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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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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回到醉菊厢,发现自己房中的灯居然是亮着的,他心中一紧,悄悄向门口挪去。从虚掩的门中看进去,发现真珠居然独自坐在桌前,无聊的用银筷子摆弄琉璃盏中的灯芯。扭头正好看到他站在门外,向他招招手。
“小夏子,你回来了呀,杵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立夏朝天翻个白眼,推门进来,拜托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好不好,搞得我变客人了。闻到从桌上传来的浓郁香味,随便往桌子上一瞧,彻底傻了眼。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么?都是些家常菜而已。”真珠淡淡说道,继续摆弄着灯芯。
立夏惊愕的下巴都快掉了,指着桌上满满的菜,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白扒广肚、菊花里脊、山珍刺五加、清炸鹌鹑、红烧赤贝、片皮乳猪、龙舟镢鱼、滑溜贝球、酱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鸭掌,这一道道菜都快赶得上御宴了,他居然还这么冷静的说是家常菜!!
立夏吸溜着感动得通红的小鼻子,“呜……小珠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今天才晚回来一点就准备这么好的宵夜,呜……我走了会想念你的。”
真珠笑着抬头望着他,过了几秒钟,说道:“谁说这是给你准备的。”
“啊?这里是我的屋子,难道不是给我准备的么?”立夏瞪着漂亮的眼睛说道,眼里哪里还有泪意,干净的真让人怀疑他刚刚的感动是真是假。
“当然不是给你的。”真珠瞟了他一眼,“只是贵客说要在你这里吃,所以就摆过来了而已,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呜……立夏彻底心碎了,敢情是自己白感动了一回,还以为小珠子终于决定对自己好了。呜……好受打击呀……
他委屈的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凝视着真珠,就不信他产生不出一点点内疚感!
啪!
可怜的额头上挨了一记爆栗,瞬间红了一小片。
“再看小心我揍你!”真珠笑眯眯的挑起一簇火焰,温柔的威胁。
“呜……小珠子不疼我!!”立夏假哭着指责道。
“干嘛要疼你,有好处么?”真珠懒懒的打个哈欠,望望门口。“星儿真慢,怎么还没回来。”
“谁说我慢呢。”门口星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两壶酒,不咸不淡的说道,一袭青衣上面淡墨绘着青烟缭绕,在月色下有一种淡然出尘的意味。
“是小珠子!”立夏立马很不厚道的出卖了旁边依旧笑得懒散的人。
“真啊,那就算了。”星进门,把盘中的酒放到桌上,微笑着帮真整理垂在身侧的紫色长发。
立夏不依的跳了起来,“小星星你偏心!”
星夹起一块里脊塞到他嘴巴里,笑道:“我的心从来没有长在最中间过,难道小夏子会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哼!你们就欺负我吧,等我跟草灯去了离国,看你们去哪里欺负我!”
“你说什么?”真珠和星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问道。
“我明天要和草灯回离国去!”立夏昂首挺胸的说道,唇角有一抹得意的笑,只是那笑从未到达金眸中过。
“我不同意!”
有三个人的声音再次同时说道。
立夏撇撇嘴,小星星和小珠子不同意也就算了,你门外路过的老兄凑什么热闹。恨恨的回头,想要看清楚是哪个毛头小子敢来管他的事。
如水月色下,一人抱着另外一个人冷冷的站着,抱人的男子五官精致,碧色的桃花眼,闪烁着冷冽的不赞同,黑发用玉带轻束,青色的广袖宽袍在风过时轻轻扬起衣袂。美得五分妖娆,三分清雅,二分恬淡,一分雍容。
“我也不同意。”他怀中的人缓缓的扭过头来,语气温和。他素着一袭紫衣,长长的卷发披肩,素肌若雪,紫眸含霜,笑靥因冷眸而略显孤冷,此刻因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如雪,更是平添了一副病态美。
立夏望着这两个人彻底傻了,“落……?陌……?”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此刻的关系了,为什么落和陌会在一起,而且,还这么亲密。
落见他的傻样也不由露出了宠溺的笑容,空出一只手来捏捏他的小脸,。“夏夏,傻什么呢。”
“落!!!呜……”立夏突然冲出去,扑倒他怀里开始大哭起来。
落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怀里的陌在立夏撞到的时候,低低的闷哼了一声。落抱歉的看了陌一眼,陌了然的笑笑。
星过去把陌接到自己怀里,然后把他抱进屋中,放到立夏的床上,开始宽衣解带。
陌拉着他的手,浅浅笑道:“不用看了,没事的,落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星笑着,眨眨眼道:“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我不会吃了你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扒开陌的衣服,胸前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尸蛊!”
只见一条狰狞的伤口从胸口贯穿腹部,边缘闪烁着碧色的细小光点,因刚才的碰撞微微开裂,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种黏黏的浓紫色液体,被液体感染的肌肤就会呈现出一种暗灰色,已经开始了轻微的溃烂。
“陌,你这次暗杀的不是妖界中人吗?为什么会中修罗界的尸蛊。”
“临时调换了。”陌不以为然的露出浅浅的笑,苍白的脸上开始染上淡淡的薄灰,唇也隐约犯起浅紫。从决定当杀手那一天,就没有在乎过生死,更何况现在还死不了。
真珠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倒出里面的小东西,那个东西极小,像饼上的芝麻,一接触到陌的皮肤就灵活的钻到了他的身体里面,莹白的皮肤下,都可以看到它蠕动过的痕迹。
“这个灵蛊可以暂时压制住尸蛊的蔓延,想要彻底驱除还得想些办法。”
“谢了。”陌笑着,轻声道谢,紫色的眼眸闪着动人的光芒。
“客气什么,知道欠我的,以后出门多给我带点珍贵的酒器就可以了。”真珠可不和他客气,一点都不含糊的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陌笑着,眼中的光又多了一点,曾几何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会笑的,不再是敷衍,而是真正的笑。
哗啦——
门外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落的怒吼和立夏的哭泣。
“夏,我再和你说一次,我不准你和那个什么草灯去离国,我不准!”落气的不顾形象的指着立夏的鼻子大吼。
立夏被吓的流出了眼泪,在一起十几年了落从来没有和他生过气,更不要说这么大声的吼他,可是,他一点都不觉的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他只是哭,却不答应。
“你哭什么哭!”落硬起心肠看着他在一旁也不吭声,也不反抗,只是默默的抹眼泪。夏是他带大的孩子,他不能容许他跟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远走他乡,就算是夏不理解,他这次也绝对不会后退半步,更不会为他的眼泪而妥协。
“怎么吼这么大声,都吓到小夏子了。”真珠不赞同的皱眉,把立夏护在身后。
“真,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不要管。”落不悦的从真珠身后想要揪出立夏,真珠身子一动,挡住了他。
“家务事我自然是管不着,可是,小夏子现在是我楼里的客人,客人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
“好!”落气的咬牙,“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办,难道你同意他跟着那个人去离国?”
“我当然不同意,不过,如果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会尊重。”
“不行!”落激烈的反对,他说什么都不放心让立夏独自一人前往,最最主要的是,他一直忘不了捡到立夏那一年,那个术士说的话。
金菊玫瑰,相生相克,生死天劫——
“真,你不懂的,我不能让他出事!”
“那你能守他一辈子吗?你有问过他愿不愿意让你守吗?”真珠冷冷的护着立夏,看着瞬间失魂落魄的落。他并不是想打击他,但是,该说清楚的迟早都要认清的。立夏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论好坏,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为他作出决定,即使——以爱之名。
有些爱,其实……那个人从来都不需要,你强硬的以为对他好,给他戴上的不过是重重的枷锁,一个人的任性,变成一群人的悲哀,这种事情他是不容许的。
“我……”落说不出话来,他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道理他也是懂的,可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立夏往悬崖上闯,他还是不能接受。
“落。”立夏从真珠身后走出来,伸手轻轻抱住这个比他高出一头多的男子,第一次不再装委屈,扮可怜,堂堂正正的和他面对面。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落,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保护。我知道你的害怕,也知道那个人的那句话一直给你带上很大的压力。可是,落,有些事情既然是天定的,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
“你记得……?”落一直以为那时他还小,不会记得那么随便的一句话。
“是啊,我记得,我记得生命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你对我的重要就和我对你是一样的,让你劳累至今的这句话,我又如何不记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而放弃吗?”落碧色的眸中有着一丝祈求,他从来不求人的,即使是死。可是,他现在却放下一身的高贵,骄傲,求他。求这个一直在自己怀里玩耍,打混,笑靥如花的少年。
“落,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来人界的目的,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的想盼。事到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你叫我如何放手。
落,我等了他两百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如果可以如此轻易的说放弃,那么我早已经不在这世间。
我等的,不只是他的爱情,还有一个解释——
我要清楚的知道,两百年前,他为何可以那么的狠心。
他是解释过,当时,我以为我可以接受,然后彻底的忘记,可是……我做不到……我也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为了那样的理由伤害我,他曾经是那么的爱我,我知道,他曾经是那么的爱我,就如,我爱他。
不求回报,只求他一世安好。
所以,这一世,请成全我的任性,即使是死,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立夏扬起唇角,晶莹的水晶从明亮的金眸中落下,缓缓的划过脸颊,落在了鹅卵石上,印下一点点深色的水渍,那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开的那么妖艳,那么决绝!
星弯眉浅笑,月色下连笑容都变得模糊,飘渺了起来。他轻声问:“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立夏露出浅浅的笑,声音也是轻柔而飘渺。“是啊……我问他了,他说……爱我……”
“爱啊,你信?”
立夏笑着没有回答,浓浓的薄雾层层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信又如何,不信又怎样。
星,我早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