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完完 ...
-
月色凄惨、寒风呼啸，她看着那道孤寂的身影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心里针扎般疼痛，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的状况。
她乐观，从来不将人生中的挫折当困难，只当它们是前进途中的考验与不大顺眼的风景；她开朗，以至于相见之初便可以和陌生人玩儿成一片；她淡然，却更可以说是淡漠，多年以来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剖开她的内心洞悉其真实的想法，但这一切为人准则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都被打破了。
努力的摇晃着脑袋，秋风兮半仰了脖子看了头顶华丽的匾额。半晌，才见她无奈的瞥了嘴角扯了腰间的破带子，原本就已经够狼狈的衣着因为她的大力拉扯，此刻看上去更加的才不忍赌。
弘……文……学……院……应该，就是这里了！
心底默默的泪流满面，她这一路餐风露宿、披荆斩棘竟然就是为了来这么个怎么看都和自己的身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教育圣地？秋风兮现在怎么琢磨怎么觉着自己家那只老妖怪这次是在恶整她，要不然干嘛连马儿都不准她骑非得用两条腿？
好在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跋涉一个多月她终于是活着到了长安城。怀揣着老妖怪千叮万嘱要她收好的介绍信，秋风兮最终狠狠的吸了口气，而后迈开大步跨进了弘文学院的大门。
下山之前老妖怪交代了，她的身世在长安，而且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临行前，他交给秋风兮一封书信，说是有个多年交情的故友在长安办学，现在正在招聘先生，要她前去投奔。
凭借着他们多年的交情，那故交定是会好好的照顾她。当然，这只是老妖怪一厢情愿的想法，秋风兮一点儿都不相信面前这个抱着装信函的镀金锡箔信封不放，双眼中早已经幻化出无数金元宝的半大老头会好好照顾自己。
孙大山和他家那位贤惠朴实的妻子早已经等在了茶园门口，一看到大部队到来忙恭敬地奔过来笑脸相迎。学生们辛苦了一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当下一个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满地。
“辛苦大家了！”孙大山夫妇忙不迭的端茶倒水招呼大家，这时却听到从茶园外传来一道大家并不算陌生的稚嫩叫喊声。
“爹，娘，今天我赚大发了！有一帮大傻子被我忽悠了半天，出高价把我们家的茶全部清空！你们快出来看啊，爹，快出看你的猪头，爹快出来啊！”
循声抬头，秋风兮刚入口的茶水下一刻全数被喷了出来。还好路云菲闪得快，否则就被她喷了个‘茶水淋头’了！
孙小山，果然是他们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卖茶小孩儿，秋风兮实在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她倒是要好好的欣赏一下，这群素来眼高于顶自以为不得了的公子少爷们在发现自己被个几岁大的贫家小子耍的团团转，会是怎样一个精彩的表情！
“小山回来了，这么大的猪头啊！”孙大山兴奋地冲过去接了儿子递上来的猪头，而后领着孩子进来向大家介绍。
原本就被突然抽风的秋风兮弄得莫名其妙的众人，在看到孙小山的时候瞬间愤怒了。
“是你！”众人的异口同声，明显的弄傻了热情好客的孙大山夫妻俩。特别是当孙大山发现他的同窗们，正齐刷刷的用怒火盈盈的目光荼毒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时，孙大山直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脑门儿。
这些可都是惹不起的富二代、二世祖啊，自己的儿子乖巧伶俐，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他们呢？而且看样子，这蜂窝还捅的不小。
“是你们啊？”孙小山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被自己成为‘大傻子’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而且把刚才自己奚落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到了耳中。当下，孙小山也显得有些尴尬、惶恐。
“你，你把我们当成傻子哟！”新云贵族金仁彬气呼呼的站起来指着孙小山咬牙。
“你还忽悠我花高价买了你的‘冠军茶’？”
“你居然把我们都当成猪头啊！”范大同和宋文文配合默契，将小山吼的直往自己老爹的身后躲藏。
“小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大嫂见情况不对，迅速板了脸孔厉声质问自己的儿子。孩子怕是平常就畏惧自己的娘亲多一点，当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我……”
见儿子这种表情，孙大嫂更是坚信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即脸色一黑双手掐腰，“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嗯！！”
“娘子，你别生气，养不教父之过这种粗活我来做就好！”看得出来孙大山夫妻的感情很好，见妻子生气孙大山赶忙抚慰着，一边转过身面对儿子却立马换上了严父的面孔。“小山，我今天非……”
“啊啊啊——”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小山已经泥鳅似的一边尖叫一边绕着圈的在众人中间穿梭以寻求保护。“救命啊！！爹我知道错了！”
“小山你站住，不许跑！”父子俩你追我赶，整个茶园里都只听得见孙大山气急败坏的教训声，以及小山堪称撕心裂肺的呼救。
“诶，大山大山，够了够了啊！”所以说小孩子都是精明无比的，或许是在跑了两三圈之后终于发现了秋风兮是这群人中面容最善、最好拿捏的人，孙小山索性跟自己赌上一把径直躲在了秋风兮的背后死拽着她的衣襟不撒手。
她实在是受不了孙家小鬼头的魔音穿孔，杀伤力果然是太强了！
“小秋你别拦我，这孩子竟然作出这么不诚信的事情，就是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孙大山撸起袖子伸手去扯小山，却被不经意间用了分力气的秋风兮当下捏的白了脸色。
“哥哥救我！”
“大山！”柳傲天眸色微闪，适时地站出来拉开秋风兮而后转身对孙小山柔声说道，“小山，是个男子汉就要勇敢的面对现实，来~~”
说着，柳傲天将孙小山推到了他爹的面前，示意他跟自己的父亲承认错误。
“爹，对不起，我也是为了我们孙家的前途着想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事情总是不经过大脑！”悠悠后退两步靠近秋风兮，柳傲天貌似在说孙小山，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瞥了半嘟着嘴对自己满目怨愤的秋风兮。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拉开秋风兮和孙大山的时候，故意掐了她一把。他不过也是也是和某人一样，一时间没有把握住力度而已。
“傲娇男！”嘀咕着，秋风兮觉得自己和这个柳傲天肯定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前世的冤家今生的死敌。即便柳傲天不是对方势力的人，她也和这家伙不对盘！
而那一边虽然已经认了错的孙小山还是没有办法逃过老爹‘温柔’的责罚，即便聂文星看不下去出言相劝，孙氏夫妻却也没有放松对自家孩子人格以及诚信的培养。看着他们一家人虽然闹腾却不泛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聂文星、柳傲天等人也都不便再说什么了。
因为大家到达的时候已经时值黄昏，孙大山夫妻为一行人安排了住房以及食物，好让大家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开始采茶。或许是从小生长在官宦之家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近过大自然，所有的学生都显得格外的兴奋，以至于到了很晚都没有人愿意乖乖的去睡觉。
孙小山虽然只有八九岁，却明显的比那些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富家少爷们懂事儿听话的多，最重要的是那小东西嘴巴特甜。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经将众人对他的仇恨值转化为了宠溺值。特别是路云菲和秋风兮这两个真假姑娘，早已经被小山左一句‘哥哥’又一句‘姐姐‘哄的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
“你去哪里？”见秋风兮皱了眉头起身，柳傲天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问道。他对秋风兮的了解，还不足以让他信任她任她来去无阻。
暗自紧了紧拳头又松开，秋风兮扯出一脸的假笑冲柳傲天咬牙，“茅房，柳先生要一起吗？”
早知道她就不帮路云菲吃那些芋头了，没想到其貌不扬的水煮芋头竟然会那么难消化，都三四天了她的肠胃还是很不舒服。当然，某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尝到孙大嫂做的爆炒野生菌味道太美，所以就忘了自己还处于消化不良的阶段大吃特吃。
“诶~~没有吃货的命，就不要生吃货的病！”了然的挑了眉，柳傲天故作潇洒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转身不在看秋风兮。
“你……”肚子里一阵轰鸣，秋风兮放弃了继续和傲娇柳唇枪舌战的决定，匆匆奔向茅厕的方向。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她有的是时间对柳傲天！当然，这至少的等到她解决了当前的紧急情况再说！
“小山过来！”路云菲放下茶杯伸手招呼了孙小山，而后拿起桌上原本包裹了馒头还算干净的牛皮纸碾平。“看你这么乖，姐姐我送个小礼物给你！”
“真的，谢谢路先生！”小山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有些期待的蹭到路云菲的面前看着她将手中的纸张反过来覆过去，一会儿折一会儿又拆。
周围的人也被路云菲手中的玩意儿勾起了兴趣，禁不住全部围了过来。只见路云菲来来回回倒腾了好一会儿，她手中的牛皮纸竟然渐渐的出现了一只兔子的雏形。
“没想到这路云菲也会这些玩意儿，我还以为她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会了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哪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
“是啊，那个兔子似乎很复杂，我好像还真的没有见过谁会叠。别说，还挺新鲜的哟！”
七嘴八舌的探讨声丝毫没有引起路云菲的注意，柳傲天双臂环胸靠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神情专注的路云菲，竟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还以为路云菲空有一身武艺、做事冲动又没有半点女子的柔情，没想到她若是安静下来，竟然也会是这般的……让人移不开眼。
纸叠的兔子很精致、讨喜，不似平常看到的剪纸画那般简单、粗糙，孙小山将它放在掌心微微抖动，兔子便仿佛是活了般栩栩如生。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稀罕的玩意儿，一帮子大小孩子不禁都围拢在一起抢夺着纸兔，场面很是热闹。
聂文星却是一改素日的温文，死死地盯着路云菲良久眼也不眨。茫然、疑惑、猜忌……无数的情绪在他深邃的星眸中不断闪现。直到路云菲大功告成，直到孙小山抱着成人拳头大小的黄色纸兔子手舞足蹈，聂文星方才轻轻的舒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再看向路云菲的眼神中，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温情。
丫的，这老头已经抱着那么点点的金子流了好久的口水了好吧！！
“学监！！”
宏文书院的学监，长安城大名鼎鼎的吝啬鬼刘一守此刻正满脸痴呆的半仰着脑袋傻笑着，完全没有将面前衣衫褴褛的少年放在眼中的模样。
笑容温暖，五官俊美，一袭紫色的儒衫衬得他更加的硬挺不凡。秋风兮就那么呆呆的望着他温柔的笑容没了思维，仿佛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僵硬……石化……
“你没事吧？”温润如玉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本慢慢的朝她走进，眼中的温柔让秋风兮更是头疼，却又始终甩不开脑中的残影。
眼前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让秋风兮几乎无法动弹，仿佛呼吸稍稍重一点，都会打破这份温暖与宁静般。男子的容貌开始扭曲、模糊，秋风兮的思绪更是开始散乱。
月光皦白，秋风犀利，孤寂的蝉鸣声在耳边萦绕不去，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无边让人看不透彻。远远的，一道蜷缩的身影躲在大石旁边瑟瑟发抖，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你，没事吧……
小心翼翼的询问，清幽、飘渺，仿佛是害怕打破这夜的低迷，却又是那般的孤寂难忍。
你，没事吗……
循声回荡，无人响应，只是那道瑟缩的身形却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不清。慌乱的伸出手去，想要抓紧，却只是握住了满满的冷风与空气。
胸口收紧，心跳骤停，四周万籁俱静，天地万物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一如混沌之初，不曾开天辟地那般叫人窒息。
你，没事吧……
温柔低沉的嗓音还在耳边萦绕不去，带着些许的担忧与疑虑。
“诶诶诶，起来起来，那把椅子可是我学监大人的专座，是我自己花钱买的！！”猛然回神的刘一守仿佛被雷劈似的三两步冲上前，伸手将秋风兮从椅子上拉起来，“诶呀，可别弄坏了，我看看我看看……”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的撩了袖子将太师椅前后左右擦了一遍又一遍，那仔细劲儿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小情人儿。
“学监大人！我师父的信，信！！！”
“啊？信哦？好……”顺着秋风兮黑乎乎的手指指向的方位，刘一守这才注意到被自己扔到地上的信笺，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弯腰将书信捡起来匆匆的看了一遍。很快，却略显郁卒的皱了眉头小声的嘀咕，“真是的，那么远还给我找麻烦，又不给钱！”
“学监，您要怎么安排我啊？”
看刘一守满脸苦瓜相，秋风兮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这难道就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吝啬鬼和葛朗台才能做朋友，还是相识多年的故交。自家那只老妖怪素来就已经够爱钱不要命了，这次老妖怪交给自己的书信竟然用了镀金信封她还一直觉得奇怪，这一点儿都不符合他老财奴的做事原则啊。现在……秋风兮终于明白了自家老妖怪的良苦用心了。
“诶，既然是那个老混蛋……哦，不，是老朋友之托，我当然会好好的照顾你，放心……”刘一守哈哈一笑，而后却迅速变了脸，“可惜你也知道，我们书院已经招满了先生，短时间之类……怕是不会再招先生了，而且你……”
狐疑的将一身乞丐装的秋风兮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刘一守满脸不信任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喷笑出来。
“学监不用烦心，您随便帮我安排一个差事就好！至于工钱……学监看着给就好。”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为人师表什么的，这次来长安，也不过是因为听老妖怪说自己的身世在这里可以得到线索，若是真的进了这个学校当老师，她哪里还有自己的时间去追查身世 。
反正在山上的时候，她也整天被老妖怪奴役。一般的活儿还是难不倒她秋风兮的，想必书院里的杂事儿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吧？更何况……自己这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性子，到底要怎么去教育英才啊？恐怕到时候不是诲人不倦，而是毁人不倦吧！！
“那感情好啊……”眼珠子一转，刘一守有些兴奋的蹭过来伸出爪子，却在碰到秋风兮的衣袖前一秒猛地收了回去。“好，这样，我现在叫人带你去宿舍，工作的事情……咱们之后再谈……嘿嘿……”
“多谢学监！”
她就知道，钱这东西对付老妖怪一类的人，是最有效果的！！
长安城里，坊间流传圣上下达女学的政策的童谣，弘文学院成为推行这一政策的试点。秋风兮不知道老妖怪在这个时候要自己来长安，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别有用心。老妖怪行事作风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么些年她也不敢说完全了解他，但唯一能够相信的便是老妖怪绝对不会让她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学监大人！！！！”厉喝一声，秋风兮不雅的扯了扯脑袋上的兔皮帽子后懒洋洋的后退一步，径直跌倒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话说，她真的累的快要死了，走了那么多的山路没有半途倒下连秋风兮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毅力了。此刻到了目的地，这个满眼只看得到金子的学监竟然这么不将她放在眼中，就只看得到那么一点点的‘粪土’，真是郁闷。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秋风兮拿了学监叫人送来的干净衣服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了片刻，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
嗯？这个……貌似……大概……好像……
尼玛，这个是男装吧装吧吧吧……而且果然是杂役服，还是带方顶帽的啊！！！
恍然间，某人想起了九五二七这个莫名的编号，没有任何预兆与理由，她的脑子里就突然的想到的这个，而且还莫名的想要喷笑出声。一如既往诡异的熟悉感，这么十来年秋风兮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此刻她除了微微的愣了愣，也没有过多的去思虑。
不过，这个刘一守到底有没有将老妖怪的书信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啊！！！竟然给她男装，难道她就长得那么中性化，还是说刘一守老姜辛辣，一眼就看出了她隐藏在身体里女汉子的因子？？
不行，她得去找学监说道说道……
“学监！！！”大力推开貌似校长办公室的房门，秋风兮正想和伟大的校长大人好好的沟通沟通，却在抬头的瞬间愣在了原地。
颀长、硬朗的身形，华丽却不显奢糜的紫色长袍，英挺的背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秋风兮的眼前。
左手执卷，右手摇扇，熟悉的感觉骤然间浮上心头，却又快的让人抓不住丝毫。
“你是……”年轻俊美的男子回眸，看清那个站在房门口双手叉腰一副随时准备开战模样的少年时他轻轻的笑了。
好……好帅……
阳光的味道霎时间盈满了整个房间，秋风兮本就不是很大的火气当即被灭了个干干净净！这张脸……这个笑容，她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哪里看到过……可是，她就是该死的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