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欠时光》晓无尘

13、淤泥和花香

　　今天的女主人穿着华美的宴会礼服出场，向在座的亲朋好友表示由衷的感谢，然后灯光配合着统一熄灭，有蛋糕被司仪用推车推上来，袁淑华微笑着对众人说：“今天借这个机会向各位宣布一个重要消息，从此以后我就升职为家庭主妇了。”
　　起初宾客们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等纷纷领悟过来全都被她的冷幽默逗笑了，她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的公司全都由丈夫接管，而自己退居到二线，当一名全职主妇，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大家都鼓掌叫好，齐声恭喜他们，这时音乐响起，气氛达到了顶点，人们开始牵着身边的伴侣进入舞池。卫丹青终于发现了注视着这一切的吴恙，今晚他穿着优雅的黑色礼服，同样和认识的人微笑寒暄，谦逊有礼，丹青还发现有好几个年轻女孩子同他敬酒，他都一一礼貌回应对方，卫丹青心中怪异的不高兴，正准备过去找他，却被吴家豪拦住了去路。
　　“丹青，赏脸跳一支舞，我妈要求的，你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我。”
　　袁淑华正在不远处微笑看着这一幕，丹青不好意思拒绝，迟疑看了一眼吴恙的方向，说：“好吧！”
　　于是吴家豪以一个男主角身份绅士地圈住卫丹青，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女主角，开玩笑，“今天很漂亮啊，尤其是这双美腿，没想到你身材挺棒的。”
　　“那是因为我穿了高跟鞋的缘故，任何女孩子穿高跟鞋都会变得不一样，我妈说的。”丹青心不在焉，心思追逐在另一个地方，敷衍着回答。
　　“是吗，我还是比较喜欢女人穿运动鞋。”吴家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兴致一下子全无，两人沉默着跳完一曲。
　　一曲终结，有人为他们含笑鼓掌，卫丹青终于得以解脱出来，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去搜寻那个人，还好这次他没提前退场，正在和自己的父亲在低声交谈，两人的情绪都无法看清，等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卫丹青悄然地走到他的背后，轻轻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次他脸上的惊讶是真真切切的，竟还有几分猝不及防的意味，他大概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料到后面会有人突然袭击，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来人。
　　“怎么总喜欢跟在人后面，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神出鬼没的。”这时他的质问也没平时那么严厉。
　　“妖精？”卫丹青怔了怔，被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比喻逗乐了，然后凑近两步自我评价道：“也对，妖精们通常不都是长得很漂亮吗，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说完她退后两步，在他面前自恋的转了一圈。
　　她本来就漂亮，加上今天稍加装扮，红色的小洋装很衬她白皙的肤色，看着像是玫瑰中的百合，清纯妩媚，穿上高跟鞋的她在他面前也不觉得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又拂袖而去，这次可不让你得逞，看到他不理自己，卫丹青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丹青在那一刻却觉得心里有暖流涌动，吴恙仿佛被卫丹青的主动震了一震，愣了半天，愕然地看着她，在她狡黠的目光中缓慢抽手。
　　“我要给伯父告状，你不和我玩，还一直无视我！”卫丹青撅起嘴巴，一脸的不乐意，说完横下心去看他的反应。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欢打小报告。”他无奈地转过身来，看她一脸的闷闷不乐，五秒之后，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貌似认真地问，“你还学会威胁别人了，除了撒娇，耍赖，威胁，你还有什么本事？”他竟然没有生气，卫丹青惊讶于他淡淡的反应，难道这种时候，他不应该面色冷然的大跨步而去才符合自然规律吗，愣了半响，丹青给出了一个连他都哭笑不得的答案。
　　“除了那些，我还有一个绝技，哭！”
　　“现在你可别在这个地方发挥，要不然我跳进泳池都洗不清了。”
　　吴恙甘拜下风，有的时候躲未必是件坏事，不是有句老话，惹不起还躲得起。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用逗小孩的方式和自己沟通，可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像大哥哥对待小妹妹，为了展现自己的老成，丹青大言不惭道：“其实你就大我三四岁，别把我当小孩子。”
　　吴恙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幼儿园的小朋友才那样。”
　　这样看低人的话他说起来也那么得心应手，好像知道卫丹青本就束手无策一样，她赌气地去踢地上的鹅卵石，下脚点不平衡身子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吴恙动作快于嘴上功夫的去扶住她，卫丹青低叫一声，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摔倒，而是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让她不安，她扭扭身子。
　　“吴恙哥哥······”卫丹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知道自己总是闯祸，他一定又不耐烦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吴恙扶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却也不像是生气，两个人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吴恙哥哥······我能喜欢你吗？”卫丹青傻傻看着略在上方的他，灯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光晕，周围一切全都虚化，好像怎么看都不够，藏在心里的那句话就这么迫不及待，像她的心一样跳出来。
　　吴恙怔了怔，才明白她说了什么话，还有话里的意思，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才会说出如此童言无忌的话。
　　卫丹青傻乎乎地继续开口，在他的目光里一张脸灿若桃花，不自在的重复，“你对我凶，我却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你很温柔，我真的很喜欢你！”
　　碧色的泳池内倒映着人的影像，水波在轻轻荡漾，吴恙脸色越来越不好，熟悉的表情回归，迅速地把丹青推开，由于是下意识的反应，力道之大反而像是厌弃一般，差点让她又一次摔倒。
　　丹青的眼眶很快就红了，他说自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就小孩子，难道连哭都要讨厌，她伤心不是因为差点再次跌倒，而是他如此的讨厌自己。
　　“丹青，原来你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个画面，他们这个地方较为安静，客人们无人问津，吴家豪却一脸闲适地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二人，好像再看一出好戏，他问的是卫丹青，看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吴恙看了吴家豪一眼，面色又恢复了两人对峙间特有的状态，一言不发。
　　卫丹青咬着下唇，突然觉得身上某个地方开始难受，这次不为别人，就为可怜的自己。
　　他虽然在自己面前经常不耐，可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分明是那么单薄和无害，卫丹青只是觉得如果能看到他对自己真心微笑的话，那也是很美好的事情。这一刻她才发现，能窥伺到他内心让彼此了解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为什么他就这么厌弃自己，听到她的心声有那么恐怖吗，好像她的热情和真挚才是极度可笑。
　　“丹青，你······”吴家豪的话被丹青激烈地打断。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自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卫丹青突然爆发出来，冲着两人吼了一句，她的眼泪摇摇欲坠，最后挂在两腮边，然后快速跑出两人的视线。
　　吴家豪收回自己的视线，充满挑衅意味的笑道：“我怎么觉得有人惦记上了不该惦记的，不过我能理解见惯了淤泥，是会被花香所迷住，俗话说的好，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嘛。”
　　“家豪，不要乱说话，侮辱我不要紧，别侮辱别人。”吴恙冷硬着一张脸，他平时的声音克制兼柔和，此时却在他的争锋相对里变得毫无温度。
　　吴家豪嗤笑一声，“我可没有侮辱丹青，我觉得她是天鹅，漂亮高贵，你别那么急着对号入座，也别发那么大的火，今天可是个好日子，爸不是升职了，你在他身边也不是捞不着好处。”
　　“够了！”吴恙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说到家里的事已经习以为常，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不会为了吴家豪含沙射影的话而被激怒，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品质，不关心也就不那么在乎了，置身事外或许就是最好的。
　　吴家豪看见他的平静大为光火，每次都是这种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熟知一切的样子最是让他看不惯，联想到近来在学校里的不顺利，以及求而不得的挫败感，他从礼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玉镯，转着圈道：“这是我妈给我的，让我送给我未来的妻子，她说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要我把这传家之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吴恙看了一眼那质地通透的玉镯，并不感兴趣，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一句，“东西是很好，怕就怕别人不会接受！”
　　“怎么会？”吴恙笑的很惊讶，“丹青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很喜欢，我妈也很喜欢丹青。”
　　“你们兄弟两人在这里谈什么？”这时吴启林走过来，看了一眼吴家豪手里的玉镯，吴家豪收起玉镯，叫道：“爸，你怎么过来了？”
　　吴恙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爸！”
　　吴启林也没追问两人到底在干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情绪，最后对两人说了句：“客人们都还在，都是大人了，好好招呼客人，躲在这个角落干什么。”
　　吴家豪经过吴恙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别装作什么事都不在意，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
　　吴恙并不受威胁，慢悠悠地说：“你又何尝不是呢！”