那老头会住在这附近？打死我也不信！王爷不让我们插手启明星的善后，说什么另有安排——安排安排，就是让我们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毒林子里乱转？”
　　他还待抱怨，穆震自身后拍了拍他，偷偷看了看一旁休憩的朦胧，示意他少说点。毕竟，王爷的眼线还在这里呢。
　　飞扬撇了撇嘴，有心想说给朦胧听，到底理智大于冲动，忍住了低声道：“以前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哪像现在，连说一句话，都得顾虑她会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要我说，老大就该收了她，好好调/教。女人嘛，一旦跟男人有了那种关系，何愁她不会倒戈，反帮我们？”
　　“这种女人你敢要？”穆震冷哼一声，提醒他别忘了，朦胧是九王爷三大义女之一，外号“毒师”，浑身都浸着毒，算计她，可别最后反被她给毒死。“……何况，老大心里，还有一个洛丫头！”

　　是啊，怎么把洛丫头给忘了。
　　飞扬蹙眉，担心道：“收服不了这毒师，就只能任她把上回那事报告给九王爷了。唉，不知王爷得知后，又会怎么想老大……你说呢，醉砜？”
　　沈醉砜沉默着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么。
　　“喂，醉砜，你说对不对？”飞扬又问了一遍。
　　醉砜这才回过神，“哦，你是说圣希故意放走那小子？”
　　“可不是。凭他的实力，我们完全可以杀了他的。也不知老大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穆震点头，补充，“而且，还是当着朦胧的面。”
　　“朦胧将不将此事报告给九王爷，其实无所谓。毕竟，我们此番出来的任务，是抹杀蜗牛星谢朗，杀不杀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都是节外生枝。我比较在意的，是圣希后来说的话……”
　　他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正跟朦胧说话的圣希潮，想起了两天前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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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你干吗把那小子放走，穆震可恨得他牙痒痒！”飞扬气急败坏，一旁的穆震也是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圣希潮淡淡看着莫牵星离去的方向，突然转头道：“穆震，你可记得，第一次与这小子交手是什么时候？”
　　穆震一愣，旁边的飞扬抢话道：“自然记得，一个多月前，我们暗杀启明星的那一晚。就是他，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的全部计划。”
　　“那当时——他的功夫如何？”圣希潮继续问道。
　　“……”穆震和飞扬都没说话。
　　沈醉砜开口：“连三流都没达到。”
　　“不。”圣希潮摇了摇头，望着三人疑惑的表情，一针见血道，“是压根一点功夫都不会。”
　　“什么？”飞扬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会么？可刚刚那小子，明明，明明……飞扬一个激灵，再不敢深想下去。
　　穆震是个武痴，此刻再稳不住，喃喃自语道：“短短一个多月，修为却达到了常人几年的境界……那小子，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忘了，我们遇见他的那一晚，正是启明星跳崖的那一晚。九王爷一直笃定启明星没有死，而这小子的一身高超武艺又来的如此蹊跷，这两者之间，难道就没有什么联系么？”圣希潮扯了扯嘴角，望着恍然大悟的三个部下，笑容意味深长，“所以，我当然要放他走。只要他活着，他的修为必定突飞猛进。届时，他也必定能成为启明星的助力，帮我们牵制玉阶三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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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么？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么，圣希？
　　沈醉砜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视线一眨不眨落在了前方赶路的圣希潮身上。你当真是为了压制玉阶三泰这才放走那小子，还是根本另有打算？为什么自诩最了解你的我，也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

　　夕阳西下，已到傍晚。
　　莫牵星与醇东煦在金发少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徘徊草原正南方。这里不再一个人影都没有，莫牵星伸长脖子，但见远处十几匹骏马恣意奔驰，领头的少年神采飞扬，左手欢快地挥动，与山坡上那些观战的少女们热情打着招呼。
　　醇东煦喜欢热闹，当即就走到了莫牵星身边，一脸兴奋地瞧着。

　　“你们去找他，他会带你们去见北极星的。”金发少女指的，正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咦，你不去么？”醇东煦嘴快问道。
　　金发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朝另一边去了。
　　莫牵星拉住不满的醇东煦，爽朗道：“人家都让我们去找别人了，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方便，你就别为难人家了。”转头对跑远的金发少女笑道，“这一路谢谢姑娘了，我叫莫牵星，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听着他的话，金发少女故意没回头，只是心里轻轻念道：莫牵星，莫牵星，他想牵引星辰么？好特别的名字。可惜……她的眼神倏地犀利，低头看着乖巧跟在自己身边的白狼，幽幽一叹，“郡主，我早跟他说过，快点离开徘徊草原。他不听，那我只好让他尝尝苦头了。”

　　远处，莫牵星跟醇东煦刚靠近那骑马的少年，便听马儿长嘶，接着，那领头少年不由分说，竟带着十几匹马围着他们转起圈来。
　　莫牵星他们被众人围在圈子里，只感到地动山摇，尘烟渺渺，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醇东煦连叫了几声，那些围着他们转的少年充耳不闻，只驾驭着马缰，将圈子缩的越来越小。伏着连路的那匹马，受不得如此惊吓，跳着蹦着要挣脱，险些将连路给摔下来。
　　“乖，别动，好马儿听话！吁……吁……”
　　醇东煦慌忙稳住马儿，奈何周围戾气太重，马根本就不听使唤，左右晃动，又躲又叫，将连路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挤出血来。

　　“你们两个是何人？敢在我们徘徊草原放肆！”领头的少年终于出声道。
　　“误会，误会，我们是友非敌啊。”醇东煦知道这少年应该是能决策的，立马道，“我们是被一个金发少女带来的，我们是她的朋友，就是她，让我们来找你的！”
　　却听少年冷笑道：“是被她带来的，那就更不是误会了——谁不知道，送到我莫日根这里的，就是要好好教训的！”
　　话音刚落，那叫莫日根的少年已腾空而起，老鹰般扑向醇东煦！
　　来不及解释，莫牵星往前一步，挡在了醇东煦前面，徒手就去接那一掌。
　　“忽——”两掌相对，两人的内力旗鼓相当，同时向身后退去。莫日根稳稳落地，再看莫牵星，眼神里就带了一丝惊讶。
　　“听我解……”话还未完，莫日根就又逼近他，第二轮攻势接踵而至。

　　拦身、抽手、踢脚、弯腰、劈掌，莫日根的招式行云流水，让缺少实战经验的莫牵星应付的吃力无比，但他的速度又非常人能及，下盘、侧身、对掌、闪臂、飞跃，一时之间，两人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莫牵星和莫日根拆招的当会儿，醇东煦也遭到了其余众人的攻击。他虽有蛊虫加持，但得时刻注意着马上昏迷不醒的连路，是以他打的也并不轻松。

　　蹉跎草溅，零落纷飞，再加上几十匹暴躁的骏马，整个场面异常混乱。

　　莫日根渐渐也发现了莫牵星对敌经验的稀少，出招愈发刁钻，莫牵星想着这一切都是误会，气势上就收了一大截，却正好便宜了莫日根，腰盘一弯，对莫牵星祭出的，就是致命一击——
　　莫牵星狼狈后退，眸色一闪侧身躲过，在所有人都愣住的刹那，他以一种不可能的动作逆向而袭。
　　莫日根瞬间做出反应，双肘交叉以浑圆真气巧妙弹回去。
　　莫牵星再变，避开身体正面冲突，就在快躺卧在地时单足猛踢。
　　莫日根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小子身法鬼魅至此，竟比毒蛇还柔软，比豹子还迅捷，再不犹豫，一掌拍向莫牵星脉门！
　　事关生死，两人均被逼到了以命相搏。莫牵星只觉体内一股热浪翻滚，源源不断的内息自掌间喷薄，下一刻，这强大的力量就带着他迎向莫日根！

　　不好，又是这种感觉，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这少年要死了！

　　当是时，空中飞来一道鞭子，强风刮过，瞬间将他抽到了三尺开外。
　　咕隆一声，他狠狠摔倒在地，蹉跎草也被他砸飞起来。青青碧草中，他看到，一个男人威武而立，他的年纪与珈勒也相仿，身穿青袍，脚套马靴，轮廓分明，眼神锐利。此刻一脸危险地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这男人，就是北极星？

　　与此同时，一声细细的呻吟传入他耳朵：“阿星，阿星……快来救我……这王八蛋，这王八蛋侮辱我……”
　　目光所及，醇东煦无比痛苦地半趴在地，嘴里啃着一叠蹉跎草，而北极星的左脚，正准确无误地踩在他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