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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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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这碗水晶莲子羹从哪里来的?”戚夙容叫来平儿,指了指桌上的盅。
平儿道:“会不会是夫人给小姐准备的?奴婢早上来收拾房间时还没看到。”
确实有可能,戚母以前就经常给她做莲子羹。戚夙容望着那盅色泽通透的莲子羹,忍不住尝了一口,一股凉意直透心间,暑气顿消。
“嗯,味道真不错。”戚夙容满足地又喝了几口,随意提道,“平儿,上次那两瓶去淤膏效用不错,你在何处买的?”
“去淤膏?什么去淤膏?奴婢不知道啊。”平儿一脸疑惑。
戚夙容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朝柜子走去,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平儿:“这个不是你拿给我的吗?”
平儿摇头:“不是,奴婢从未见过这两个瓶子。”
戚夙容皱了皱眉,她受伤的事只有平儿知道,母亲不可能悄悄给她准备药膏却一句话也不说。那这药膏到底是谁送来的呢?还有这盅莲子羹,恐怕也并非她之前猜想的那般,是母亲准备的。
吃饭时,戚夙容便旁敲侧击地说起莲子羹。
戚母说道:“若真嘴馋了,便叫下人去买些食材,娘给你做。”
“不,女儿只是随口说说,还是等以后家里宽裕些再说吧。”果然不是她母亲。环视一圈,桌上众人皆是神色如常,显然也与他们无关。
莫非是有人想暗中对她使坏?戚夙容脸色微变,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论是之前的药膏还是刚才喝的莲子羹都没有问题,此人应该是出于好意。
那么,会是谁呢?
戚夙容一直到饭后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此人似乎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不会是经常在暗中窥探她吧?
戚夙容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只看到一个空寂的院子和斑驳的树影。
在她记忆中,倒是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事。他外表冷漠,却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可惜她从前不知珍惜,一开始便带着偏见,以至于闹到最后几乎反目成仇。
算一下时日,与他相遇还有一两个月,应该不会是他……
戚夙容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不去想了,明天就是云容秀庄开业的日子,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打点。
她和母亲都不适合出面,只能安排两名丫鬟去打理店铺。但丫鬟毕竟有些撑不住场面,所以戚夙容思量再三,决定请父亲的小妾秦湘参与管理。此女上一世从戚家出事开始,便始终跟随。一直与戚家同甘共苦,直到后来被性格大变的父亲给赶走。
秦湘是父亲所有小妾中,戚夙容唯一没有恶感的女子,多了一世的经历,足以让她了解她的为人。
戚夙容原本想找机会将父亲的小妾全部送走,但如今仔细想来,只要她们不惹事,戚家倒也并非容不下她们。无论她如何反感,这些小妾也是父亲的女人。即便要送走,也该由父亲来决定。撇开她们的身份不谈,能够同甘痛苦,已是难能可贵。
对于戚夙容的请求,秦湘很愉快地答应了,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以戚大小姐的性格,很难相信她竟然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一名小妾。
戚夙容说道:“秦湘,我将店铺交给你管理,并非是认可你在戚家的地位。而是希望你能把握这次机会,脱离贱籍,将来可以另立女户。”
“什么?”秦湘微微一愣。
戚夙容认真地望着她,继续道:“你对我爹有多少感情姑且不论,但我爹肯定不爱你。他喜好美色,却又极重出身,在他心中,你们不过只是一种消遣,只有我娘才是他的妻子。你们甚至连为他生儿育女的资格都没有,你真的愿意无儿无女地跟着我爹一辈子吗?”
秦湘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没有言语。
戚夙容又道:“女人的命运往往身不由己,但若是能拥有另一种更好的活法,为何不去尝试一下?”
“你是想让我离开你爹?”
戚夙容笑了笑,坦然道:“是的。”
秦湘没料到她竟回答得如此干脆,思忖了一会,又问:“若我不愿意离开呢?”
“任何对戚家忠心的人,戚家都不会亏待。你不愿意离开亦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为难你。你若改变主意了,也随时可以另谋出路。前提是,不能做出任何有损戚家名声和利益的事情。”
“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明白了。”秦湘慎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云容秀庄打理好的。”
“拭目以待。”
开业当日,云容秀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这间店铺是以一名商户的名义租下的,所以多数人皆以为幕后老板便是那名商户。
戚夙容带着纱帽,坐在云容秀庄对面的茶楼,观看开业仪式。
秦湘以前是一名歌女,长袖善舞,落落大方,倒也给秀庄赚足了面子。
开业过程十分顺利,戚夙容放下心来,对一旁的平儿说道:“好了,我们回吧。”
就在她们转身的同时,顾锦云带着小厮来到了秀庄门口,抬头看了看匾额,视线在“云容”二字上停了片刻,然后走进店铺。
他刚踏进去,戚夙容便从茶楼走出来,两人错身而过。
“夙容,今日开门红,秀庄做了一笔大生意。”傍晚,秦湘回到家中,表情略显兴奋地说道。
“大生意?”戚夙容有些奇怪,秀庄的名声还没打出去之前,能接到什么大生意?开业当天,所有上品都有优惠,顶多就是多卖出了一些小饰品罢了。
秦湘笑道:“有一位公子,一口气买下了店里所有的绢花和绣帕。”
“什么?”戚夙容微微吃惊。绢花成本最低,数量最多,而绣帕却是价格最高的物品,全部买下,少说也要百十来两银子。
“有没有记下那人的姓名?”她问。
秦湘摇头,遗憾道:“他沉默寡言,从走进店铺到交易完成,总共只说了三句话,‘我要买下店里所有绢花和绣帕’‘多少钱’‘六子,付钱’,然后就走了,我甚至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六子?戚夙容心头一颤,追问道:“他长相如何?”
秦湘想了想,回道:“大约二十一二岁,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眼神有些骇人,啊,对了,他右耳耳垂上有一颗红痣。”
是他!是顾锦云,她上一世的夫君,是她曾经最爱的也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戚夙容捂着胸口,激动、喜悦、痛苦、悔恨的情绪纷沓而至。
“夙容,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戚夙容闭了闭眼,衣袖内的手指微微颤抖。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与他相识。曾经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让他和他的家人再经历一次。是啊,就当作不认识。
秦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将账本拿出来,说道:“这是今日的交易账目,你查看一下。”
戚夙容随意扫了几眼,对她说道:“账目一个月查一次便行了,你不必每日来向我汇报。”
“好。”秦湘也不矫情,收起了账本。
戚夙容忍了一会,终于还是又问了一句:“你之前说的那位公子,是一进店便直接买下了那么多东西吗?”
“那倒不是,他还在店里逛了一圈,着重看了几种比较精美的饰品,我以为他会买下那些饰品,谁知他买的却是绢花和绣帕。”
因为绢花和绣帕能让她赚得最多!
在这一刻,戚夙容几乎可以肯定顾锦云已经见过她,并且还在暗中留意她。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帮助她,还真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戚夙容暗暗有些好笑,心中既是甜蜜又是苦涩。如此看来,那两瓶药膏和那盅莲子羹恐怕也是他送来的。
私闯民宅,他倒是做得驾轻就熟,就算她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能随意来去吧?
戚夙容开始迅速回想自己近日有没有做什么丢脸的事,比如强行给自己的弟弟洗澡,穿着肚兜在桌上提笔挥毫,趴在卧榻上调香匀色……呃,不会都被看去了吧?
戚夙容突然有种仪态尽毁的感觉……不过,他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思绪混乱,一夜无眠,但戚夙容却不得不起个大早。今日是皇后的寿宴,她必须去宋府一趟,为俏姨梳头打扮。
她为庄俏娥量身定制的服侍,包括衣裙、鞋子、首饰、香料、妆容等等,需要她亲自帮她妆点。
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俏姨,那便是她的绣线,全都用特制的香料匀染过。用这种绣线绣出来的图样会带着淡淡的清香,别有一番趣致,所谓拂袖生香亦不过如此。
为庄俏娥妆点完毕,戚夙容便扶着她坐上马车,目送她远去。
“小姐,若戚家没有出事,你如今也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宫中参加寿宴了。”平儿有些不忿地说道
戚夙容笑了笑:“宫中的宴会我参加得还少吗?早厌了。”
“厌了?奴婢不信。”平儿骄傲道,“哪一次宴会,小姐不是艳冠群芳,众星拱月?其他人根本无法与小姐相比。”
戚夙容收敛笑容,是啊,她曾经最享受的便是那种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感觉,自诩无人可比,傲得不可一世。不懂得谦让,不懂得婉转,不懂人与人为善,以至于得罪太多的人。
上一世所受的苦,大部分皆是她咎由自取。
“好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你小姐我就算穿的是粗布麻衣,也照样能活得开开心心。”戚夙容迎着阳光,笑得释然。
“奴婢就是为小姐不值嘛?”平儿嘟囔着。
“走吧,回家去,我们还有大把事情要忙呢。”戚夙容想了想,说道,“昨天做了一笔大生意,今天去买点好菜,回家好好吃一顿。”
“小姐,你要去买菜?”平儿一脸惊异。
“是啊。”
“别,让平儿去就好了,小姐怎能去那种地方?太脏了。”
“行了,啰嗦。”戚夙容也不管她,径直朝街市走去。
脏?她如何还会怕脏?
世上最脏的是人心,最美的,也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